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021 三合一

她沒意料到對方會說出這個名字。

原來楚泊年沒走出的, 是與昭華公主的那場戲麽?

宋翎微微用力,掙開了他禁锢在自己腰上的大手。

楚泊年幡然回神,雙臂落在兩側, 臉色微赧, 耳尖後知後覺地燙出血色,随即輕咳一聲:“得罪了。”

“楚老師該抽出時間好好休息了。”宋翎退到合适的距離, 淺淡地笑了笑, 和平時沒有什麽不同。楚泊年一愣,想說些什麽,卻不知道從何提起。

接下來的戲份十分順利,天光漸暗的時候,殺青戲也落下帷幕, 人群中爆出一陣歡呼, 宋翎也和工作人員一同喊出聲,難得的笑容恣意。

這是她的第一部 女主戲啊!

片場燈光明亮, 光影落在她白皙的臉上, 照亮了明媚的笑顏。楚泊年站在人群裏默默看着,臉上挂着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柔軟。

這時,周劍走到他身邊說道:“阿年, 已經和導演洽談好了, 工作室那邊也準備妥當了。”

楚泊年淡淡應了一聲,睫毛微顫。

戲拍完, 他也該去到自己合适的位置了。這個世界雖與前生有所不同,但至少有一點是确定的——只有擁有堅硬的盔甲,才能護她一生周全。

當天晚上,《一字情書》的所有主創人員都發布了殺青快樂的微博,引來衆多關注。而楚泊年的一條微博更是瞬間登上了爆字熱搜。

【楚泊年:感謝劇組所有演職人員及工作人員的辛勤勞動與付出, 殺青快樂。

《一字情書》,是重逢也是告別。出道十年,感激所有的幫助與喜愛,他日有緣再見。】

與之一起的,是楚泊年工作室發布的一封通稿,聲明楚泊年在結束《一字情書》的相關宣傳工作後,将退居幕後,不再參與接受任何臺前曝光的工作。

也就是說,這部電影,是他作為演員身份的最後一份作品。

楚泊年雖然出道十年,但如今還不到三十,正是男演員的黃金時期,如此突然的宣布息影,粉絲們仿佛遭到了重擊,紛紛哭嚎。

【看見新作品剛開心了一會兒下一秒就萬箭穿心,阿年嗚嗚嗚】

【爺青結,很難再快樂起來了……】

【剛重溫了一遍出道劇的我笑容立刻僵在臉上,不過阿年既然做出這個決定一定是有原因的,含淚支持……】

看過他不少影視劇的網友們也表示意外與惋惜,緊接着便開始猜測楚泊年息影的原因。

【是不是轉行了?我記得剛出道那會兒好像有人說楚泊年家世不錯來着】

【我也記得,而且雲天新來的一個總監好像也姓楚】

【所以是回去繼承家業了?果然粉絲不值錢啊,說扔就能扔了。】

【???樓上某黑不要渾水摸魚好嗎?】

一時間,網絡上議論紛紛。熱度一直持續到了第二日。

楚泊年回帝都當天,機場裏人山人海,其中夾雜着不少前來接機的粉絲。

他們拼命地往裏擠着,想要看自家偶像一眼,但被保安攔得嚴嚴實實。

“阿年!阿年!啊啊啊!”

“阿年你還會回來的對吧?我會一直等你的!”

楚泊年一臉嚴峻地走到保姆車前,頓了頓,終究還是轉過身來,沖着他們深深鞠了一躬。

這段視頻很快被放到了網上,引來粉絲們更大的反應。而後援會更是連發三條微博,讓去線下的粉絲不要太過激動,與阿年保持好距離,更不要影響公共秩序,以免發生事故。

【三部電視劇,五部電影,出道十年,二十三個獎項。阿年作為演員的每一天都兢兢業業,旨在為觀衆呈現最好的作品,并沒有對不起任何人。他是一個成年人,我們尊重他的決定,既然能共度榮光,也能默默守候。】

……

帝都,慶松園。

花團錦簇的庭院裏,匠人正在仔細地修剪景致。秦若坐在镂空的花房前,雙手交放在大腿上,端得一副大家閨秀的模樣。

“楊太太,那天在機場真是不好意思,我助理笨手笨腳,壞了您一件裙子。”

