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總不好躲在屋子裏等着飯來張口。
寧躍坐在小桌前,剝蒜是他為這頓晚餐付出的唯一勞動。
陸非舟系着圍裙在切豆腐,切完下鍋焯水,再将洋蔥和生姜剁碎備用,他回過身找寧躍要蒜,卻發現這人不知道發什麽呆呢。
“想什麽呢?”
寧躍陡然回神:“哦,沒。”
說着把蒜瓣攏一攏捧給陸非舟,看他格外違和地占據着他的竈臺有條不紊地揮舞菜刀、配料調汁,那雙曾經給他修改結構圖的手現在正在為他做一頓冠名犒勞的晚飯。
太、不可思議、了。
會不會真的有一天如他所幻想,那雙手放下直尺和筆,然後---
“又想什麽呢?”陸非舟失笑,“魂兒丢哪兒去了?”
心跳漏掉一拍,寧躍以小學生坐姿尴尬地抓抓膝蓋,騙他:“哦…是有點累了,忙活一下午,剛才下去扔垃圾都覺得要走不動了。”
“那等會兒多吃點。”
寧躍的“噢”被滋拉爆香的聲音掩蓋,他又晃神了,眼神呆愣愣地落在陸非舟的背上,嗅覺久違地捕捉到煙火氣息,有電飯煲焖出的米飯味道,也有豆瓣醬添上水後咕嘟咕嘟小火慢炖出的香辣味道。
這是什麽迷幻發展啊?或許要比那雙手放下直尺和筆,然後---
“我來找你了,快接電話呀,我來找你了,快接電話呀。”
陸非舟被這來電鈴聲逗笑,他一邊洗小蔥一邊聽寧躍跟對面抱歉,說不去了,但是忘記取消訂單了雲雲。
電話挂斷,陸非舟問:“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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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要去理發店的。”
但是,有人說我的發揪可愛,我好像就舍不得剪了。
“但是又懶得去了。”
寧躍以一個不算是扯謊的理由搪塞,又解釋道:“我以為逾期自動作廢,沒想到托尼老師在等我。”
勾薄芡,大火收汁,裝盤撒蔥花。
陸非舟把賣相十分誘人的豆腐端上桌:“那得空再一起去吧。”
寧躍不吭聲,站起來攬活兒:“我來盛飯。”
電飯煲裏還有一碗蝦仁雞蛋羹,金燦燦的。
在以前,姥姥隔三差五就會蒸一碗,蒸好後,用勺尖舀一點豬油埋在其中,寧躍就捧着飯碗在一旁耐心等,等到豬油融盡了,他就能吃上香噴噴的雞蛋羹拌飯。
時常懷念。
雖然眼下的肯定也比不上姥姥家的,但是吊打外賣應該不成問題。
陸非舟叮囑他:“當心燙,慢點。”
寧躍小聲頂嘴:“你就會嫌我笨手笨腳。”
陸非舟聽得心情大好,将西葫蘆炒肉裝盤遞給他,說:“還有一個冬瓜湯。”
全都是家常菜,外賣再好吃也給不了這種滿足感。
寧躍捧碗取暖,又又又走神了。
外賣并不好吃,也就三天新鮮勁兒,多點兩回就吃膩,配送範圍內的商家菜單寧躍都能倒背。
昨天還威脅人搬走,要是真的搬走了,今晚可能大概,不是泡面就是自嗨鍋吧。
寧躍使勁兒眨眨眼,眼眶不争氣地發熱,肚子也跟着湊熱鬧,咕咕叫喚。
陸非舟偷空回頭時就看見桌前的人跟禱告似的埋着臉,他微微彎起唇,問:“累過勁兒犯困了嗎?”
“…不是的。”
“那是?”
否認了,卻又不想說實話,怕矯情暴露脆弱。
寧躍拿網絡段子來敷衍:“魚香肉絲沒有魚。”
陸非舟:“嗯?”
“麻婆豆腐也沒有麻婆。”
陸非舟了然,笑道:“紅燒獅子頭也沒有獅子。”
“螞蟻上樹沒有螞蟻。”
陸非舟卡頓了,沒接上來,索性直接認輸,端着專門買的盛湯海碗落座于寧躍對面:“開動吧。”
寧躍心裏還沸騰着,全靠忍來佯裝無甚所謂,他嘗一口豆腐,問:“你什麽時候學會下廚的?”
“還行麽,味道?”
“還行。”
寧躍才不想誇贊他說“太美味”,平平淡淡道:“不夠麻不夠辣,果然是沒有麻婆。”
沒想到陸非舟還挺滿意,還點點頭,還笑起來:“你下巴上都起痘了,要少吃辣。”
寧躍:“……”
陸非舟見他用眼神看殺自己,這才答話道:“你離職之後沒多久我也辭了,之後的新單位不包吃住,我就自己租的房,整租。”
“那不是挺好麽?為什麽不住了?”
“房東把房子收回了。”
“那…為什麽辭職了?”
陸非舟為他盛一小碗湯,繼續用真假參半的話來應對道:“還記得你在天臺上對我彈煙頭麽?我後來認真思考過,我發現你說的沒有錯。我人品差,人際關系也不怎麽樣,和我共事的那些人好像都對我頗有微詞。”
寧躍大口扒飯,一邊香得停不下,一邊豎着耳朵聽。
“從實習就在那兒待着,待了那麽些年也感覺待夠了,既然同事都不待見我,那就發揮它跳板的作用。所以遞交辭呈,交接工作。”
陸非舟放肆地瞧着寧躍,猛地話題一轉:“好吃麽?”
寧躍話不過腦,沒剎住,露餡了:“嗯!”
陸非舟得意得不行,趁機讨好:“把我從小黑屋裏放出來吧,行麽?”
自己嘴快怪別人,寧躍遷怒,裝傻:“什麽小黑屋啊?”
“微信、短信、電話。其他的什麽QQ、微博、各種郵箱就暫且黑着也沒關系。”
“哦。”
寧躍舀一勺雞蛋羹拌拌飯,吃人不嘴軟了,挑釁道:“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