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仇人上門 王爺,花映月來……
他們大魏民風開放,女子可上街抛頭露面,改嫁亦是常有之事。
花映月自幼便結識了京都不少官宦人家的公子,沒事便邀請他們來丞相府一聚。
只是花照水常年在後宅,素日裏被管制的極為嚴苛,連那一畝四方的小院都不能出。所以,也見不到什麽外男。
唯獨這安親王,是與她有過一面之緣的。
這安親王排行第四,十歲那年便被封了親王,他是諸皇子裏的第一個親王,聽聞其六歲成詩,當今陛下極其喜愛。
只可惜,他十二歲那年,橫遭變故,廢了一雙腿。有傳言說,是太子下的手。
因其早慧,又得陛下寵愛,太子生怕其威脅儲君之位,便暗中派人伏殺。
自然,這些都是傳言。因為當今陛下禁止任何人提及此事,故而,衆人對此,也皆是諱莫如深。
安親王柳扶風自打被廢了一雙腿之後,便像是換了一個人。他性格暴虐狂躁,陰險毒辣。他曾當街暴打禮部侍郎的嫡子,也曾因一點點小事,杖斃了自己的奶娘。
他府中,只有寥寥幾個侍女。傳聞中,安親王極其厭惡女子,皇上給他安排到府中的幾個通房,都被他給打死了。
奈何,安親王再跋扈,鬧得再厲害。當今聖上都不忍苛責一句。
故而,這安親王在京都內外,便成了小霸王一樣的存在。
派頭比太子都大,走到哪都能掀起一波腥風血雨。
如今,柳扶風已過弱冠之年,本該是議親的年紀,可京都之中,上至世家小姐,下至貧民百姓,沒一個敢把自己的女兒嫁到安親王府的。
好在,安親王自己也不着急,更放出豪言,說女人而已,他一輩子不娶又能如何?
賢妃和陛下無奈,也不願禍害好人家的女兒,此事便也作罷。
不過自從去年開始,安親王與花丞相的嫡女花映月走得倒是很近。
安親王柳扶風甚至還說,花映月是他的知己。京都這麽多世家小姐,也就只有花映月不嫌棄他身有殘疾。
花映月因此,得了許多的賢名。連賢妃娘娘都對她贊不絕口。
可是花照水知道,花映月根本是厭惡極了安親王。她比任何人都嫌棄他身有殘疾,她甚至私下裏還說,要不是看中了那柳扶風受陛下寵愛,她根本不願意多看柳扶風一眼。
自然,花照水也是極其厭惡柳扶風的。不是因為旁的,只是因為花照水覺得這個男人蠢笨至極,看不出花映月的蛇蠍心腸就罷了,還給了花映月害死她的藥。
在花照水的心裏,柳扶風就是害死她的幫兇。
柳扶風明明知道花映月準備拿着這個藥害自己的庶妹,可他想都沒想便替花映月做了這事。在某種程度上,花照水覺得他們兩個臭味相投。
或許是柳扶風和花映月的惡行,連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所以,花照水死後便穿到了柳扶風的身上。
至于這個柳扶風,花照水想,他大約是死了吧。
被柳扶風的親衛送回安親王府的路上,花照水從幾個親衛的口中大約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昨夜,幾乎是同樣的時間,柳扶風被人追殺。花照水沒記錯的話,此刻她右肩上這個傷,跟昨日花映月刺得位置一模一樣。
種種巧合,也許是死亡時間也出奇的一致,才會發生這般玄幻之事。
想及此,花照水很容易就接受了這個身份。
既然那柳扶風已經遭了報應,花照水想,她就不跟死人計較了。
從今天開始,她就是安親王柳扶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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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換了一個身份,花照水的精神極好。這種興奮,能讓她暫時忘卻身上的疼痛。
太醫來安親王府給她一點點拔掉右肩上的暗器之時,花照水一聲沒吭。反倒是那太醫,滿頭大汗,每每從血肉之中挖出一枚暗器,他都擡起頭小心翼翼地觀察着花照水的臉色,道:“王爺,若是您實在覺得疼,就叫出來,叫出來會好一些。”
這位安親王的脾氣,太醫們也是了解的。萬一弄疼了他,恐怕是小命不保。
偏偏,今日的安親王倒是格外安靜。聽到太醫如此說,她反倒是勾了勾嘴角,沖着那太醫道:“您最好還是快一些,早些弄完,我也少疼一些,您說對嗎?”