兩人結識于歐陽姿回國那天。在下飛機的時候,她被秦若的助理潑了一身咖啡。秦若認出一旁的男人是知名的外國企業家楊舒禾,連忙斥責助理,随即說要帶歐陽姿去買一件新的賠罪。

本來是打算借此結交楊董事長,卻沒想到對方并沒有等妻子的打算,甚至連詢問安撫都沒有,冷漠地和秘書一起坐上了車。

歐陽姿登時變了臉色,又不想拒絕賠禮又拉不下臉,最後只得讓秦若将裙子送到自己家裏,打了通電話給自家兒子,這才離開了機場。

那樣的情景她顯然不想再回憶,語氣淡淡地回:“沒關系,一件裙子而已,我還不至于缺那條定制款。”

秦若噎了一下,感受到對方不太熱絡,連忙推了推桌上的甜品盒,殷勤道:“您剛回國,對帝都一定還不太熟悉。這家的甜品不錯,我帶了點給您嘗嘗。”

歐陽姿笑了笑,似乎很享受秦若的這番恭維,眼神觸到桌子上精美的包裝盒,卻并沒有打開的打算。

“不了,我比較習慣現做的食物。家裏那位特意從法蘭西和意大洛斯請來了星級甜點師,你要是想的話,可以讓你見識見識。”

她說話時着重強調了“特意”兩個字,還狀似不經意地摸了摸脖子上的寶石項鏈。就像是在說——你看我不缺錢,老公也十分疼愛我,真是人生贏家。

秦若哽住,笑容都變得尴尬起來:“謝謝您的好意楊太太,只不過我在減肥,還是算了吧。”

歐陽姿露出高深莫測的表情,善解人意地調笑道:“我懂,你們女明星嘛,要上鏡。”

秦若也假裝不知道對方根本沒有要吩咐廚師的意思,深吸了一口氣,又笑容滿面地換了個話題:“楊太太先前一直定居在國外,最近一定忙着和朋友聚會吧。”

身着歐式制服的傭人為她們倒好紅茶,歐陽姿端起來抿了一口,小拇指微微翹起,把看在眼裏的秦若做作到頭皮發麻。

這特麽就是楊董事長的妻子?!!

要不是為了那個角色,她真想一壺紅茶倒在她腦門上,讓她見識見識什麽叫水離子燙發!

“也沒什麽,就是見了幾個家裏交好的太太。我呀,在國外待得久了,跟她們也沒見過幾面。可是人家非得邀請我,這不是盛情難卻嘛。”她放下杯盞,似是想到了什麽,又補充道,“哦對了,其中有一位,你應該認識。”

秦若微笑着等着她的下文。

“她姓孟,是個導演呢,你一定聽過她的名字。”

秦若心裏像是沉下一口氣,松快地笑道:“您說的是孟滄絮,孟導吧。”

她姿态擺得低,讓歐陽姿很是受用:“對,沒錯是她,我就說你一定認識,改天可以讓你們見見。”

正中下懷,秦若笑容更大:“那就先謝謝楊太太了。”

庭院常年有人打理,四周花香馥郁,争奇鬥豔,恍若春日,但蝴蝶寥寥無幾,少了幾分生機。

秦若走後,歐陽姿瞥了一眼對方帶過來的蛋糕,嗤笑一聲:“女明星。”

她補了補口紅,身姿搖曳地往屋內走去,還不忘吩咐仆人:“給我扔外面去,別髒了家裏的空氣。”

……

“孟滄絮?”宋翎蹲在一堆箱子裏,一邊咬着手中的面包,一邊翻看賀朝桓遞過來的劇本。

殺青後,公司便為她安排了一間公寓。原來巷子裏的家雖然狹窄又繞路,不容易找,但私密性比較差,考慮到以後的發展必須搬出來。

宋安華一聽是為了工作,直言不用她操心,還幫忙打包了行李。好在這兒離巷子不過二十分鐘的車程,她回去也挺方便。

這下剛搬好行李,賀朝桓就帶着新工作來了,連箱子都沒來得及拆。

“我記得她好多年沒有拍戲了。”

她嘴裏含着面包,腮幫子鼓出一塊,說話含糊不清。賀朝桓掃了眼,想踢開腳邊的箱子,卻錯估了裏面的重量,面帶微笑地忍下痛意,話從牙縫中飄出來。

“那是因為她磨了這本子三年。”他走到一處灰塵較少的地方,雙手抱胸看着絲毫不顧忌形象進食的宋翎,沒好氣道,“孟滄絮手法細膩,喜歡現實題材,她的戲最容易得獎。這個本子還沒寫完就有不少人盯上了,可搶手得很。”

“那你是怎麽拿到的?”

