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天漸漸黑了下來，周圍響起蟲鳴的聲音。

屋內昏黃暗沉，桌子上燃燒着紅色蠟燭。

屋內很安靜，只有兩個小孩子的說話聲。

“他們，都在讀書了嗎？”張銘宇看着兩個小孩子，不吵不鬧，兩個人說着悄悄話，讓他想起小時候的自己和弟弟，他們從沒有吵過嘴，兩個人也曾如此親密的訴說着自己的秘密。

轉眼間，他們已經不再是年少無知的牛犢，都有了自己的想法……

“大寶在讀小學三年級，小寶沒有。”

“他們多大了？”

“大寶十歲，小寶五歲。”

張銘宇微蹙眉，他這麽大的時候，已經參加中學省辦作文大賽，拿了冠軍。

“今天怎麽沒去上學？”

今天并非周末，這一點從他們來，張銘宇就發現了。

“老師家裏有事，今天上不了課，”女人低下頭。

“所有老師都有事嗎？”

女人搖搖頭，“他們學校就一個老師。”

張銘宇雖不可置信，卻也在預料之中，這樣荒僻的地方，有老師就應該很不錯了吧！

“老師都教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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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文和數學，還有歷史人物傳記，”聽到上學，小男孩不再和妹妹說悄悄話，而是轉過身來像個小大人一樣聽他們講話。

“歷史人物傳記？”

“嗯，上完數學和語文，老師就會給我們歷史上的人物。”

“有喜歡的歷史人物嗎？”張銘宇倒有些好奇。

小男孩腼腆一笑，他輕輕的點頭，肯定的說道，“有。”

“誰呢？”

“曾國藩。”

“為什麽？”。

“我有幾次理解不了老師講的數學題，然後就抄了同學的作業，老師給我講了曾國藩的故事。他說：“天下之至拙，能勝天下之至巧。那些很笨的人只要肯下苦功夫，腳踏實地做好每一件事，一定能勝過那些有些小聰明投機取巧的人。老師說，後人笨的人很多，卻沒有能成為曾國藩那樣的人，是因為他們下不了他那樣的笨功夫。後來，我明白了這個道理，我可以笨，不懂也可以問老師，但是我不能投機取巧，那樣只會一事無成……”

張銘宇原本只是好奇，一個小孩子真的能理解那些歷史嗎。現在，他卻對他們的這位老師，也有些感興趣了，從一件小事出發，就能找到一個歷史人物來糾正他的錯誤，這樣的一位老師，為什麽要待在這樣一個地方。

“喜歡你們的老師嗎？”

男孩連連點頭，“喜歡。”

張銘宇側頭，想和齊貝商量一件事，卻發現，她閉着眼睛，她單手撐着頭。

張銘宇看着已經沉浸在睡夢中的齊貝，他從沒見過這樣“失态”的她，在他面前，她永遠保留着最原始的警惕性，興許是太累了，他們這樣談着話，她都能睡着，此刻的她，不再像平時警覺的小狐貍，昏暗的燈光下，她小小的臉斜俯在手掌中，嘴唇帶着淺淺的弧度，乖巧的不像話。

“她累了吧，要不要讓她去休息，”女人也發現齊貝睡着了，然後她問正在專注看着齊貝的張銘宇。

張銘宇一愣，他輕咳了一聲點點頭。“好。”

張銘宇微彎身，動作輕柔的将齊貝抱起。

齊貝冷不丁的被人一抱，她打了一個冷噤，睜開迷蒙的眼看着也同樣在看自己的人。

“累了一天了，睡吧。”張銘宇微微一笑，不自覺用上了哄孩子的語氣。

上了床，她快速翻了一個身，閉上眼繼續睡，這一睡她沒有再醒，而是一覺睡到晨起。

最倒黴的莫過于張銘宇了，只到最後他才發現，一向做事有條不紊的自己，這次居然忘記考慮到住宿問題，床單顯然是新換的幹淨的，只是已經被洗的發白了，他看着面前窄窄短短的床鋪，完全不是為自己量身打造的啊，再看看身旁站着的男孩，先不說他沒有和人同住的習慣，此刻的情況是他不僅要睡在這又窄又短的床上，還要和人共睡……

這一個晚上，張銘宇從未有過這麽難熬的一夜，他只脫了外套，第一次穿着衣服躺在床上……不，這對于他來說根本不能算是一張床！他一夜沒睡，他可以這樣肯定的說，蜷縮了一夜的腿，已經有種發麻發脹的感覺。他起的很早，天還沒有亮，他輕輕的打開大門，撲面而來的涼風讓他舒服了許多，與以往的感覺不太一樣，他去過很多地方，很多著名的風景區，他一直認為，那些地方已經算得上是最好的不被污染的自然環境了。山野的風帶着凝香的清新空氣簌簌而來，洗刷着與時間與人賽跑的身心，從不知疲累的身心，這一瞬間，繃緊的神經，松了，柔了，拂去一身的灰塵和疲憊，風過而心淨，過往的種種，仿佛只是做了一場繁華夢，空了，遠了，此刻，才是真正的回歸到了本真的自我，笑容不自覺浮上臉頰，心底是甜甜的感覺，晨曦的夜色裏，你可以盡情的去想自己所想，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愛自己所愛之人，不被世俗的是是非非打擾。

“老板……”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張銘宇回頭，他看清了她的模樣，不施粉黛，她一直這樣，所以這是他覺得她與衆不同的原因嗎？不是，他肯定的告訴自己，可是身在這樣的地方，他恍然覺得，她很遙遠，遙遠到跟自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她是真正屬于這個地方的人，幹淨，純粹，不染一絲塵埃，而這裏，是他向往的，卻絕不可能會停留的地方。

“怎麽起這麽早，”齊貝上前幾步，與張銘宇并排站着。

“想看看這裏的早晨是什麽樣子。你呢，為什麽也起這麽早？”

“我醒來，床上就我一個人，她們打了地鋪睡在地上，”齊貝敘說着，明明口中的意思很明确，她很內疚，語氣卻讓人聽不出來。

“這個地方怎麽樣？”張銘宇側頭問齊貝，風吹散了她的厚厚的劉海，露出一小塊淺淺的疤痕，他這才驚覺，天空的顏色已經染上一層白霜，天亮了。

“這裏适合養老，”齊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