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這扣子也太難系了…………

盡管是在外面, 世子的寝室裏依舊熏了淡淡的安神香,那味道聞着另人舒緩祥和,緩緩的從那扇小窗中飄過, 內裏夾雜了絲絲不易察覺的龍涎香, 令鐘瑜想起了白日裏撞進他懷裏時的畫面,反而不能凝神靜氣了。

“你很怕我嗎?”

這不是第一次他這樣問她了,許是這一次夜色給她壯了膽, 只聽她道:“世子是皇親國戚, 權傾朝野的付氏的唯一繼承人, 是連陛下都禮敬三分的人,我一個小官家半路認回的庶女,不該敬畏嗎?”

封建制度中權力只掌握在少數人手中, 女子出嫁從夫,在家從父, 像她這樣身份低微又父母不疼的女子,稍不留神便會有個慘淡收場的結局。

她一早看透了這個規則, 小心翼翼的保持着一顆心,不去想一些不該想的事,不去念一些不能念的人。

不求榮華富貴,但求安穩平和。

牆壁的另一邊,世子的聲音略顯低沉:“可你救過我的性命,我待你……始終是不同的,我以為你知道。”

她知道嗎?鐘瑜靜靜的看着黑暗中的那扇小窗, 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她不是傻子, 世子待她的不同她怎會未曾察覺。只是她與世子身份隔了千山萬水,即便是她豁出一切奔向他,那一刻只怕也遍體鱗傷, 再不是初始時的她了。

前世的鐘紫茜雖是有些小心機,可一開始也不是個多壞的女孩,她為了能在肖宛旭的身邊長長久久的待下去,為了能多得到一點點夫君的心,越陷越深,變成了一個面目可憎的毒婦,自己也凄涼慘死。

站在世子這樣光輝耀眼的人身邊要付出多少,要犧牲多少,而自己對世子而言這份新鮮又能持續多久?

鐘瑜害怕,她不想變成前世的鐘紫茜,更不想日日裏被嫉妒和孤獨熬得肝腸寸斷,成為将來他後院荒涼一角裏的怨婦。

“世子得以脫難,是世子蒙上天庇佑之福,我不過是恰好遇上罷了。”

付久珩似是輕輕的嘆了一聲,聲音裏帶了無奈:“你總是這般,嘴裏半分真心話也沒有。”

這話聽着不像是責怪,倒像是埋怨着情人晚來的委屈的姑娘,方才見到的美人靜卧的畫面在腦海中揮之不去,鐘瑜努力的将心頭異樣的感覺壓下,又聽那邊接着道:“鐘家待你不好,你沒想過離開嗎?”

想到自己勾搭宋小公子遠離鐘家的計劃,鐘瑜答道:“自是想的,只待有好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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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久珩好一陣沒說話,昏暗中的靜谧顯出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來,就在鐘瑜以為他已經睡着了的時候,又聽他道:“你生辰是何時?”

鐘瑜不解他為何要問這個,她的生辰,已經許久沒人提及了。

以前在謝家的時候謝家人并不知曉她的确切生辰,每年都是讓她和謝琰一同過生日,小時的她還天真的以為自己就是這樣的幸運,和哥哥生在了同一天。

後來回了鐘家,知曉了自己确切的生辰八字,卻是再沒人給她過過生日了。

“生辰……在下月初五。”

牆的那邊再度沒了聲音,鐘瑜等了好一會兒,這一次好像世子是真的睡着了,

他問自己生辰是為何呢?思及前兩回他硬送她釵飾的事,鐘瑜隐隐有些憂心,這位世子可不是又想作什麽幺蛾子吧。

沒一會兒,鐘瑜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鐘瑜醒來的時候隔壁已經起了,她穿好了衣衫洗漱完畢,準備去謝過世子收留。

主屋的大門開着,雨後的空氣清新舒适,陽光從門外灑在屋地上,鐘瑜也沒想太多,擡腳便邁了進去。

無瀾服侍着世子剛穿好衣裳,便見一個女子進了大門,還以為是哪個不長眼的下人,剛要擡頭呵斥,見是鐘瑜,便又收了聲。

世子也瞧見她了,道:“鐘五小姐,早。”

鐘瑜福身,也請了早安,說了些客套話感謝了昨夜的收留。

本來在幫世子整理衣衫的無瀾停了手上的動作,回身道:“世子今日早上想食些杏仁酪,早膳快開始了,我得趕緊去通報一聲。世子不喜歡陌生人碰觸,正好五小姐在,且替我幫世子理一下衣襟袖擺吧。”

無瀾這一張臉總是冷冰冰的看着極為嚴肅正經,可鐘瑜覺着每回他都能巧妙的從她和世子面前消失,又讓人挑不出半點毛病。

說完,他也沒給鐘瑜留回答的究竟,恭敬的退了下去。

付久珩偏着頭看她,長臂向兩側一伸,就和個皇帝等着她這個小宮女上前伺候似的。

鐘瑜心想理就理,幾步上前,伸手快速的幫他理平了衣襟腰帶,只是打獵穿的衣衫多以方便活動為要,因而袖口處各有兩顆扣子,這可難倒了她。

自穿過來之後,她穿的衣衫多是寬松系帶式的,頭一次系這種古代的盤扣。兩朵金雲的樣式雖是極好看,只是不知這裁縫是怎麽想的,許是擔心在打獵中扣子松散了,這扣子設計成了将将系進去的大小,鐘瑜摳了半天也不得要領。

付久珩低着頭打量着她與扣子做鬥争,眉眼含笑的道:“姑娘,你是打算把這扣子給揪下來嗎?”

