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同大多數學生一樣，葉霖将題目結構大致地掃了一遍，發現沒有超出常規，便點開了第一頁試題，穩紮穩打地從基礎題開始做起。基礎題的二十分，解析題的四十分，這是他們通過的關鍵，剩下最後的四十分誰也不知道自己能拿到多少，因為在看到試題之前，誰也不能夠猜到第一研究室裏那些全宇宙最頂尖的研究人員又有了什麽新奇的點子，在合成什麽奇怪的物質的時候，又遇到了什麽問題。
滿分一百，第一輪筆試只要得到六十分就算通過，也就是說，即使你對後面的題目完全沒有頭緒，但只要你有足夠堅實的基礎，就還是有希望進入到這個對生物科技研究者來說稱得上是殿堂級的公司。
考場裏很安靜，每個學生的臉都被光腦屏幕發出的光映成了淡淡的藍色，他們臉上的神情各異，做題的速度也各有快慢，有的才剛做完第一頁，有的卻已經翻到了第三頁。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有幾個頭發花白的老人看着光腦上不斷變換的畫面，彼此輕聲交談，間或微微點頭。
“今年的學生裏有幾個很不錯的小家夥，不僅基礎紮實，而且對于我們的研究方向也很有自己的想法。”其中一個有着湛藍色眼睛，雖然年老但依然看得出年輕時是個美男子的老人說着伸出了一根手指，在光腦屏幕上截停了一個畫面，對自己的同僚說道，“比如這個，紮實，同時也很有思想。”
“嗯，看來今年即使我們招不到可以進入第一研究室的頂尖人才，也可以招到幾個不錯的工程師了。”在他身旁，一位看上去脾氣很和藹的平凡老人表示贊同，“不錯，克頓學院很不錯。”
“哪裏哪裏，您過獎了。”在這四五個老人之中，有位老人笑着擺了擺手，他不是沃爾生物的研究人員，卻是克頓學院的校長，“能為聯邦輸送更多的人才，是我們的辦學理念，也是我們的願望。”
“呵呵呵，安岐校長，你永遠那麽會說話。”
幾位老人的交談從學生轉到了聯邦最新的生物科技成果上，在他們安靜的交談中，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一轉眼就已經過去了一個半小時。三十一號考場裏，葉霖拍了拍自己的臉，疲憊地打了個哈欠，然後深吸一口氣振作起精神來。
考試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半，他剛好完成了前面的基礎題和解析題，那個被刑睿踩碎的幸運貓已經被他撿回來，又用膠水小心地沾了起來，從口袋裏露出一角。不知是不是真的是因為這個挂墜的緣故，他的運氣好起來了，這次考試沒有像以前那樣因為一緊張就把所有東西都忘掉，前面做過的題目有六成是陸雲舟整理過的重點，還有兩成是他做過相似的題目，也就是說，在剩下的兩道大題裏，只要他稍微答出一些，都有可能通過這次筆試，得到六十分以上的成績。
葉霖緊張起來，這次卻不是因為害怕，而是由于興奮和期待。只要通過了筆試，他就終于邁出了脫離刑家的第一步，以後都不用再見到刑睿，在他面前被罵到哭出來，被吓得腿抖。這個想法讓他拿着光筆的手都微微地顫抖起來，他連忙深吸了一口氣，點開倒數第二頁試卷，認真地投入到剩下的題目中去……
人在專注地做某件事的時候，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當監考官在上面宣布考試結束的時候，葉霖還沉浸在倒數第二道題的第三問中，見自己面前的光腦一下子恢複到了原始界面，有些遲鈍地眨了眨眼睛，才意識到這場筆試已經結束了。
結束了？可是他還有整整一道題沒做，對自己先前做出的回答也沒有多少把握，這時同一個考場中的學生已經紛紛站了起來，從座位上離開，葉霖也下意識地跟着站起來，這才發現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自己的肩膀和脖子都變得僵硬了。
這可怎麽辦……夾在人群中往外走，葉霖覺得心裏一點底都沒有，一會兒覺得自己應該可以拿到六十分，一會兒又覺得好像拿不到。一百四十個考場，總共四千多人參加第一輪筆試，這四千多份答案已經傳送到終端，由智能光腦進行初審，然後再将合格者送到沃爾生物的審核人員手上，要等出結果，還要等上幾個小時。
“咕嚕——”肚子餓了，葉霖垂頭喪氣地按了按肚子，早上沒有吃飯，就這麽急急忙忙地跑來考試，肚子也抗議了，也許自己應該像其他人一樣，去食堂吃個午飯再回來等結果。“不知道雲舟考得怎麽樣了，他那麽聰明，準備得又那麽充分，一定考得很好了。”
葉霖一邊自言自語着，一邊往食堂走去，就在這時，口袋裏的通訊器忽然響了起來，一拿出來，一道光幕就從通訊器平面上伸展出來，豎在葉霖面前，上面顯示的名字正是陸雲舟。
