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葉霖轉身就從這裏逃開,在走廊上很快不穩地跑遠,邵軒只在他扭頭的時候看到從他臉頰上劃過的淚痕,心底的什麽地方被刺了一下,但卻沒有追上去。
“人都跑了,你還不快追上去?”一個聲音從旁邊悠悠地響起,林敏不知什麽時候走了過來,跟他一樣将手悠閑地插在口袋裏,目光卻銳利得很。
男人臉上帶着玩味的笑容,壓低了聲音在面前的人耳邊說道:“別人看不出來,我還不知道老邵你?不追你會後悔的。”
邵軒看了他一眼,還沒開口說話,就聽這個好友恢複了正常的音量,退後了一步涼涼地道:“再不追,你可就輸定了,好歹你也是情場殺手,不要輸得那麽難看嘛。”
一聽這話,剩下的人也跟着起哄:“對啊軒少,追上去看看嘛。”
“要是這種情況下你還能把人追回來,我就真服了你。”
“哈哈哈,李少說得沒錯,軒少你要不去挑戰一下試試?”
邵軒唇上浮現出一抹笑意,看了這一屋子人一眼,舉起一只手來朝他們揮了揮:“行了,就讓你們開開眼界。”
說完出了門口,朝着葉霖跑走的方向追了過去。
林敏聳了聳肩,走回自己的座位上,将立在一旁的少女抱回腿上,剩下七八人都在饒有興致地打賭:“我看邵公子這回要栽,那小野貓看起來簡直被他傷透了心,怎麽追得回來。”
“我看不一定,看不到那小東西對我們軒少情根深種麽。一般人要是當面撞上這種事,被人拿着當成賭注來打賭,早一巴掌蓋過去了,結果你看呢,他沒有嘛,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指甲被拔光了呢。”
“急什麽。”林敏漫不經心地出聲道,“等老邵回來不就知道了,等着看戲吧。”
葉霖從那裏逃出來以後,找不到回自己包廂的方向,于是就一路向前跑。
他身體裏還殘留着酒精,讓他手腳有些發軟,根本跑不快,而傷心和憤怒更是讓他的眼睛被淚水模糊,完全看不清前路。如果不是邵軒他們的房間在這會所深處,沒有多少人在這條走廊裏經過,他恐怕跑不了幾步就會撞倒好多人。
為什麽……為什麽會這樣!
葉霖控制不住地抽泣着,在奔跑中,呼吸覺得越發困難,臉上的眼淚也被風吹得生涼。
Advertisement
明明好不容易能夠下定決心要喜歡一個人,哪怕兩個人看起來不會有什麽結果,結果剛踏出一步,就被這樣的話語和真相傷得體無完膚。他本來就比別人膽小,這樣貧瘠的人生裏,難道就一絲溫暖都得不到?
“爸爸……為什麽他們要這樣……”他停下腳步,靠在牆上,覺得自己再也跑不動了。
這個時候他能想到的人只有自己的爸爸,雖然爸爸現在不原諒自己擅自離開刑家,但他終究是他的親人,這世上這麽多人,只有爸爸不會騙他。
“嗚……爸爸……”
葉霖小聲地抽泣着,覺得自己真是沒用極了,二十幾年來的人生就像一個笑話,再怎麽付出努力都好,就像孩子在海灘上用沙子堆砌出的城堡一樣,無論多少次,都會被海浪沖毀。
邵軒追過來,在他身後看了很久,看着青年的肩膀不停地顫抖,小聲地叫着爸爸,終于走上前來,按上了他肩膀:“喂,你別哭了。”
沒有想到的是,葉霖的反應很激烈,僅僅是這麽一個動作,就讓他猶如見到洪水猛獸一般,避之不及:“不要碰我!”
葉霖慌慌張張地撐着牆站直了身體,向前走了兩步,用力地擦幹眼淚,然後回過頭來瞪着邵軒。邵軒沉默地看着他,青年這自以為張牙舞爪、十分有震懾力的防禦姿态,在邵軒看來,不過是一只受了傷的小獸,在用僅有的力氣硬撐罷了。
“你還來做什麽……我已經什麽都沒有了,我身上已經沒有什麽可以供你取樂了,你還追過來做什麽……”葉霖的臉很紅,身上還有沒完全散去的酒氣,剛哭過的眼睛有些紅腫,樣子看上去很可憐。
他已經什麽都沒有了,邵軒還追過來打算跟他要什麽?
“葉霖,你能不能先冷靜一下聽我說?”邵軒看着他臉上的淚痕,很想伸手過去幫他擦幹,但看到他這麽防備的樣子,終于還是露出一個略有些玩世不恭的笑容,對他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邵軒的目光注視着他,很冷靜,也很直接:“剛才那種場合,你根本不應該逼我,男人都要逢場作戲,這點道理,你那麽大了不懂?”