鐘瑜嬌小的人兒立在世子籠下的陰影中,本就有些緊張,現下越是系不上越是有着急,已經微微出了汗,聞言小聲的嗫嚅道:“這扣子也太難系了……”

付久珩低低的笑了聲,擡腕看了眼,随後另一只手在盤扣上輕輕幾下便将她嘴裏難倒了她的扣子系上了,瞟了她一眼,含笑不語。

長的好看的人手指都比她靈活嗎?鐘瑜眨了眨眼,道:“是臣女愚笨。”

付久珩道:“無妨,你愚笨的事也不只這一樁了。”

從院裏出來,下人這時已經收拾好了新房間出來,鐘瑜便回了原先的屋子搬了點東西過去,忙完了正好下人過來喚她用早膳。

到了廳裏坐下,鐘瑜眼神掃視了一圈,鐘家兩姐妹這會兒還沒來,世子和肖宛旭倒是都在。

鐘瑜悄悄拉過肖宛旭,小聲道:“那屋子牆上怎麽有扇小窗戶啊……”

肖宛旭輕輕的笑了聲,答道:“這山上的莊子原是我三爺爺夫婦建的,他二人不喜繁華,便一直隐居在此。我三爺爺有哮症,夜裏偶會發作,若是無人察覺便十分兇險。

本來都是三奶奶夜裏守着的,可後來三奶奶去了,三爺爺身子愈發不好,又無意再娶,于是便想了這個法子,建上相連的兩間屋子,中間的牆壁上面開個小窗,隔壁住着的醫者便可以按着時辰打開小窗查看三爺爺的情況了。”

鐘瑜沒想到這背後是這樣一段令人酸楚的故事,肖家似乎整個家族除了離經叛道的肖二,其他人都流淌着專情的血液,肖太尉是,故去了的肖老太爺是,這位三爺爺是,肖宛旭自己也是。

不過這樣說來,這個肖大公子是一早知道這間屋子有這麽個“別致”的小窗的了,鐘瑜覺得他有些不懷好意,隐忍着道:“大公子既是知道,為何還要我住進去?”

肖宛旭的笑意更濃,道:“昨日的情形也沒有別的房間可以安排給你,何況小窗是關着的,只要你不去開,又有什麽影響。還是說,你打開了?”

鐘瑜噎了下,自然沒好意思說自己打開了。

一會兒的功夫人便一個個的到了,唯缺了祝嘉弘一個。鐘瑜掃了一眼鐘紫茜的神色,顯然前一晚她宿在世子院中的事幾人都心有靈犀的緘口不言,鐘家的另兩個女兒并不知曉。

這會兒鐘紫茜見她看過來,以為她是在問祝嘉弘的事,回視的目光還算和善:“祝公子身子抱恙,今天一早已經先回城中祝府去了。”

狩獵一行本就定在明早回程,怎的一日都等不了?而且明明已經答應了住進徐城的肖家山莊,怎麽又回了祝家去了?鐘瑜深深的看着鐘紫茜臉上的笑容,總覺得祝嘉弘的離開和她似乎有着什麽關系。

早膳過後,鐘紫蔓興高采烈的奔向了武器房,鐘瑜用好了膳食正準備起身,眼角卻瞥見鐘紫茜在一邊低着頭,伸手輕輕的在臉上拭着,似乎是哭了。

她這時候哭,自然是想兩位公子去安慰的,鐘瑜當然不會做那個讨人嫌的人,于是默默的站在一邊也沒出聲。

只是少了祝嘉弘,公子們似乎再關注不到鐘紫茜了。

眼見着世子和肖宛旭便要離去,鐘紫茜悄悄擡眼朝着鐘瑜擠眉弄眼的一個勁使眼色。

若是不幫她,免不了回去她又要在施氏面前找自己的麻煩,鐘瑜于是幫着輕咳了一聲。

這一咳倒是比鐘紫茜的輕泣之聲更用有,只見兩個公子頓下了腳步,齊齊的朝她望了過來。

鐘瑜也沒想到這一咳效果這麽好,眨了眨眼,伸手指了指鐘紫茜,小聲道:“茜妹妹……好像哭了。”

肖宛旭于是調轉了目光看向鐘紫茜,只見她嬌柔的抽泣着,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六小姐這是……”

鐘紫茜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将哽咽咽了下去,只強顏歡笑道:“茜兒無事。”

肖宛旭上下看了她一眼,雖然她明顯是一副有事的模樣,卻依然道:“無事便好。”說着又要跟上世子轉身離去。

這一回鐘紫茜上前一步,伸出了小手拽住了他的衣襟,委委屈屈的道:“茜兒今早才發現,帶過來的衣衫,不知被誰給剪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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