宋翎一直覺得這位小賀無論是從穿着、氣度,還是言談舉止來看,都不像是個還停留在助理層面的打工人。

賀朝桓眯起眼盯着她開了第二袋面包,語氣淡淡道:“哦,胡新野是她侄子,我托他要來的。”

“咳咳咳……”宋翎噎住,好半會兒才順下氣。

成,這個理由非常直接,簡單粗暴。

胡新野是個為了挽留楚泊年會出動自己父親的人,找他的确是個良策。

這個圈子裏關系人脈十分重要,她當然不會傻到有都不用。

賀朝桓見狀挑眉,又潑了盆冷水:“別高興太早,到時候孟導要是覺得你不合适,是誰的姑姑都沒用。”

“我當然知道。”宋翎大致閱覽完,拍了拍劇本,鄭重地說,“不過試鏡之前,我确實需要好好準備準備。”

她對于角色的理解大多源自于生活,但這次,卻是自己從未接觸過的領域。

孟滄絮不是商業片導演,她所刻畫的主角,多是社會邊緣人物。

比如這次的主人公,是一位精神病犯人。

……

正值放學時分,明德中學的校門熱鬧非凡。

穿着制服格裙的少男少女們洋溢着青春的氣息,或是背上樂器去課後補習班,或是與同學道別被家裏的司機接走。他們在校道上說笑打鬧,還不知未來的苦樂,盡情地享受少年的自由。

楊逸之單背着書包,一言不發地走出教室,臉色陰郁。留海男生在身後忙亂地收拾,叫了他幾次都沒有回應,最後只得一股腦地把書塞進去,連拉鏈都來不及拉。

“诶、诶!楊逸之!你走這麽快幹嘛?”留海男生名叫聶斐,是楊逸之的死黨,雖然早些年就回了國,但兩人一直都保持着聯系,關系還算不錯,因此楊逸之并沒有無視他的話。

“回家。”

聶斐被他理所當然的語氣給氣笑了。

“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寧願去酒吧喝果粒橙都不願意回家的人。”說着,他撞了撞對方的手臂,“诶!說實話吧,你小子最近是不是有情況?”

楊逸之不解,蹙眉看過去:“什麽?”

“就是……哎呀。”聶斐擠眉弄眼了一會兒,神秘兮兮地說道,“談戀愛啊。”

十六七歲的少年,對于男女間的暧昧最為好奇,可時至今日,已不是什麽稀罕事。

楊逸之登時翻了個白眼,切了聲:“神經病。”

他倆長相都不差,一路上都有清麗的少女偷看圍觀。聶斐得意地甩了甩留海,拖長聲音追問道:“诶——我可不是胡說八道。”

“我就不說你這段時間放學後甩開我都去幹嘛了吧,就瞅瞅你現在這樣,像初中語文課本上寫的……什麽、什麽寤寐思服……不得不服!”

“……寤寐思服輾轉反側。”

“啊對對對對,輾轉反側!這可是害了相思病的症狀啊,還不是談戀愛了?”

他精怪地挑了挑眉,一副快老實交代的表情,讓楊逸之忍俊不禁,擡手給了一個爆栗。

“相思你妹啊!”

聶斐登時發作:“好啊你個楊逸之,居然觊觎我妹妹!”

“蠢貨,你他媽有妹妹嗎?”

“我他媽沒有!但我媽有啊!”

“艹!腦子不好滾遠點,別傳染我!”

“就不!我今天非得跟着你去看看,到底是不是有情況!”

兩人一路打鬧,也沒和司機交代一聲就跑遠了。大約半小時後,聶斐看着走到大槐樹下的宋翎,張了張嘴,給楊逸之一記胳膊肘。

“卧槽一只羊,你還敢說沒情況?這不是那天拍廣告遇到的小姐姐嗎?”