太醫戰戰兢兢地點頭稱是。
安親王沒責罵他,也不自稱本王,這副笑呵呵的神态,比他罵起人來,更讓太醫害怕。
花照水也發現了這一點,她剛剛那一笑,反倒是讓這太醫抖得更加厲害了。
這安親王惡名在外,她就算是跟他說,我不疼,你安心,那太醫估計也不會信。
花照水索性便也不說話了,任由這太醫動作。
越是疼,她便能越發的感受到那生命的跳動。這種疼,只會讓她歡喜。
若不是顧及着身畔還有太醫和這麽多親衛,花照水甚至想放聲大笑。
太醫忙了近一個時辰,終于和身邊的小醫官将安親王身上那細細碎碎的傷包紮好了。
臨出門的時候,太醫一邊叮囑着七刀需注意些什麽,一邊嘆口氣道:“王爺右肩上的暗器皆被臣拔除,身上那些細密的傷,雖不起眼,可也極為嚴重。剛臣開的藥方裏,有安神鎮定的成分,給王爺喝下去之後,你們這波人要輪番守在王爺跟前,切記時刻不能離人。”
七刀點了點頭。
王府有家養的大夫,只是這次安親王傷勢嚴重,必然是要勞煩宮中太醫的。
何況,賢妃娘娘和皇上那邊,還等着太醫回去複命。
至于花照水,她喝了藥之後,那股興奮勁便被困倦所替代,足足睡了三天三夜,方才醒來。
就在這三天裏,花照水絲毫不知,外面已經炸開了鍋。
安親王遇刺一事,引得當今聖上龍顏大怒,特命大理寺主審此事。
一向默默無争的賢妃娘娘,此番也是動了大怒。據聞,安親王遇刺次日,她在皇後宮中,與皇後當衆争執起來。
事後,不等皇後降罪,便自請去祠堂罰跪。賢妃娘娘,還當着列祖列宗的面,磕破了頭,昏迷了過去。
一時間,朝野物議如沸,矛頭直指東宮。
據說,那日本是墨親王柳扶蘊順那條小路回京。偏巧,安親王柳扶風提前一日去小路口接兄長,這才遭了埋伏。
這墨親王柳扶蘊排行第二,亦是賢妃娘娘所出。是柳扶風同父同母的親兄長。
也就是說,安親王那一日,是替墨親王受的罪。
賢妃娘娘雖未明說,可她話裏話外的意思,皆是皇後母子不容她兩個孩子。當年柳扶風如此,如今柳扶蘊亦是如此。
當年柳扶風的案件,皇上便命大理寺查過。只是,事情查到一半,皇上突然轉了性子,說只是意外,命三法司停止調查此事。
柳扶風白白廢了一雙腿這麽多年,可見賢妃娘娘心中到底有多恨。
此番,柳扶風險些喪命,宮裏宮外皆是鬧翻了天。尤其是太醫在陛下面前交代柳扶風身上傷口之時,陛下的心揪緊一般的疼。
他對不住這個兒子,這麽多年,柳扶風是他衆多皇子中,最聰慧的一個。可偏偏,是他受的罪最多。
柳扶風昏迷不醒的第三日,當今聖上突然下令将太子禁足。
皇上此舉,雖未坐實太子的罪名,可朝野內外,已經對此事議論紛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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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照水醒來之後,七刀正在跟她說這三日裏朝堂的局勢。
七刀說的小心,生怕遺漏了什麽,惹王爺動怒。
而花照水聽得也小心,她也生怕遺漏了什麽,惹七刀懷疑。
待七刀說完,這花照水也大約明白了這安親王的處境。
看來,她之前常居內宅,對這安親王的了解也過于淺薄。
雖然這人狠毒了些,也不是個好人。可從側面來說,他也有自己的苦衷,也是個可憐人。
譬如眼下,所有人都覺得安親王從鬼門關逃了回來,殊不知,這副身體裏已經換了個人。
這可不就是可憐嘛!花照水心底輕笑了一聲。
七刀小心打量了一眼王爺的神色,見她并無怒狀,便又問道:“王爺可還有其他吩咐?”
花照水擡起頭看他一眼,似是猶疑許久才啞聲開口:“沒了。”
七刀微怔了怔,又道:“太醫說,王爺恢複的不錯,只是還得休養幾個月。賢妃娘娘從宮裏傳消息過來,讓您無事不要出府。”
花照水淡淡“恩”了一聲。
七刀微微松了口氣,随即才道:“那屬下去叫小廚房準備點粥點過來。”
說是粥點,可當真是清淡。一點油星沒有就算了,連個鹹菜都不曾準備一個。
花照水從前日子過得雖然凄苦,可讓她幹喝粥,沒有絲毫鹹味,她也是覺得難以下咽的。
不過,花照水明白,身上受了這麽重的傷,還是吃這個好些。
吃着吃着,她不禁懷念起了成嬷嬷做的鹹菜。成嬷嬷做腌菜的手藝一絕,丞相府內大大小小的小菜,都出自成嬷嬷之手。
成嬷嬷也正是憑着她腌菜的手藝,才能留在丞相府這麽多年。
說來,大夫人和花映月都是不喜歡那些小菜的。只有花丞相的庶子花信然喜歡,每頓飯都必不可少,這才讓成嬷嬷在丞相府有了栖身之地。
花信然雖也是庶子,可與花照水這個庶女的日子比起來,可謂是天差地別。
大夫人膝下無子,花信然生母早亡。故而,大夫人便将花信然放在自己身邊照料。待他,如親子無異。
想到這裏,花照水将心中雜念全部抛下。
丞相府的一切,都與她無關了,包括成嬷嬷做的腌菜,從今日起,也不必再想了。
沒有了她這個累贅,成嬷嬷日後的日子,也會好過一些。
如此想着,花照水手中的那碗粥,已經被她吃得見了底。
七刀見此似乎很高興,忙道:“王爺今日胃口不錯。王爺別擔心,太醫說,等過些時日,您就不必天天吃流食了。”
七刀正要端着粥碗離開,外面便有小厮遞上了一份拜帖過來。
七刀蹙眉,低聲訓斥了一句:“我之前是如何吩咐的?就說王爺身子不爽,誰都不見。”
那小厮忙道:“七爺恕罪,這是丞相府花小姐親自遞過來的拜帖。奴才想着,這花小姐畢竟不是旁人。”
躺在床上正準備休憩的花照水聽到這話,頓時眯了眯眼睛:“是花映月?”
七刀微怔,随後垂眸道:“是。王爺要見嗎?”
“見!當然要見!”
七刀在自家王爺的眼神裏,察覺到了一股陰森幽暗的氣息。
可是轉眼間,王爺便低下了頭,仿佛剛剛的一切,都是七刀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