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日暮後的幾個小時內,白天看來井然有序的城市和匆匆忙忙的人群就會不知不覺變了味兒。
當然有人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過着相似的生活──上班,工作,下班,給丈夫小孩做飯或者吃妻子做的飯,一家三口窩在沙發上看個八點檔共享天倫之樂;但當然也有很多人,一到陽光無法照射到的地方就會現出最為原始而醜惡的嘴臉。而深夜的Poppy,就是這種人混跡的地方。
Roy閑閑地坐在吧臺前,搖晃着手裏的一杯BloodyMary。他向來不太喜歡這種喧鬧的地方,不過是因為一對在Poppy認識的情人朋友要在這兒過一周年紀念,才應邀來了這裏。而他也向來不太喜歡BloodyMary,只是原本鄰桌的某個男人吩咐酒保調給他喝的,他就也沒有推辭。那男人看來也是個識相的主兒,在看道Roy搖着杯子卻始終不喝的樣子以後也明白佳人心不在此,幾分鐘前摟着另一個長相相當清秀的男孩兒去客房了。
Roy當然知道,Poppy是穆斯韶的産業,也是穆斯韶平日混跡最多的聲色場所──要知道現在這個社會上,人模狗樣衣着光鮮的變态還是很多的。而身為Niello的董事長,穆斯韶總是免不了要陪這些上流社會的大佬們來Poppy找找樂子。
褪下了衣冠,這些人就是純粹的,光溜溜的禽獸。
當然穆斯韶自己也并非什麽善類──善良的人總是無法在這個吃人的世界上活下去的。在Roy出現之前,穆斯韶的風流多情在Poppy那可是出了名的。縱使如此,還是有許多人飛蛾撲火。
這些事情穆斯韶不可能親口告訴他。而至于Roy是怎麽知道的,就要問那個和穆斯韶在黑白兩道上都有接觸的好友韓紀清了。
坐了近兩個鐘頭,所有應邀前來的人都散了。有些和別的客人或者Poppy的MB看對了眼進了客房,有些則是不勝酒力已經醉倒在大廳裏。而Poppy罪惡的夜晚才剛剛開始。
Roy看着小型的舞臺上扭着水蛇腰的MB以及隐藏在暗處已經按耐不住大庭廣衆之下就開始堕落狂歡的人,牽起嘴角,心中輕笑。啧啧,還真是個充滿罪惡的地方呢。開這麽個酒吧,不知道穆斯韶究竟心裏是些什麽想法。單純的玩樂,還是另有所圖?
傾墨,怎麽不去玩兒玩兒?沒什麽看中人嗎?有個人路過吧臺拍了拍Roy的肩膀問道。嗓音裏已經有了些醉意,懷裏樓了個漂亮的少年,衣領處有朵絢爛的罂粟領針,一看就知道是在Poppy挂牌賣身的MB。
借着吧臺昏暗的燈光,Roy看出面前這個是某家出版社的編輯。也只有編輯作家之類的朋友,才會稱呼他為傾墨。
晃了晃手中剩下大半杯的BloodyMary,Roy笑了笑:不了,你好好享受,我還有事,先走了。說着就離開吧臺往門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收到不少獵豔者的目光。Roy有些嫌惡地皺了皺眉──他是有些輕微的潔癖的。被那樣不幹淨的目光盯着,令他覺得必須立刻回家好好洗個澡才行。
然而有句古話叫做天不從人願,還有句古話叫做狹路相逢,Roy還沒走出Poppy的大門,就看到穆斯邵從車裏下來,一擡眼四目相對。
穆斯邵是獨自一人來的。看起來不像是要來應酬的樣子。那麽就是來找樂子?難道那個傳說中可愛的少年這麽快就被他厭棄了?Roy這麽想着勾起唇角,不得不承認自己心裏有些惡魔的小火苗在攢動。
一襲黑灰相間的大衣,一頭被優雅挽起的栗色長發,一雙難得未被遮掩的魅力雙眸,以及那一絲似笑非笑的表情。落在穆斯邵眼中的Roy,似乎與平日裏沒有什麽區別,仔細看卻又大不相同──如果說陽光下的Roy高貴慵懶地像個神祗,那麽現在在黑暗中的Roy就是隐匿于人世間的優雅血族。
Roy?你怎麽穆斯韶在Roy面前站定,稍稍皺了皺眉想問你怎麽會在這裏,卻又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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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印象中,Roy并不是流連夜店的那種男人。以往的兩年裏,多數的夜晚Roy不是與他在那張黑色的大床上纏綿到幾近天明,就是在電腦前寫作度過。但是如今穆斯韶卻不敢再這麽以為了──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對的。穆斯韶早就知道這句話,而Roy則讓他更深的了解了這句話的含義。Roy現在的行為決不能憑借以往的印象來判定的。
Niello與韓氏的合作案進行了已經有近半個月左右了,這期間他穆斯韶驚訝的次數比他過去的近三十年裏加起來的次數還要多。Roy在經商方面的才能随着合作案的深入而漸漸嶄露頭角。他絕對是個懂得如何以最低的投入獲得最大的利潤的男人。這一點,連穆斯韶都不得不佩服。Roy甚至比韓氏正牌的總裁還要具備這種能力。
而很顯然,他,穆斯韶,經過這次的事件重新對Roy産生了興趣。就好像一個孩子,丢掉了一件以為玩厭了的玩具卻在丢棄之後又忽然間發現這件玩具新的功用一樣──或許該說,在Roy幹脆簽下那份財産讓渡書的那一刻,穆斯韶心裏就已經有所後悔,只不過向來不作無謂的事的穆斯韶當時還沒有意識到自己那一點點小小的心思罷了。而在Roy成為了他的鄰居,之後又繼任韓氏副總裁之後,這一點點的心思就在每兩天一次的讨論會議之中漸漸放大,直至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後悔并非他穆斯韶的作風,既然動了心思,怎樣重新引美人入懷才是最重要的事。
要Roy臣服,絕非如兩年前那樣容易。穆斯韶甚至要懷疑,Roy是不是一開始就是在做戲而已,所以才會在分手的時候那麽幹脆,到了後來又做出那麽多讓他不得不懷疑對方對他餘情未了的事。這些他遲早都會弄明白的。而當下最要解決的就是Roy對他不冷不熱,若即若離的态度。不過他穆斯韶是不在乎花心思花時間的,尤其是當對象值得他花心思的時候。
看到熟人不打招呼總不太好,況且對方的表情看起來有些吃驚。于是Roy笑着道:穆先生。
Roy。怎麽這麽早就要走了?穆斯韶很快掩去了驚訝的神色,笑着問道。
我有些累了。Roy捋了捋額前的亂發,看着泊車小弟已經将他的銀色跑車開到了店門口,笑道,我還是不習慣這種聲色場所。希望穆先生玩兒的愉快。我先失陪了。說着就要離開,卻不料被穆斯韶攔住:既然來了我的地方,就讓我請你喝一杯。你不會連這份薄面也不給我吧?
Roy的目光順着穆斯韶抓住他手腕的手上移至對方棱角分明的眉眼,那對眸中分明就是不懷好意。
啧,你想要做什麽呢,穆?該不會是想要霸王硬上弓吧?Roy在心底笑了笑。這些日子不是沒感受到穆斯韶的示好,只不過,這麽簡單容易就舉白旗,可不是他Roy的風格。況且,他想要的東西,還沒得到呢。怎麽能這麽容易就便宜了穆斯韶呢。
Roy這麽想着,卻勾起唇角笑道:既然這樣,那恭敬不如從命。正好我還有些問題關于合作案的,要跟穆先生商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