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丁淩每晚都會驚醒。
劉池還在的時候,他每個晚上都必須醒來好幾次。
因為劉池那個時候翻不動身,每個晚上都有可能呼吸驟停,他整個人全身上下的肌肉都已經開始罷工,哪怕是口水都有可能把他給嗆死。
丁淩要給人翻身,防止因為一直躺着不動長褥瘡,要給劉池一點一點的按摩越發枯瘦的肉。有時候喂點水,還要時刻觀察着劉池有沒有大小便。
是的,到了後頭,括約肌松弛的病人,連大小便都控制不了。
即使他腦袋還清醒着,卻已經失去了作為一個人完整的尊嚴,他根本控制不了排洩,甚至意識不到自己已經排洩。
丁淩就這麽守着他。
看着這個人意識清醒的時間開始越來越短,看着這個人明明還躺在自己身邊,靈魂卻越來越遠,好像是只剩下軀殼,內裏的那個人就這麽一天天的被蠶食掉了。
他還是努力的在跟劉池說話,劉池清醒的時候就會跟他眨眼睛。
每眨一下,就是說——我在呢。
劉池在的最後一年,他沒睡過一個踏實覺。
可是劉池走了,他連覺都睡不着。
每一個夜晚都變得更難熬了,好像鐘擺都不再晃動,只剩下沒有盡頭的黑色漩渦。
白天上班的時候,他是醫生,有自己的責任和需要完成的工作,他還可以強撐着模仿正常人的樣子。
可是一旦脫離了社會身份,當他離開醫院的大門,丁淩就完全空掉了,他什麽都做不了,他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趣,只能機械的活下去,他仿佛也成了一具會呼吸有心跳的屍體,跟着劉池埋進了土裏。
每天夜裏他還是會醒,最開始還會一個人躺在床上落淚,時間越久,眼淚也就幹了。只是睜開眼默默吃藥,勉強混上一個來小時的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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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夢裏,偷偷的,去擁抱枕邊不存在的那個人。
——————
丁淩又醒了。
他剛剛做了個夢,夢裏他帶着劉池回家,被他爸媽給趕了出去,劉池沒心沒肺的帶着他下河抓蝦,結果一個猛子紮進去不見了。
他一下子坐起來,吓得心都快停了。
“唔……”攀着他的人被丁淩突如其來的動靜給吵到,很不舒服的翻了一個身,迷迷糊糊醒過來,“怎麽了啊。”
“沒事。”丁淩見狀又趕緊躺下來,把人給抱住了,“我就做了個夢,趕緊睡吧。”
“不怕……”劉池閉着眼睛揉了揉丁淩的腦袋毛,他跟哄小孩似的,還蹭了蹭,“你池哥在呢。”
丁淩一愣,貼着劉池的額頭就皺起眉。
“怎麽這麽燙?”他抱起劉池就要給人穿衣服,“我們去急診。”
“什麽就急診……”劉池這下被徹底鬧醒了,他看着丁淩給他套袖子,整個人都在抖,一看就是吓得驚慌失措的樣子。
“丁,你冷靜點,我沒事。”
“什麽叫沒事!”丁淩老半天才套上了半截袖子,嗓子裏都是啞的,“你不能再出事了。”
劉池又心疼了。
他自己動手把衣服給扒了,直接鑽進了丁淩懷裏。
“丁。”劉池捧着對方的臉,眼神交接着丁淩慌亂的樣子,“我現在是個omega了,你懂嗎?”
一個健康的omega夜間低熱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時候到了。
愛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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