楊逸之已經顧不上理他,幾步上前喊住那道窈窕的背影:“姐姐!”

秋天的槐樹黃澄澄的,在夕陽下莫名讓人覺到幾分暖意。宋翎轉過身見到來人,臉色卻淡了下來,眸中閃過一絲複雜。

“姐姐,好久不見,你是出差回來了麽?”楊逸之裝作沒察覺到對方臉上的冷淡,眼睛笑得如一彎新月,幹淨又純粹。

這樣的笑容,怕是再心硬的人,也沒辦法忽視。

宋翎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開口道:“放學來這裏做什麽?”

聞言,楊逸之眸子一亮,像漆黑夜空的繁星:“我有空都會來找宋叔的!姐姐,你說過要我好好照顧他,我都記着呢!”

我什麽時候……宋翎頓住,片刻後才想起自己臨去魔都拍戲那天,交代宋安華要好好照顧自己,然後眼前人緊接着就說了一句“有我呢!”。

沒想到這孩子記了這麽久。

一時間,她思緒萬千,看着少年清澈且期待的眼神,猶豫半晌後,終于很淡地笑了笑,溫聲道:“謝謝你。”

“不謝不謝!”楊逸之立刻笑沒了眼,一口白牙顯得有些傻氣,卻帶着難得的真摯,“宋叔在家嗎?我帶了新的游戲來呢!”

宋翎莞爾,回身往巷子裏走去。楊逸之先是失落了一下,然後見她回頭,立刻揚起笑容,會意地跟了上去。等到跑出老遠才記起自己的死黨,确認宋翎聽不見後,不耐煩地催促道:“姓聶的,快點啊。”

一直在旁邊作背景板的聶斐見到好友這般不要臉的區別對待,登時怒起。

“楊逸之,我敲你來來!”

……

宋安華今天加了會兒班,回來的時候宋翎已經把飯做好了。他看着屋內的幾個人有些意外,目光在楊逸之身上停留了幾秒,随即像往常那樣招呼道。

“小楊來了啊。”

“宋叔。”

“宋叔。”

兩個小男生相繼問了個好,楊逸之從沙發上站起來,要去玄關扶宋安華換鞋,卻被對方攔住。

“不用不用,叔叔自己可以。”

楊逸之的手停在原地,嘴角不自覺耷拉下來,尴尬地笑了笑。

吃飯的時候氣氛意外沉悶,就連聶斐這樣的話痨都識趣地悶頭扒飯,餘光在其餘幾人身上梭巡幾圈,好奇之色難掩。

楊逸之沒動幾口,挑着碗裏的米飯,有些食不知味。

躊躇半晌後,他終是放下了筷子,沉聲開口:“宋叔,姐姐,對不起。”

他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有一個姐姐了。這次他回國,瞞着自己的身份接近兩人,确實存了些心思,但說到底,還是怕他們因為此事排斥自己。

少年穿着幹淨整潔的校服,像月光一樣純白,此時卻耷拉着腦袋,如同被人遺棄的小狗,楚楚可憐。

桌上幾人頓時停下了動作,宋安華垂下眼,随即嘆氣道:“小楊,你是個好孩子。宋叔這兒呢,只要你不嫌棄,随時都可以來。可是如果會影響你和你母親之間的關系,那就算了吧。”

“畢竟,你們才是一家人。”

他這話說得語重心長,楊逸之還沒來得及揚起的情緒頓時又陷落下來,苦笑地看向宋翎:“姐姐,你也是這麽想的嗎?”

宋翎挑起眼皮給自己夾了塊排骨,語氣不鹹不淡:“歐陽姿要是因為這件事生氣,我倒是會挺高興的。”

她對上楊逸之略帶委屈的神色,緘默幾秒,洩出一聲輕笑,為他舀了碗湯:“快吃吧,沒人會幫你清理剩飯的。”

宋翎确實沒法心無芥蒂地去看待楊逸之,她畢竟不是聖人,但也沒必要過分遷怒。要是孩子能自己選擇是否被生出來,他們倒是會少很多煩惱,也不用考慮這些了。

一旁的聶斐眼珠轉了轉,沖宋翎讨巧地撒嬌道:“翎翎姐,我也要喝湯!”

楊逸之還沒收拾好情緒,聞言立刻瞪他一眼,護食地将飯泡到湯裏:“你沒手麽?”