“去你的逢場作戲!”這個詞簡直讓葉霖作嘔:“你要逢場作戲去做去,為什麽要這樣欺負我!”
只是為了一個賭注,就這樣處心積慮地接近他,去做那些讓面前這個人高興的事,那他的人生未免也太過無聊,他對面前這個紅着眼睛的青年所用的心,比過去的二十幾年都要多。
“好吧,”卲軒嘆了口氣:“我的朋友說得有些過分,我代他們向你道歉。”
“你朋友?!那你呢?!”葉霖的聲音有些激動的沙啞,在邵軒停下來以後開口問道:“那你對我做的事情,又算什麽?我一直以為你那天在餐廳裏說的都是真話,我們都是一樣沒有朋友的人,所以我才會這麽不自量力地……跟你成為朋友。是的,這段時間來你确實幫了我很多,可我對你、對你的那些心意也是真的……我知道,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我把我最寶貴的東西捧給你看,結果你只是把它當成廢物。邵軒……像你們這樣的人,其實有沒有想過,自己也欠我一句對不起?還是你們玩弄別人已經成了習慣,完全感覺不到自己對別人的傷害是不是!”
他一股腦的地說着心底深處的話,語氣激烈,不止是在對着面前的人說,同樣也是想對着那個他已經遠遠逃離的刑睿說,在雲端的他們,跟卑微到了泥土裏的自己,其實他們……也應該跟這樣的自己說一聲對不起!
葉霖是憤怒到了一定的程度,又有酒精麻痹,才敢說出了這樣的話,他很明白如果再要讓他當着刑睿的面說一遍,他是無論如何也沒有這個膽子的,所以他大概永遠不會從刑睿那裏得到一聲對不起。但面前的邵軒卻在短暫的沉默後,直截了當地道了歉:“對不起。”
然後在葉霖陷入委屈之中,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的時候,捉住了他的一只手,在他有些迷茫地看過來的時候,說道,“現在,收回你的辭職請求,我不會批準的。”
“什、什麽……”葉霖叫他捉住了手,像掉進了陷阱的小動物一樣,掙脫不得,眼睛裏帶着一絲吃驚,他沒想到邵軒到現在居然還能說出這樣的話,還是用這樣強勢的、他從沒見識過的姿态。
“我說了,剛才那些傷人的話,是逢場作戲。我對你,好吧我承認,一開始是因為好奇和賭注,可如果僅僅是想玩弄你,我不可能在你身上花那麽多心思。不管你願意怎麽理解,我對你的心意是真的,我卲軒,真的喜歡你葉霖,想要和你在一起的心思也是真的,所以,我不打算放你走。”邵軒已經煩透了他的拒絕,現在終于可以順着自己的心意伸手去觸碰他的臉,身上屬于Alpha的強勢與壓迫在這時候徹底顯示出來,将面前的青年壓迫得幾乎動彈不得。
“不……不要……”屬于Alpha的信息素在這個空間裏猶如尖銳的針一般炸開,刺進了葉霖的身體裏,讓他痛苦不堪地閉上了眼睛,身體也跟着脫力地滑下去。
好熱——
身體像被火炙烤着一樣,血液翻騰,逼迫着血管,像是随時都要從皮膚上滲出來一樣。頭也很痛,痛得像要裂開,周圍的一切都充斥着可怕的噪音,讓他的神經像被碎玻璃片一樣切割碾壓過。
“嗚……好痛……”
這跟喝醉酒的感覺完全不一樣,葉霖從沒有在自己身上體驗過這麽可怕難過的感覺,哪怕之前生病,也不像現在這麽難受。身體裏就像藏着什麽可怕的東西一樣,因為受到了Alpha信息素的刺激,蘇醒過來,光是有這麽一點苗頭,就讓他難過得幾乎想死去……
這是怎麽回事……
葉霖的身體無力地軟下,只有手腕還在邵軒的手中,被他牢牢地抓住。邵軒起初還以為他是想裝成難受的樣子讓自己掉以輕心,騙過自己,結果看着葉霖的神色越來越痛苦,臉越來越蒼白,他才意識到面前的人并不是在演戲,而是真的覺得難受。
“葉霖——”他剛要伸手把幾近昏迷的人抱起來,鼻端就劃過了一絲甜蜜的、充滿誘惑的氣息,讓他微微皺起了眉。就是這麽稍一停頓,旁邊就伸來了一只手,将額頭上都是冷汗的青年從他懷中搶了過去。
一換過抱住自己的人,察覺到陸雲舟身上自己熟悉的氣息,葉霖就睜開了眼睛,眼裏滿是水汽,在他懷裏難過地叫他:“雲舟……我好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