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029 你害死了昭昭姐姐
《一字情書》的宣傳時間已經基本敲定, 在這之前宋翎打算再去一趟棚戶區。
“我答應樂樂帶她去一次海洋館,不能食言。”
她穿着寬松舒适的運動裝,厚重的外套裹在外面, 露出一張白皙的小臉。頭發紮成兩個低馬尾, 頂着一張素顏顯得稚嫩了幾分。
賀朝桓雙手抱胸,并沒有對此提出異議, 只是提醒一句:“注意點狗仔。”
宋翎擺擺手:“放心吧, 我又不是什麽大腕,哪來的狗仔跟。再說了,和小朋友去海洋館有什麽新聞價值?”
“未婚生子?”
宋翎:“……”
你說誰?七八歲時候的我麽?
賀朝桓紳士地笑道:“開玩笑的。”
宋翎:“……”
謝謝,我當真了。
她唰的一下帶上脖子後的連帽,微不可聞地哼了一聲, 卻也認真地将對方的話放在了心上。
畢竟狗仔嘛, 為了業績寫出些不和邏輯常理的事,也不是不可能。
秋末冬初, 本就破敗的棚戶區更顯寂寥。結構簡陋的房頂已經出現了幾處凹陷, 上頭彎彎曲曲伸出來幾根光禿的樹幹,像是壓彎房頂的重擔。
“昭昭來了。”老人家已經穿上了厚重的棉服,一臉歡喜地将宋翎迎進來, 沖屋內喊道, “樂樂,你昭昭姐來了!”
說着, 她挪了挪板凳讓人坐下,眼角的皺紋因為笑容擠在一塊,“這兩天樂樂沒少和我念叨,知道你要帶她出去玩,別提有多高興了。”
宋翎早已摘下了帽子, 莞爾笑道:“過幾天工作安排得比較滿,所以我才想着這時候過來,畢竟答應了樂樂,不好叫她掃興。”
“奶奶知道你們年輕人工作忙,有這份心我已經很感激了。”
兩人寒暄間,樂樂又蹦又跳地從裏屋跑出來。她今天也紮了一個雙馬尾,見到宋翎不再像初識那般腼腆,立刻咧開嘴開心地說道:“昭昭姐姐!咱們今天去海洋館嗎?!”
宋翎:“是啊。”
樂樂臉上激動難掩,看得老人家又是欣慰又是疼惜,神情有些複雜。
“奶奶,你也和我們一起去吧?”樂樂走過來拉起奶奶的手說道。
“不了,奶奶今天在家裏看家,你和昭昭姐去玩吧。”
樂樂的臉上立馬露出一個苦惱的神情,糾結地開口:“萬一我不在家的時候,他們又來了怎麽辦?”
聞言,宋翎疑惑地問:“他們?他們是誰?”
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一陣腳步聲。滿身氣度的男人站在老舊的房子前,與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
……
另一頭,賀朝桓送完自家藝人之後便開車去了雲天。楚瀾舟用一支鋼筆将滿頭長發挽于腦後,正低着頭辦公。
她從小在楚家長大,自然習得一身優雅的儀态,只是她性子又有些匪氣,在外人面前還能端得住,私底下則是怎麽舒服怎麽來。
賀朝桓半倚在門框上,歪着頭看她。
“有事就說,在門口待半天算怎麽回事。”楚瀾舟頭也不擡,卻知道此刻站在門口的是誰,惹得賀朝桓不自覺勾了勾唇角。
“猜出來的?”
楚瀾舟擡眼看他,略帶鄙夷地開口:“這香水都停産幾年了吧,你怎麽還有?”
賀朝桓兀自坐到沙發上,長腿交疊,手抵着唇輕笑:“只是相近香型,你聞錯了。”
“是嗎?”
當然不是,賀朝桓不可置否地挑挑眉。
當初楚瀾舟送自己這款香水後,他就讓人買下了整個品牌,但卻沒有複産這款香型,而是由自己獨享。後來賀家破産,所有産業短時間內全部易主,他依靠着這家香水公司,竟也一個人撐了過來。
不過他并沒有打算将這件事告訴楚瀾舟,因為他知道依着對方的遲鈍根本領會不到自己的心思,反而會很開心地想要入股分一杯羹,順便嘲笑自己一番。
果然楚瀾舟也不過随口一問,利落地在文件上簽完字後,又開口:“對了,秦若想要見你。”
賀朝桓幾乎是立即變了臉色,垂着眼睛毫無情緒地說:“不見。”
那個女人能找他做什麽?還不就是看自己如今事業盡毀,又想起他這個曾經的侄子罷了。
“她想取保候審?”
“嗯。”楚瀾舟用筆敲了敲桌面,撐着下巴道,“她家裏沒人了,那些所謂的朋友沒一個敢惹禍上身,估計只剩下你了。”
“宋叔和宋翎的傷勢都不算嚴重,要是私下調解的話,可操作性還挺大的。”
賀朝桓嗤笑一聲:“你覺得宋翎會答應?”
兩人心照不宣地相視一笑,楚瀾舟靠在椅背上,順勢問道:“你今天過來做什麽?不用跟着宋翎麽?”
“她去棚戶區那片了,不是工作我就沒跟着。”
聞言,楚瀾舟意外地擡頭:“這麽巧,阿年今天也去那兒了。”
……
樂樂坐在宋翎身後,探出一個腦袋觀察楚泊年,突然瞪大眼睛喊道:“我認出你了!你是楚将軍!”