聶斐做了個鬼臉:“我就要翎翎姐盛,你能拿我怎樣?你……嗷!”

他突然發出一聲慘叫,宋安華父女倆擡頭看他,不解地問:“怎麽了?”

桌子下的腳被好友踩得嚴實,聶斐咬着牙擠出一絲微笑,心裏暗罵忘恩負義的臭小子,面上卻堅強地說道:“沒事、沒事……呵呵……”

……

慶松園。

偌大的飯廳冷冷清清,歐陽姿嘗了口魚子醬,眉頭悄悄擰起。

吃了這麽多年,這玩意兒還是這麽腥,不知道那些富太太們是怎麽吃下去的。

她端起高腳杯故作姿态地搖了搖,就看見自家兒子從門廳處路過,連忙高聲喊住。

“逸之!”

見楊逸之腳步不停地上樓,她啧了一聲,裹着她的名貴披肩跟了上去,直到房間門口才把人攔下。

“媽跟你說話你怎麽裝聽不見?”

楊逸之在她的拉扯下轉過身,這才摘掉耳朵裏的耳機,問:“您有事麽?”

歐陽姿:“……”

她一口氣噎在心頭,語氣不善地問:“司機說你今天沒坐車回家,是不是又去姓宋的那兒了?”

楊逸之挑眉,面露譏諷:“他看見了還是您看見了?我去酒吧您也管?”

長輩的尊嚴受到了挑釁,歐陽姿端起架子道:“你就這麽和媽說話?”

“吵什麽?”剛從公司回來的楊舒禾面無表情地走過來,目光掠過眼前的母子倆,伸長手臂。

歐陽姿條件反射地上前為他脫下西裝外套,小聲地告狀道:“這孩子真是越來越難管了,今天司機去學校沒接到他,我怕他出了什麽事,結果一問就沖我發火。”

楊逸之好整以暇地看着,似乎并不擔心自己的父親聽到這話。果不其然,楊舒禾聞言也只是動了動眉梢,反問道:“你什麽時候開始管孩子了?”

自生下孩子後,楊逸之的生活起居都是由保姆阿姨在照顧,歐陽姿做完月子就馬不停蹄地投入産後恢複調理中,然後便和懷孕前一樣,和那些華人太太們逛逛街做做美容,連孩子生出來的時間,甚至幾斤幾兩都不知道,也從沒有過問過。

歐陽姿臉上露出一絲尴尬,讪笑道:“我好歹也是逸之的母親,總不能看着他頑劣成性吧。那什麽酒吧是高中生能去的地方嗎?你一個做父親的對家裏不聞不問,家裏什麽事不都得落在我身上啊?”

她極力地想扮演一個好母親好妻子的角色,但楊舒禾顯然不買她的賬。

“錢不夠花了?”

歐陽姿愣住:“什麽?”

楊舒禾不耐煩地摘下了領帶:“錢不夠花就聯系秘書,別整天沒事找事。”

他娶歐陽姿可不是為了每天工作回來聽她唠叨的。更何況大家一起生活了這麽久,是人是鬼是騾子是馬誰還沒點數啊。

說完這話,他又看向自家兒子。

他工作忙,幾乎沒在子女身上花過時間,每次回家僅有的關心也只是例行詢問——

“零用錢還夠嗎?”

楊逸之嘴角抽了抽,然後臉不紅心不跳地扯謊:“花完了。”

楊舒禾解了袖扣,嗯了一聲:“我待會交待秘書,兩百萬夠麽?”

楊逸之蹙眉,淡淡道:“湊合吧。”

楊舒禾颔首,也沒對他去酒吧發表什麽看法。

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哪個不貪玩,更何況是他們這種家庭出來的,楊舒禾自己在這個年紀的時候都還被長輩罵是纨绔子弟呢,現在還不是照樣得規規矩矩地打理家業。

自家兒子看起來還挺乖巧,也不像是會惹大禍的孩子。

兩父子萬般和諧的模樣倒顯得歐陽姿像個外人。

錢錢錢,這個男人嘴裏只有錢麽?!

她瞪大了眼,氣得有些語無倫次:“他每天去找我前夫你也不管麽?”

沒準過幾天連你這個爸都不認了!