“雲舟！”葉霖有些意外，不過還是很快地接通了，光幕在輕微的扭曲之後，上面就顯出了那張熟悉的俊臉，陸雲舟顯然也是剛出考場，臉上帶着慣常的笑容，目光溫和地看着葉霖：“小霖，要和我一起吃午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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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舟，當然要的！”葉霖又叫了他一聲，然後高興地點了點頭，如果一起吃飯的話，跟雲舟對一對前面的答案也好啊，這樣就能知道他有沒有做錯什麽題目，有沒有機會通過筆試了。走上林蔭道的時候，周圍的人已經變少了，葉霖于是問光幕上的陸雲舟：“我們去哪個食堂吃午飯？”
“第四食堂怎麽樣，從你那條路走過去，剛好是最短距離，我已經快走到門口了。”陸雲舟好像也和他一樣，在一邊走一邊使用通訊器通話。
“好啊，那雲舟你等我，我很快就到！”
葉霖說完挂掉了通訊器，深吸一口氣，在林蔭道上小跑着奔向第四食堂，當陸雲舟在找好的座位上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跑得氣喘籲籲，滿臉紅撲撲的，鼻尖上冒出了細小的汗珠，看上去很可愛。
“怎麽跑過來了。”陸雲舟在短暫的意外之後，忍不住笑了起來，“小霖是怕來晚了沒飯吃嗎？”
“不……不是的，雲舟……”葉霖在他對面的座位上坐下，用手給自己扇着風，不停地喘着氣，“我只是想趁自己……還記得剛剛寫了什麽的時候，呼呼，跟你對一對答案……”
葉霖的說法讓陸雲舟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他看着面前這個像小狗一樣喘着氣的少年，伸手将自己面前的飲料推了過去：“喝點東西吧，我沒有碰過的。”葉霖點了點頭，一把抓過面前的杯子，這一路跑來，他确實也渴得厲害，陸雲舟坐在對面看着他，臉上帶着笑意，“沃爾今年啓用了新的智能光腦，審核速度比之前更快，可能等我們吃完飯就知道結果了，小霖你這麽急着跑來找我對答案，好像也沒有什麽幫助呢。”
有的，怎麽會沒有！葉霖嘴裏還含着清甜解渴的飲料，從杯子後面擡起頭來，不能出聲只能點頭，等到把最後一口飲料咽下去以後，他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了杯子，對陸雲舟說道：“我就是……心裏沒有底，所以才想跟雲舟你對一下答案，你那麽聰明，又做了那麽多的準備，那些題目對你來說一定不算什麽。我那麽笨，運氣又不好……昨天本來還想用最後一晚的時間複習一下，結果坐在床上就睡着了，早上還差點遲到……”
“喔，你今天早上還差點遲到了？怎麽了，睡過頭了嗎？”在他來之前，陸雲舟已經去點了單，食堂的機器人服務員這時将他點的東西都送了上來，他将葉霖喜歡吃的菜推到他面前，對他說，“快吃吧。”
“不好意思啊……”葉霖本來就餓得不行，剛剛又一路跑過來，見到自己喜歡吃的菜早就移不開眼睛了，拿起筷子跟陸雲舟雙手合十地表現了一下自己的感謝，就端起了碗埋頭吃起來，一邊往嘴裏填東西一邊含糊地說，“唔……真好吃，雲舟你也吃啊。”
“小霖吃吧，我還不餓。”陸雲舟只是看着他，微笑着擺了擺手，又提起壺幫他在杯子裏倒滿了飲料，“聽你這麽說，早上也沒吃東西吧？難怪餓成這樣，吃慢些，別噎到了，喝點東西。”
葉霖埋頭吃飯，心中充滿了感動和感激，從小到大他都沒有什麽朋友，除了自己的爸爸，對他最好的就是陸雲舟了。等到把胃裏填滿了一半，他才擡起頭來，用烏黑的眼睛望着陸雲舟，陸雲舟看他的目光有一瞬間的凝滞，然後伸出手來，摸了摸他的頭：“那些題目我都做完了，雖然最後兩題你可能沒有什麽把握，但他們看重的不是我們能做到多少，而是我們的想法。至于其他的部分，我給你做的複習計劃裏幾乎有七成都講到了，小霖跟我一起準備了那麽久，一定能過的。”
“嗯，我都做出來了，這次考試都沒有忘記。多虧了雲舟你幫我複習，又送了我那只幸運貓，我肯定能過的。”葉霖露出一個笑容，想到口袋裏裝着的那只自己重新黏起來的幸運貓，再看到陸雲舟溫和的目光，到底還是沒有伸手過去碰它。
“那就好，來，我們吃飯吧。”陸雲舟揉了揉他的頭發，也拿起了自己面前的筷子，跟他一起吃起桌面上的飯菜來。兩人一邊吃飯，一邊說着話，葉霖只覺得在陸雲舟面前自己可以完全放松，不用戰戰兢兢怕做錯什麽，就算自己露出笨拙的一面，也不會被嘲笑，像這樣可以自由地做自己的時光，在他生命裏實在是太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