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寧躍睡到自然醒。

這兩年的死宅讓他非常會為自己找借口,都是些無關緊要的小事情,但他總能找到理由為自己的犯懶和拖延開脫。

比如:決定明天一定收拾房間。

明天到了,睜眼想毀約,借口:要不等到周末再收拾吧,反正也不差這兩天,到時來個大掃除,把閑置的整理一下還能一起放閑魚。

周末到了,等月底吧,月底到了,等周末吧。

這一回,寧躍在睡前把鬧鐘關掉了,雖然是要奮起,但是呢,他心想自己馬上就要為貓舍起早貪黑東奔西走了,在忙起來之前,要珍惜每一個能睡懶覺的機會。

寧躍太知道自己是個什麽德行,他一面鄙夷一面反省,打着哈欠下床去衛生間,一開門,心頭一跳,早餐和便簽還會有嗎?

寧躍趕忙閉上眼,不看不看,故意憋住好奇心,先“盲人”摸牆再摸馬桶,成功尿尿,再洗手洗臉,接着沿途到廚房,一腳踢在了小板凳上,他彎下腰往桌子上摸去,窸窣輕響,叫他摸到了塑料袋。

寧躍忍不住樂起來,他終于睜開眼,小桌上除了玉米窩窩頭和糊塗粥,還放着一沓布滿褶皺痕跡的紙張。

最上面這張,下方有兩個加粗加黑的字跡,狂躁且潦草:蛋黃派!

他愣住片刻,慢吞吞地坐下,一筆一畫猶如幻燈膠片,将他遷入回憶中。

那天他跟着陸非舟去現場,天氣不好,中途下起大雨,工地的盒飯他吃不慣,匆匆扒拉兩口就蹲在雨棚底下看基坑,心情不是很好,沉悶悶的。

陸非舟走過來,問他:“吃飽了麽?”

他仰起臉:“嗯。”

陸非舟點起一根煙,指指仍在工作中的挖掘機和打樁機,寧躍還以為他又要出題考自己,卻意外聽見陸非舟說起玩笑話:“在看挖掘機哪家強麽?”

寧躍鬥膽道:“嗯…想聽真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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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煙散開在雨霧裏。

寧躍重新看回泥濘的巨坑之中,他說:“我在想跳下去,被活埋。”

他得了一聲極輕的嗤笑,太輕了,分辨不清是訝異,亦或嘲諷或無語。

随後眼前出現了一個蛋黃派,陸非舟說:“只有這一個。”

寧躍記得他一直沒有舍得吃掉這個派。

回程的路上順帶了一個監理方的人,于是他坐到後車座上去,雨還沒停,他在窗邊流動的街景裏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書寫着三個字,車裏聊天的聲音,車外雨水瓢潑的聲音,輕而易舉掩蓋住了他激烈的、顫抖的心緒。

這是他入職以來最開心的一天,活埋什麽的,有蛋黃派香嗎?

可惜這個派被某個手賤的不知名人士摸走了,寧躍将它收藏在抽屜裏,然後有一天,它不見了,最後在垃圾桶裏發現了被撕開的包裝袋。

“現在想起來還是好生氣。”

二十五張紙被左上角的訂書釘釘在一起,每張都像标本一樣被透明膠帶正反黏貼,寧躍捧着它們,倏然眼眶泛起一陣潮熱。

是破碎了,紙張因為傷痕累累的裂紋而顯得格外脆弱,可是它們曾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又被重新拾起,被一點一片地慢慢縫合,再用再也撕不開的膠帶纏繞起來,最終回到自己手上。

他還記得陸非舟說,自省。

寧躍一頁頁翻看,邊吃窩窩頭邊回味其中的辛酸苦甜,看着看着,他突然失笑:“啊呀。”

今天有人來推銷健身卡,本躍躍躍欲試,可惜被無情駁回,好吧,失去了視奸肉體的好機會。

寧躍咧嘴,無地自容。

他在桌前度過了一頓美妙的午餐時間,心境改變,當初求不得的人現在琢磨着給自己換霸王生發液,于是當初的心灰意冷也不再不堪回首。

寧躍想給陸非舟打電話了。

如果昨天不是他趕他去上班,今日此刻,也許…寧躍幻想,也許他們就會在屋子的哪個角落裏相擁着接吻。

就在二八大杠上吧,那是個好位置。

寧躍抱着他的少男羞恥錄站起來,一轉身,看見了被他忘在腦後的小紙條。

還是淡黃色,寧躍大步走去,淡黃色配鮮豔的紅,絕配。

他擡起手,把粘在便簽旁的一枝紅玫瑰取下來。

沒有包裝紙,也沒有刺,光禿禿的只有一指長的枝,上面盛開一朵豔利的玫瑰。

寧躍被肉麻得受不了,咬唇皺眉,嫌出一聲“咦額”。

緩了緩,才把激烈的心跳壓平些許,再去看那張便簽。

第一行:我把電源拔掉了,天涼要少喝冰的。

第二行:管好你自己!

啊,這是他們第一次用便簽交鋒,他半夜三更被陸非舟抓包喝冰可樂,于是第二天就上演了這樣一出。

寧躍撕下便簽,看見第三行上,陸非舟用漂亮的字跡做出承諾:也要管好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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