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019 離我兒子遠一點

桌上的咖啡還冒着熱氣,精致的骨瓷杯與周遭的商務風格格不入,楚瀾舟兀自端起外送的紙杯,沒忍住翻了個白眼。

“窮講究。”

都外帶了還非得把咖啡倒到杯子裏才喝,毛病。

賀朝桓恍若未聞,動作優雅地輕抿一口,閑适地像是在品嘗下午茶,片刻後才進入正題。

“這麽多年,你的眼光總算有點進步。”

聞言,楚瀾舟得意地挑眉:“宋翎這姑娘不錯吧?”

“可以打磨。”賀朝桓翹起二郎腿,手指在膝頭輕點,面露淺笑,“但還有待觀察,不急。”

楚瀾舟自然不急,她知道這位有多大譜,能說出這話,結果想來也不會令她失望,總歸不枉她親自将人從國外請回來。

她既然坐到了雲天這個位置上,定是要做出一番成績。而宋翎,就是她的第一份答卷。想到這,楚瀾舟紅唇上揚,連不加奶不加糖的美式都變得沒那麽難入口。

這時,耳邊傳來震動的聲音。賀朝桓拎出手機,簡單聽了幾句後便起了身。

“宋翎那邊有事,我先過去了。”

楚瀾舟高冷地點了下頭,連句再見都懶得說。

臨開門前,賀朝桓回身,笑着遞了一個眼神:“我的咖啡下次別加那麽多糖,太膩。”

楚瀾舟聽後皺起眉,看了看手裏的美式,立馬扔進了垃圾桶。

就說分明只讓人點了一杯美式,這家夥還诓我兩杯都是。

……

電梯門緩緩合上,秦若正聽着經紀人彙報行程,眼神若有似無地看向遠處。突然間,她眸光一閃,立馬上前去按開門鍵。

可惜,還是慢了一步。緊閉的金屬門倒映出她怔忪的神情,經紀人面露疑惑,小心地問道。

“若姐,怎麽了?”

秦若垂眼,腦海裏還停留着方才看見的那抹颀長身影,好一會兒才應道:“沒事。”

可能是看錯了吧。

她接過助理遞過來的紙巾,慢條斯理地擦拭按過電梯鍵的手,淡淡問道:“孟導那邊怎麽樣了?”

聞言,經紀人露出一臉苦相,聲音都虛了起來:“還沒松口。”

秦若動作一頓,将用完的紙巾扔到助理身上,眉梢皺起:“廢物。這麽久了我連孟導的面都沒見到。”

經紀人立馬賠笑,心裏暗自叫屈。

秦若的新電影上映已經一個多月,票房卻遠低于預期。網絡上已經有不少網友吐槽,說宣傳力度那麽大,結果就給我看一部爛片,真是雷聲大雨點小。

盡管粉絲還在不停地安利,但市場口碑已經定型,這部電影算是砸了。

秦若作為雲天一姐,近兩年除了頻繁的綜藝與廣告,并沒有什麽拿得出手的作品。本打算靠此轉型,卻慘遭滑鐵盧,因此現在急需一部好本子挽救。

但好本子又豈是這麽容易就能拿到的,他這段時間到處拉人脈找關系,也只得到孟導助理模棱兩可的回複。

但此刻聽到秦若的訓斥,經紀人也不敢為自己過多開脫,只說會繼續跟進。

電梯到達目的地,秦若已然換了副溫婉恬靜的神色,沖他笑道:“盡快。”

“若若姐。”

路過的工作人員打了個招呼,秦若笑意盈盈地依次回應,贏得旁人的贊嘆。

“若若姐人也太好了吧。”

助理悄悄撇了下嘴,随即将紙巾扔進垃圾桶,快步跟了上去。

……

因為傷了腳,胡新野給宋翎放了幾天假,但她也沒閑着,除了研究劇本,就是待在現場觀摩。

肉包趴在她腳邊,惬意地享受着她的撫摸,眼睛都眯成一條縫。

胡新野見狀,皺着眉道:“你倒是也和它爹培養培養感情,馬上就你倆吻戲了。”

宋翎手下一頓,忍不住輕咳一聲,不自然道:“知道了。”

《一字情書》的親熱戲并不多,吻戲也只有一場,但因為情緒需要,胡新野特意将其放在了後期,給演員足夠的準備時間。

這是宋翎的熒幕初吻,說不緊張是假的,畢竟這場戲十分重要,胡新野肯定不會允許他們用借位的方式來演繹。

她單手托着臉,目光閃爍幾下,偷偷地飄向拍攝中的楚泊年。

他正在拍一場打戲。不同于演員臨時學習的花架子,楚泊年的動作果斷且利落,緊實的肌肉線條藏在軍裝襯衫下,渾身散發着駭人的氣勢,不怒自威。

“這可是真功夫,連武指都打不過他。”

宋翎擡頭,見胡新野面露欣賞,略有所思。

楚泊年并不是科班出身,當年憑着一部校園片在一衆古裝劇中殺出重圍,出道即爆紅。但他并沒有趁着熱度快速變現,而是去劇院進修了大半年,之後憑着那部懸疑片橫掃各大獎項,一下從偶像派轉型為實力派演員,迅速獲得了觀衆們的認可。

他在圈內的風評很好。當初為了演好角色,特意跑到軍隊訓練了很長一段時間,想必這一身功夫,也是在那時候練出來的。

想到這,宋翎心裏的那股扭捏漸漸散去。演員本職,将戲呈現好是最重要的事,豈能拘泥于一場吻戲?

