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哎?”馮紫英還沒發火,就看見王仁對這位叫郭開的青年點頭,青年微微一笑,坐下了。
只是……
王仁和馮紫英一個十三歲,一個超不過15歲。而這位青年,至少18歲以上,光是身量都比這兩人高一些,尤其是王仁本身個子就不怎麽高。這青年在王仁身邊這麽一坐,愣是高了人家一個頭多。
郭開坐下後也立刻發現了這個問題,他這樣……是不是有種欺負人年少(小孩)的感覺?
但是一想到對方13歲已經是五品員外郎了,郭開便立刻将這想法抛諸腦後,首先為王仁和身邊的馮紫英敬了一杯酒:“突然打擾二位喝酒的确是郭某的冒失,郭某先為此自罰一杯,算作道歉。”
馮紫英聽後臉色才算好些,既然王仁都沒有說什麽,這個道歉他便也受了。
郭開喝完一杯後,繼續說道:“在下因為仰慕王兄大才,特地請教,王兄,我敬你一杯。”
馮紫英:……
說的再好聽酒喝的再多也掩飾不了你是來找茬的!
“請教不敢當。”王仁手托腮道:“有什麽事直說吧。”
被王仁直白的話噎了一下,郭開僵了一下,然後立即回轉過來,笑道:“王兄玩笑了。王兄小小年紀便已經任職從五品刑部員外郎,想必文采斐然。在下有一文不解,想找王兄讨教一下。”
馮紫英皺眉,這個人明擺着過來是找茬,若是這人找的自己的茬,他什麽都不管只記得揍就對了,反正朝堂上也有人護着,他倒是不怕什麽。可現在這人找的是王仁的茬,他若是不管不顧的揍上去,先別說對方這一副友好的态度是馮紫英沒理,到時候王仁因此招惹了麻煩,反而是他的過錯。因此馮紫英是揍也不是,幹坐着也不是。便就拿話刺他:“你看起來年紀也不小,也像是身上有着功名的樣子。仁哥今年不過13歲,能讓你讨教什麽呢?”
郭開微微一笑:“才華不論年齡,且王兄如今已經是五品員外郎,才華自然便在我們之上。”如果不是,那麽王仁自然就像是那說書人說的那樣,只會溜須拍馬而已。這件事若是散了出去讓衆人得知,他們不僅會因此出名不說,就算沒入了誰的青眼撈到官職,也會得到別人的贊賞得到美名。而王仁的名聲也定是臭了。
左一口從五品,右一口員外郎,這人到底因為什麽不言而喻。
踩着別人往上爬,這樣的人在哪裏都有。更何況王仁這樣子怎麽看怎麽像是送上去的腳踏石。
沒等王仁接話,郭開便是開口侃侃而談,上來就背誦了一通。
而此時,王仁他正在仔細的……盯着郭開的臉。
此人長了一字眉,性格固執獨斷,自尊心強。下巴有痣顏色偏灰,一生漂泊不定。眼睛外凸且眼神上視,生性傲慢。頭發枯黃膚色偏白身體發虛,是常年不鍛煉且沒有好好保養常常飲酒的結果。
王仁還在打量着郭開的臉,那邊郭開已經将那一段話背完了,挑眉看向王仁。
王仁一愣,頓了頓道:“你之前說了什麽?”
這無論是誰都忍不住的。郭開臉色立刻漲紅了,道:“王兄未免過于失禮!”
王仁無奈的看向馮紫英,馮紫英咳嗽了一聲,道:“《史記·孟子荀卿列傳》:‘孟軻,驺人也。受業子思之門人。道既通,游事齊宣王,宣王不能用。适梁,梁惠王不果所言,則見以為迂遠而闊于事情。’他剛剛背誦了一堆,我也就這個還記得。”
王仁頓時有點囧,史記他還記着一點,但是知道的不多。恰巧這段先生在講述孟子的時候提起過,因為這段內容剛好是評價孟子的言論。其中‘迂遠而闊于事情’是史記給孟子的評價,因此被先生着重講解過。
王仁回憶了一下先生的解說,道:“迂遠而闊于事情,意為孟子的學說雖然理想高遠,但是卻并不實用。至少在當時很難貫徹,因此不被戰國的君主們所接受。當時,秦用商君,富國強兵,楚國魏國用吳起,戰勝弱敵,齊威王、宣王用孫子、田忌之徒。天下亂,以攻伐為賢。仁政如何能在戰國施展拳腳?并非學說不可用,而是時機不對。孟子注重仁政,民本。相比較下,法家韓非子更适合戰國。尤其是‘以人民衆而貨財寡,事力勞而供養薄’看到了錢糧的有限與人的*的矛盾所在。孟子之仁政只在于思想上的仁義,卻忘記了現實存在的不足。秦用商鞅之法,除井田,民得以買賣,便是根本,故富有者田連阡陌,貧窮者無立錐之地……額……”
王仁還沒說完,就發現酒館裏已經是寂靜一片,郭開的臉色都開始發白了,讪笑道說了一句受教了,就離了座位。和他那兩個友人将酒水錢放在桌上,就立刻灰溜溜的走了。
想要打別人的臉未成結果被人糊了一臉火辣辣,尴尬不尴尬?
簡直都要無地自容了好麽!
此時不溜難不成還要等着被笑麽!
馮紫英也是被王仁這一番言論吓到了,驚愕的看着他說道:“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你以前不是連《論語》都背不全嗎?什麽時候有如此大才了?”
王仁:==
原身那貨也背不全《論語》麽,突然覺得我也不是太差勁啊呵呵。
王仁把被搶走的花生米盤子奪了回來,将最後那幾顆塞到自己嘴裏,說道:“前段時間有位很好的新先生教導我。”這些言論,全是那位老先生說的。本來還以為那老先生是因為自覺考不上所以才止步秀才,和自己說無心朝堂不過是為了面子。現在看來……肯定是有大才的真正世外之人。話說王子騰到底是從哪裏把他請來的啊!簡直是撿到寶了!可惜給他這個纨绔當了先生……
王仁不想再留,便起身告辭了。
馮紫英呆楞了一下,回頭就看見小二端上來幾盤菜,看了一眼對面空空的座位無奈的笑了笑。點多了啊……
話說,還沒替大哥探一探這位王仁的底呢。算了,下次再說吧。
馮紫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看看臺上,喊道:“小二,說書的呢?怎麽,不出來了嗎?”
小二驚了一下,道:“爺,小的也不知道,之前那說書的說了那一個故事後,就要喝口茶水休息一下,結果不知道去哪了到現在也沒出來。”
“真沒勁。”馮紫英哼了一聲。
而那位被馮紫英追着問的說書人,現在正好在樓上的一個雅間內,站在一邊。
“可都聽見了?”雅間內的圓桌邊坐着一個青年,他端着酒杯笑道:“那個王仁,并非傳言那般無用。恰恰相反,是個有大才的人。”
“這……八爺,我們也不是很清楚……”一個華服青年小心翼翼道:“那可還用……”
“免了。”胤禩搖頭:“做的多了就太過明顯。但是能在這裏遇到本人,還真是運氣。”
胤禩頓了頓然後咧開嘴角露出一個笑道:“只是……他若肯投靠我,倒是個不錯的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