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響雷不斷天色暗沉, 突然來的這場暴雨讓人膽顫心寒。
許諾快速跑着,心裏暗暗發涼,不管這場雨下多久, 村裏除了他家都得減産, 甚至還有顆粒無收的危險。
都是指着田地為生, 若是真這樣, 今年的災害比去年還要嚴重,讓村裏這些人還怎麽活。
正如他所想, 他跑到自家地附近,看見兩個佝偻的身影在努力收割,這是他這具身體的爺奶兩人。
許諾看天氣提前把地種了,他爺奶和程老大也緊跟着種下,在他收完這幾天, 他們也提前收割。
現在趕上這場雨,雖然損失不會很大, 但沒人不會心疼這即将到手的糧食,他肯定他們一定會冒雨收割。
畢竟,他們現在收回去,哪怕是雨不停接連下幾天, 只要在家想辦法晾幹不讓麥子發芽, 一樣不會少收獲。
程戈家裏他顧不上,這裏是一定要來幫忙的。因為他的原因,兩老與兒孫關系不太好,沒人過來幫忙, 翻地的時候就是他和程戈偷偷晚上過來幫的忙。
許老頭彎着腰割麥子, 累的他直喘也舍不得休息,還剩一畝地就要收完了, 一定要堅持住,把這些麥子全收回去。
看着大雨瓢潑,多少年都沒有的雨勢,他心裏知道村裏完了。他家麥子提前成熟可以收割,可其他人家還要近半月之久,就是現在都冒雨出來割回去,也要減産大半兒。
“諾小子。”他再次擡頭看天的瞬間,發現許諾正在他不遠處努力割麥。“你快回去,雨太大別受涼,你身子太單薄。”
許諾沒有回答只是低頭割麥子,他現在不是不想與許老頭搭話,而是跑的太急又彎腰割麥子,呼吸急促還沒緩過氣來。
“唉!”許老頭還以為許諾還在怪他們,雖然進了子孫的孝道,甚至是做的比其他兒孫更多,但态度始終冷淡不與他們來往。
雨勢越來越大,天漆黑一片猶如夜幕降臨,許諾雖然帶着鬥笠披着蓑衣,但全身上下已然濕透。
心急割着麥子,但是使不上多大力。在現代養尊處優哪幹過活,在心裏這一關他就很難承受。而古代這個身體從小雖是辛苦勞作,但底子不怎麽好,也沒怎麽接觸過種田事宜,手腳沒有那麽麻利。
漸漸的腰酸腿軟手疼的慢下來,他看看不遠處那兩個老人家,自己一個青春少年,竟然沒他們幹活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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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諾現在是心累身更累,還惦記此刻沒回來的程戈,滿心焦急卻于事無補,眼前黑沉逐漸有些支持不住,他真是高估了自己。
他現在機械的動作着,有如放慢的鏡頭,心裏明白他下一刻可能就要倒下,咬着牙堅持不想丢臉,卻不想被人攔腰抱起,落入一個溫暖懷抱。
他疲憊的閉上眼喘息,臉上卻是一派輕松,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不用去看就知道是程戈,除了他誰又會小心溫柔的呵護自己。
一起生活這麽久,他再是沒心沒肺,也記住了他的氣息,依在他懷裏感受溫熱的氣息,随即被帶到一個遮風避雨處。
許諾徐徐睜開眼睛,看着頭頂的車廂,明白這是自家那輛驢車。剛要和程戈說話,問問他怎麽回來這麽快,卻被他一張黑臉吓得閉上嘴。
此刻他有些心虛,程戈眼裏彌漫着怒火,像是即刻就要噴發出來。這樣陰沉怒火中燒的他,許諾還是頭一次見。
就算不以為自己有什麽錯,也被他的表情吓得反省自己是否犯下不再被他包容的過錯。
頭上的鬥笠身披的蓑衣被揭掉,緊接着就是身上的濕衣服被脫去,在他一晃神的功夫,只剩下貼身的衣褲。
“把衣服換了,不準再下去。”低啞緊繃的嗓音,預示着程戈在極力壓着心中怒火。
許諾突然明白他為什麽這麽生氣,但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一把抓住轉身要走的程戈,“把蓑衣和鬥笠帶上,別受了風寒。”
“你自己怎麽不想着這些”程戈一把甩開他的手,氣得不敢再與他多說,恐怕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沖他發火。
許諾看他即使是生氣,還是聽話的拿上蓑衣鬥笠,就算被他無情的甩開手,臉上也滿是笑意。
他知道自己猜的沒錯,程戈是因為自己冒雨出來幫收麥子生氣。如果可以選擇程戈一定情願買糧食給許家送去,也不願意自己這樣。
許諾早就發現他有多在意自己,就算自己無意中嘟囔抱怨,他都會放在心上。就像自己對他一樣,有一點點事都想着趕快辦好,不讓對方有一點點不如意。
“阿嚏。”在許諾打了幾個噴嚏後,就被程戈塞進被窩,并送上一丸藥,昏昏沉沉睡過去。
在迷糊當中他還慶幸,受涼了也是好事,程戈就不會一直給自己冷臉,還小心翼翼當寶似的伺候。
從幫許家兩老收完麥子回來,程戈的氣其實已經消了,他知道許諾除了嘴好唠叨一些,心有多純善多憐惜老小病弱。
看着他呼吸漸漸平緩綿長,已經進入深度睡眠。小臉早已不是當初所見的面黃肌瘦,反而養的白皙紅潤,不知道睡夢中想到什麽,嘴角溢出甜甜的笑意。
程戈靜靜的看了一會兒,這時的許諾安靜乖巧,不像醒着時那麽活潑跳脫。他仔細想想,不管是哪一種在他心裏都是好的。
原想着許諾睡着以後,他去程家看看,但現在他不想動,就想這麽靜靜的看着,默默的陪着,更想許諾醒來第一眼就看到他。
果然,許諾醒來還沒完全清醒,就沖他露出個大大笑容,“你一直在這沒有呀!”