四周的空氣有些凝滞,歐陽姿突然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賠笑地解釋:“不是……老公,我……”

誰料楊舒禾臉上表情未變,眸中露出疑問的神色。

“前夫哥最近手頭緊?那逸之過去幫襯幫襯也沒什麽問題。”

……

另一邊的宋家,宋翎端了杯茶放到父親面前。

“爸,我有事想和你商量。”

宋安華正在看新聞,聞言立馬放下遙控器:“你說,爸聽着。”

宋翎則将自己打算試鏡的事簡單地提了幾句:“角色是位精神病犯人,我想您可能在這方面接觸比較多,所以問問您。”

“這樣啊……”宋安華恍然。

精神病人情況特殊,能被定罪,便說明并不是完全無刑事責任能力的患者。他倒是有經手過幾件特殊案例,但這都屬于機密,沒辦法和女兒交代具體情節。想了想,他拄起拐杖去了房間,拿出一疊簿子。

那簿子十分之厚,泛黃的頁面還有不少殘缺,幾處墨漬都暈成了一片,很有年代感。

宋翎拿了一個靠枕給父親墊着,安靜地聽他開口。

“這都是些辦案時候認識的人。他們當中有的因為失去父母被安排到了福利院,有的兒女長歪了蹲在裏面,牙齒都啃不動東西了也沒人照顧。我們呢,也沒多大本事,有空了就去看一看,能幫就搭把手。”

宋翎第一次聽見父親在自己面前提起工作中的事。她歪着頭,目光從簿子漸漸移到他的臉上,突然發現,她好像已經不太記得父親年輕時候的樣子了。

宋安華是十分硬朗的長相,劍眉星目。或許是因為職業關系,不笑時眉眼間透着狠厲。其實就外貌來說,并不是外人所說的老實人。但這麽多年,他一直背負着這個稱號,也沒有反駁,每天滿懷期待地去局裏上班,回家時樂呵呵地和鄰居們打招呼,像沒心沒肺一樣。

“找到了!”聽到父親的聲音,宋翎陡然回神,見對方指着一處說道,“這姑娘早些年父母都被人害了,因為病情不穩定,所以也沒有上學,家裏只有一位老人在照顧她。”

宋翎順着他所指的方向瞧去,那上面只有一個歪歪扭扭的名字,看不出什麽。宋安華接着道:“狀況好的時候她和普通人沒什麽兩樣,平時也能幫着老人家擺擺攤賺點生活費,但要是發了病,就不好說了。”

他抹了一把臉,轉頭看向女兒:“正好過幾天局裏幾個同事打算看看她,到時候爸帶你一起去。”

宋翎點點頭,看着他鬓邊花白的頭發,柔聲笑道:“謝謝爸。”

……

打車來到公寓樓下,宋翎一錯眼就看到了不遠處的大樓。高聳入雲的建築氣派無比,特殊性的标志很難讓人忽視其存在。

“原來旁邊就是楚氏大樓?”

“你才知道?”

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宋翎一跳,她眯起眼睛,這才看見了倚在車門上的賀朝桓。

“這間公寓都是楚氏名下的。你作為一個帝都人,對這些信息也未免太不了解了。如今的投資商,制片方涉及的領域多種多樣,雖然不用你信手捏來,但有基本的意識也是好的,切記。”

他穿着改良的短襖,外披一件青灰色開衫,看上去像是仙風道骨的山人,可一開口,就染上了長輩般的姿态,與那副長相很是違和。宋翎自然認同他的話,但注意到對方的神色,還是沒忍住偷笑。

“是有工作安排麽?”

聞言,賀朝桓恢複了常态,颔首道:“上去說。”

“《一字情書》還沒到宣傳期,到進新劇組前,中間有一段空檔。像你這樣沒有多少忠實粉絲的藝人,底子尚淺,還是需要維持一定的曝光度。”

“《星光對抗》是一臺的保留節目,最近的主題是以公司為單位的對抗賽。雲天這邊經過一番整頓,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倒是被你接了個便宜。”

宋翎洗了一籃子水果,從裏面挑出來一顆奶黃的梨啃了起來。

“那除了我呢,另一個是誰?”