劇烈運動後的楚泊年在間隙平緩呼吸。剛才那番打鬥勾起了他前世在軍營裏與将士們切磋的回憶。雖然不夠盡興,但眼角依然溢出幾絲難得的笑意。

他轉過頭,看見宋翎坐在場邊的矮凳子上,整個人縮成一小團,像一只乖巧的小動物,不由得勾了勾唇角。

或許是存了心思,這段時間以來,他從宋翎身上發現了越來越多的細節。

她對外沉穩,私底下卻是小孩兒心性,只是在與人交往的過程中,依然保有一寸餘地,點到即止,不肯交心。

她其實很嬌氣,但也知道只有在乎她的人才會縱容自己,所以輕易不表現出來。因而外人只覺得她穩重又淡然。

她思考時喜歡咬指關節,尤其是右手食指上,經常會留下很深的印子。

她不喜牛乳,吃水果時會把外皮削得幹幹淨淨,連橘絡也不能留下一絲。

還有很多很多,她真心笑起來的眉眼、懊惱時自責的話、甚至冷漠時的姿态……無一不與記憶中的昭華相吻合。

如果說之前他還覺得自己的懷疑有那麽些荒謬,那現在的楚泊年可謂是越來越堅定先前的想法。

世界上不可能有完完全全相同的兩個人,如果有,那麽她們其實就是同一個。

只是如今真相近在咫尺,他卻生出了無盡的悵然。

前世的昭華,若不是遇見他,或許能在深宮之中安然地度過餘生。雖不受寵愛,但至少是皇室血脈,沒有性命之虞。

但正是因為遇見了他,才會被抓住把柄,連死了都要遭人踐踏。

思及此,楚泊年心頭收緊,呼吸也變得沉重。

肉包率先察覺到主人的眼神,連忙抖擻地站起來,裝作一副剛才偷懶趴着不是我的樣子。宋翎順着它的目光看過去,先是一愣,然後露出一個禮貌的微笑。

周劍提着袋子走過來,将兩人的對視盡收眼底。他想起自家藝人的狀況,頓時心生苦惱。

醫生說阿年的情況雖然已經大好,但如今又與宋翎對戲,難保不會“舊傷未愈,新疾又發”。不知情的宋翎若是因此對阿年本人生了好感,那他應不應該告訴對方實情呢?

他想了想,走到宋翎身邊,将手裏提着的袋子遞過去。

“宋小姐,這是剛從醫院拿回來的傷藥。”

“謝謝。”宋翎雙手見過,疑惑地問,“我不是讓小李去拿的麽?”

周劍鎮定自若地撒謊道:“他剛才到門口臨時被人叫走了,就托我拿過來。”

“這樣啊。”宋翎颔首,莞爾,“麻煩了。”

周劍笑了笑,走之前還能聽見宋翎小聲嘟囔着:“這回換牌子了啊?”

他清了清嗓子,然後自若地離開了片場。

賀朝桓拎着醫院的袋子走近,看見宋翎手上的傷藥,他眯起了眼,視線從不遠處的周劍身上掠過,思索片刻,将剛從醫院拿來的藥收回了包裏。

“腳怎麽樣?”

他瞥了瞥地上的肉包,自覺坐到了離它最遠的位置。

宋翎轉了轉腳踝:“快消腫了,等傷口結痂就沒什麽影響了吧。”

賀朝桓點點頭:“既然胡導給了你假期,好好休養就是。”

“有點富裕。”宋翎想了想,提議道,“我能不能回帝都一趟?”

“回帝都?”

“嗯。”

她想回去看看宋安華。

……

微涼的秋意送走了夏末最後一絲燥熱,巷口的大槐樹換上了黃綠色的外衣,樹葉顫顫巍巍地挂在樹杈上,不時被秋風吹落幾片,鋪滿陳舊的路面。

宋安華将車停好,一手撐着拐杖,一手拎起買菜籃,緩慢卻穩步地往家裏走去。

馬上就是周末了,平時他自己一個人随便湊合還成,但小楊說不定會過來,得準備一些好菜才行。

鐵門上挂着笨重的鎖頭,宋安華将菜籃放到臺階上,從兜裏掏出鑰匙。

這時,樓道裏傳來一陣腳步聲,高跟鞋踩在堅硬的水泥地上,發出噠噠噠的聲響。宋安華也沒在意,只當是樓上的鄰居下班回家。

他拉開鐵門,吱呀一聲,就聽見身後有人喊道:“宋安華。”

宋安華尋聲回看,登時有些意外:“歐陽?”

歐陽姿揚起下巴,視線掃過他身上的警服,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宋安華又把鐵門合上,态度不算冷淡,卻也沒有多熟絡地問道:“有事麽?”

樓道裏沒有別人,只能聽到人家炒菜的響動。歐陽姿伸手在鼻子前拂了拂,似是不習慣這裏的氣味,然後從手包裏掏出一張支票,倨傲地說道。

“一百萬,離我兒子遠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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