臉上還帶着初醒的紅暈,語氣也綿軟透出一股撒嬌的意味,“謝謝你呀,若不是你回來的早,又給我拿了幹衣服換,現在還不知道怎麽樣呢!”
許諾想到古代醫學落後,大多喝的都是苦藥湯,不由打個激靈道:“還好你給我吃的是藥丸,若是那苦湯子,可真要了命了。”
現在這個時候,藥丸很珍貴,一般人家吃不起,甚至是連藥材有的人家都不舍得抓,多數都是苦熬着。
想到這裏他不由再次嘆氣,這裏大多數人都是苦哈哈的,他也沒辦法幫他們。就是現代也有很多貧困的地方,就是依靠捐款依靠救助也改變不了太多。
程戈看他剛醒就表示感謝,緊接着又出神不知道思緒跑到哪裏,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不想喝苦藥湯就別生病,把自己照顧好了。”
他伸手又摸摸他額頭,還好一直沒發熱,看精神不錯心也安定下來。這真是關心則亂,憑他那丸藥許諾又怎麽會發熱,若不是他看着睡一覺早就活蹦亂跳的。
“現在什麽時辰了?”許諾睡得舒服,往被子裏又鑽鑽不想起來。
“酉時末了。”他給許諾掖掖被角道:“管什麽時辰幹什麽,不想起來就躺着。”
“餓了吧,我去給你熬點粥。”程戈起身道:“不許起來,飯一會兒我端進來。”
“呀!”許諾驚訝的瞪大眼睛,“你要去做飯”
“做什麽飯。”程戈輕彈了下他額頭道:“就是熬點粥而已,其它都是買的現成的,熱熱就可以吃。”
“嘿嘿。”許諾想到他最近總是看自己做飯,偶爾還會問幾句,就道:“好,我就等吃你做的飯。”
想想還是有些不放心,囑咐程戈道:“粥不能熬的太幹,掌握不好水量多放點沒事,反正還有其它的東西吃。”
“呵。”程戈笑一聲只給他留一句話,“你若是消停點,我們家什麽事都沒有。”
他們這裏其樂融融,村裏卻是大多數人家哀嚎。除了許家兩老被程戈他們幫着把麥子搶收回去,程家家裏也全部收完。
因為錢氏舍不得程老大和程銀工錢,把娘家兄弟子侄和程紅梅夫婦兩個叫來幫忙。人多力量大,今天上午下雨時他們正好割完,運送回家的路上也沒澆着多少,比許家還輕省許多。
還有一些後知後覺,在許諾家種完,許程兩家接着跟在後面早下種,他們也随着早早種下,現在雖然還要差幾天才能收割,可這種情況若是不出去搶收回來一些,那就是顆粒無收。
冒着大雨收割一些,随着雨勢漸大麥子全部倒在水裏,全家男女老少喊着眼淚蹲在水裏揪麥穗,能搶回去一些算一些,總比那些還沒完全成熟的人家要強,就算他們想收都沒得收。
雨一直的下,直到半夜才漸漸停歇,但天色依然陰沉,仿佛大雨随時而至。全村老少踩着泥濘站在地頭,看着自家倒在水裏的麥子,全都留下心酸的淚水,這以後可怎麽活呀!
許諾惦記地裏的情況,不是擔心他家裏的那一畝水稻,明知道全都毀了也就不放在心上,只要想看看各家各戶要怎麽應對這個災年。
去年旱災時間較短,又在村裏人努力下辛苦擔水澆地,總算少收獲了一些。但今年這場大雨卻是無力可施,只能眼睜睜看着糧食毀于一旦。
他被程戈強硬的背在背上,不停的在後面偷偷翻着白眼,這讓人看到像什麽事,自己又不是小孩,要這樣細微的呵護。
表面上萬分不樂意,心裏卻是美滋滋的。這時村裏人都沉浸在悲痛裏,也沒人注意他這個事,倒是讓他不用厚着臉皮解釋自己病了。
有很多婦人實在忍不住,看着倒在積水裏的麥子,嚎啕大哭起來。她們知道能再收獲的機會渺茫,就算把積水放出去,天氣不晴雨還要繼續下,再怎麽費勁心力也是白搭。
果然沒過多久,大家還站在地頭,雨滴又開始飄落,雖然下的很小,也澆滅了大家的希望,一點救是都沒有了,完全是顆粒無收。
許諾看着他們悲痛,心裏很不好受,可他又有什麽辦法呢!幫一饑不能幫百飽,況且又是這麽多人,他怎麽養得起。
“你嘆息什麽”程戈聽他一聲聲為這些人嘆息難過,不由說道:“你光看到村裏這些人就跟着難過,那外面那些人呢?這雨可不是只我們村裏下,不知道範圍有多廣,有多少村鎮全都是這種情況。”
“對呀。”許諾被他一提醒忙道:“快,我們去村長家看看,問問村長爺爺有什麽對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