如今楚泊年息影,男藝人中沒有人能匹配得上他的名氣,想來也只能從女藝人上找,十有八九是秦若了。

果不其然,賀朝桓贊同道:“是秦若。”

宋翎與秦若雖然沒有直接矛盾,但因為林京墨這個角色,終歸是存在一些摩擦和競争,節目組應該也是考慮到了話題度,才會邀請她們一起。

“秦若這個人,能力配不上野心。有傲氣卻沒傲骨,十分記仇。不過要是她主動找茬兒也不用忍讓,否則只會讓她覺得你軟弱可欺。”

宋翎将啃完的梨扔進垃圾桶:“你對她好像挺了解的。”

屋子裏的裝潢已是煥然一新,賀朝桓四處打量了一番,神色自然地靠在沙發上:“對你的合作對象做一番背調不是助理應該做的事麽?”

“這些工作現在都由你來接洽了,那廖鵑呢?”

“她啊——”賀朝桓睨了一眼她往水果籃裏伸出的手,不以為意道,“她手上的一個藝人正在鬧緋聞,還有兩個被導演罵退了組。我猜她應該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精力管你了。”

宋翎咀嚼的動作止住,顯得有些意外。廖鵑的能力雖然不出衆,但如今沒有人施壓,帶一些新人還是綽綽有餘的吧?

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賀朝桓意味不明地說道:“不是每個藝人都具備相應的素質和心态。”

宋翎挑眉,對此不可置否。

“你做做功課吧,明天我來接你。”賀朝桓起身,然後頓了頓,“對了,孟導的劇本你看完了吧?”

“恩?”宋翎擡頭,“差不多了。”

“給我吧,要還給孟導。”見宋翎露出疑惑的表情,賀朝桓也有些無語,“胡新野當時沒注意看,拿得不是終稿。”

宋翎:“……”

聽起來怎麽總覺得不太靠譜。

……

錄制節目這天,宋翎來得很早。酒店專屬雲天傳媒的休息室裏空無一人。

她今天穿了一套粉色的休閑連體褲,頭發利落地紮起來,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

因為是室外拍攝,所以她認真塗了防曬霜,然後用腮紅和口紅提了提氣色,五分鐘就結束了妝造。

“你在這休息吧,我去和導演組打個招呼。”

宋翎應了一聲,繼續往脖子上抹防曬。

賀朝桓輕笑了下,出了休息室往外走。剛到一個拐角,就與人結結實實地撞在一起,手中東西灑了一地。

“誰——賀哥?”秦若的經紀人面露驚訝,睜大眼睛打量着賀朝桓,似有些不可置信,“你、你什麽時候回的國?若姐知道嗎?”

賀朝桓身高腿長,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眸子裏滿是陌生:“和你有關系麽?”

他目視前方,看見穿着精致的女人從遠處走來,渾身上下瞬間散發出強大的冷意,讓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小賀?!”秦若的眼裏迸發出巨大的喜悅,三步并兩步地小跑過來,又驚又喜地說道:“原來你真的在帝都,上回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呢!”

賀朝桓抿直了唇線,低頭撿起自己的東西,秦若下意識地掃了一眼,看到孟滄絮的名字後猛地看向他。

“小賀……你現在開始帶人了?”

秦若的心裏突然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扯着她的表情都不自然起來,笑得比哭還難看。

“你是以什麽身份來我問這些的呢?嬸嬸?”

氣氛如同凝成了冰,催着秦若的臉色刷的一下迅速轉白。她攥着拳,精美漂亮的甲片陷入掌心裏,和心上的刺痛如出一轍。

“哦,差點忘了,我叔叔已經死了。”

輕飄飄的一句話像是壓垮秦若的最後一根稻草,鮮豔的唇色都壓不住臉上的慘白,過了好一會兒才喏喏地開口:“我……我突然想起來還有點事,小賀……再聯系。”

賀朝桓從兜裏掏出一塊方巾,認真擦拭掉手上的灰塵,然後将方巾扔進了垃圾桶。

秦若步子邁得極快,直到走出一段距離,才轉頭對經紀人吩咐道:“賀朝桓手上有孟滄絮的劇本,去查一下他現在手上的藝人有誰,速度要快!”

她還在和歐陽姿不斷周旋的時候,有人甚至已經比自己快了不止一兩步!這怎麽能讓秦若坐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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