第52章 番外·肆
二十八歲前,他從不相信命運。
雲文帝體弱多病,正當壯年時,便猝然離世,一生只有五個子嗣,而他,便是其中最小的一個。
後來,他的母妃也因心結難解,郁郁而亡,臨死前,将他托付于當時的靖晏王司皇雲逸。
也因此,自他懂事起,記得不是自己母親的溫柔撫摸,而是司皇雲逸的皇妃喬念霜身上的淡淡香味。
當時文帝胞弟秦王率領麾下二十萬兵馬進駐玄朱,自封羽帝,把持朝政數十年。司皇雲逸韬光養晦,終于一日夜襲秦王,誅奸賊,宣召天下秦王百條罪名,處以極刑。時年,暮雲蕭十三歲,得封雍親王。
少年王爺,無上榮耀,他卻沉溺酒色,拒不上朝參政,終日無所事事,不過半載,就已朝野聞名。司皇雲逸看着他不住搖頭,喬念霜更是一次次暗暗嘆氣。
他卻不以為然。
虛名浮利,過眼煙雲;是非得失,稍縱即逝;唯有聽從己心,才是真實。何況人生苦短,世事無常,及時行樂又有何妨?
他大笑,更是行事無常,全憑心性。
西南益州一年時光,他縱橫沙場,肆意大笑,豪氣雲天,那種生死懸于一線的馬背生活,對他來說,是刺激新奇交錯,不同于玄京趨炎附勢勾心鬥角的另一番新天地。
然而,很快,他也厭了。
得勝歸來,萬人慶賀,卻唯獨不見那個總是安靜看着他的人。
三日後,司皇雲逸立澄妃為後,而曾經擁有無數寵愛的霜妃,卻在同一日,打入冷宮。
……聽到消息的當下,他捏碎了手中的瓷杯,不顧衆人阻攔,進宮觑見。
然而,司皇雲逸閉門不見。
然後,喬念霜死在他的懷裏。他最敬畏的二哥,在他面前,絕情的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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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所熟悉的司皇雲逸麽?
滿是借口,相信那些讒言,卻不肯聽一句自己所愛之人的肺腑之言!
這樣的愛情,不要也罷!
用手阖上她的雙眼,再用一把火,燒盡曾溫柔将他抱在懷裏的女人。
十八歲時,他改姓為暮,出玄京,入千夜宮。
他開始沉溺于無邊無盡的求武之道之中。
十年時光,恍然而過。他将宮主之位扔給他的侄兒徒弟,便從此開始了雲游四海的旅途。
漠北奇景、江南花雨、翠玉之水……短短三月之間,他從漠北行到江南。
然後,他遇到了安無。
二十八歲起,暮雲蕭開始相信,冥冥之中,也許自有定數。
那是個雨天,小雨淅淅瀝瀝的下,他持一把長劍,只身闖入江南許家。
數百家丁刀劍圍示,不少江湖高手喝聲質問,他挑眉,幾個回身,已輕松解決大半喽啰。
卻在最後,被一人堅定的擋在面前。
那人一身青衣,俊朗面容上,一雙幽深雙眼,平靜無畏的看向他。
不到百招,那青衣人便已落敗,卻依然用劍撐起身體,直視他的雙眼,低道:「蕭公子,許大哥為人,江湖無人不知,想必這其中定有誤會,不如大家一起坐下喝杯酒,談談如何?」
即使嘴角的鮮血正滴滴蔓下,他依然不驚不怒,雙眸平靜無波。
「哼,你是說我不識好人,惡意誣陷了?」
他大怒,一劍就要再刺過去,卻最終在劍鋒離他胸口一寸時,停了下來。
那般的眼神,仿佛篤定了他不會真的刺過來,沒有一絲驚慌,冷靜的仿佛局外人。
暮雲蕭緊緊盯他半晌,最後歸劍入鞘,揚長而去。
當晚,一只白鴿飛入許家。
——三日後,在下再來拜訪,到時望許大俠,能給在下一個解釋。
署名,一個蕭字。
再次相見,卻是在胤翰兩國邊境的小鎮裏一個小茶棚裏。
他悠閑喝茶,看着那個青影一人擺平數十殺手,最後棋差一着,着了暗算,倒在路邊。
他走上前去,彎腰伸手,探向鼻息,誰知下一刻,手被人緊緊抓住。
記憶中平靜無波的雙眼,曾有的淡定全部碎成一片恍惚和迷惘。
「……雲蕭……」
幾不可聞的低語,卻讓他猛然一顫。
他救了他。
随身所帶的藥,全部用在了那青衣覆蓋下傷痕累累的身體。
那人昏睡了三日才醒。
「蕭公子救命之恩,在下無以為報。只是在下……現今有事在身,只能先行告辭,來日再報蕭公子恩情。」
青衣男人拱手,深深垂頭。地上,是汩汩流着鮮血的黑衣刺客的屍體。
他皺眉,對着那就欲開門離去的身影喊道。
「站住。」
短短兩個字,便成了後面故事的開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