楚泊年動作一滞,銳利的眼神遞過去,吓得樂樂又縮起腦袋,過了一會兒才露出一雙好奇的眼睛。
老人家适時解釋:“前些天擺攤的時候對面餐廳在播昭昭的節目,她就跑去看了一會兒,應該是在電視上見過楚先生的。”
老人家雖然家境貧寒,但看人的眼光卻不俗,又因着先前宋安華特意和她提到了楚氏,上了心,認出楚泊年并不難。
樂樂聽到奶奶的話,點頭喃喃道:“你害死了昭昭姐姐。”她說的是綜藝裏的劇情,楚泊年卻因為聽到祖孫倆對宋翎的稱呼瞳孔微縮,只有他自己才能感覺到心裏熱烈的湧動。
“樂樂,那只是個節目而已。”宋翎哭笑不得地開口,又轉頭對男人說道,“楚老師,您今天來,是為了拆遷的事?”她那天聽過老人家和幾位叔叔的談話,想起楚泊年的身份,很快就得出了答案。
楚泊年斂去意動的情緒,聲音低沉地說道:“是的,老人家一直沒同意,所以我過來查看情況。”
聽到這話,樂樂沒等奶奶說話,就急切地喊道:“是我不同意!”
宋翎是知道老人家一直等着拆遷的,她瞥了一眼對方臉上的苦惱和無奈,回頭問:“樂樂為什麽不同意?”
“搬了就不是我的家了,只有爸媽在的家才是我的家。”小女孩低下頭,猶豫了好一會才吐露真話,聲音低落又哀怨。
“我也跟她解釋過了,就是一時轉不過彎來。”老人家嘆了口氣。
兒子和兒媳婦是在孫女面前沒的,她受了很大的刺激,即使不犯病的時候也常常念叨着父母很快就會回來。
“小孩。”楚泊年幹淨的眼眸漆黑一片,讓人看不懂裏面的情緒。樂樂下意識地對上他的視線,呆呆地看着,聽見他說,“你父母如果愛你,想法一定與你相同。你在哪兒,他們的家就在哪兒。”
所愛的人縱使陰陽兩隔,也會憑着對彼此的執著,在下一世找到對方。
就像,他與昭華一樣。
樂樂似懂非懂地陷入了沉思,宋翎摸摸她的頭,餘光無意中瞄到男人腕上的紅繩,猛地一愣。
他怎麽也有這條手鏈?
……
“這條手鏈你從哪裏拿來的!”歐陽姿手中攥着紅繩,琥珀紋路的獸牙在眼前搖搖晃晃,很容易就能看清楚上面的昭字。
突然被搶走東西,楊逸之已然動了怒,卻仍然壓抑着怒火冷靜地攤開掌心:“給我。”
“我問你是從哪裏拿來的!”歐陽姿被楊舒禾勒令待在家裏反省,整夜整夜睡不着覺,眼下已經有了明顯的痕跡。
可現在令她惱怒的不是這個,而是手中的東西。
這條手鏈是宋安華送給宋翎的。當時宋翎剛出生不久,宋安華追查案子回來,得了這一條手鏈,宋翎的小名也因此而來。
歐陽姿坐着月子,忍受着産後的痛苦和生活的瑣碎,知道丈夫回來本還有些歡喜,卻在這一刻将心中積攢的怨氣和不滿通通釋放了出來。在她看來,丈夫應該時刻圍着自己噓寒問暖,分給別人一絲絲的關心都不行,哪怕對方是他們的女兒。
或許是有這份特別的因素在,歐陽姿離開宋家時,什麽都沒帶,唯獨拿走了這條手鏈。只是連她都忘了自己放到了哪裏,現在怎麽會出現在兒子身上?
楊逸之眉眼沉沉,渾身上下散發着冷氣,譏諷道:“和你有關系麽?”
“這是我的!當然有……”
“你的?”楊逸之冷笑,“那你知不知道這玩意是你自己給我的,差點沒殺了我。”
聽到這話,歐陽姿頓時覺得他有些不可理喻,可下一秒又似乎想到了什麽,表情立刻凍住。
楊逸之小的時候,為了在外人面前扮演好一個母親的形象,她會在客人來訪時逗一逗自己的兒子。這串手鏈就是在那時候被歐陽姿拿出來給兒子當玩具耍,後來被別的事分了神,也就忘了收回來。
楊逸之人小心大,什麽東西都想往嘴裏放。獸牙尖利,劃破了小孩幼嫩的嗓子。但即使之後傷好出院,歐陽姿也沒過問過,連敷衍都不曾。
她愣神之際,楊逸之一把奪過手鏈,邊摩挲邊開口:“不過也多虧你,我才知道自己還有個姐姐。”
那是他懂事之後的事了,歐陽姿更無從知曉,只下意識地反駁道:“你沒有姐姐!你是楊家的獨生子!哪來的姐姐!”
“又吵什麽?!”楊舒禾剛從書房裏出來,就看見母子倆争執的畫面,頓時有些不耐。
“歐陽姿,我說的話你都忘了?”
他對夫妻感情看得淡漠,只是恰逢需要一個楊太太才娶了她,對歐陽姿并沒有多深的感情。夫妻倆一個需要人頂名分,一個需要錢和地位,十幾年來相處得十分“融洽”,即使知道她對自己兒子并不關心後,楊舒禾也沒指責什麽,默默請了保姆來照料。
他一直以為自己能這麽生活下去。直到回國以後,歐陽姿做出許多蠢事,甚至已經影響到了他的工作,這才讓楊舒禾在意起來。
“要是待在家裏太閑,就把你那些太太朋友們叫到家裏,省得一天天沒事找事。”
他剛處理完一堆公務,頭疼得厲害,沒工夫當調解員。
“實在不行你就回國外,在那裏反倒更安分。”
歐陽姿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的丈夫:“你和兒子都在這,我一個人回國外,讓人聽了像話嗎?”
“有什麽不可以?”楊逸之嘲諷地笑了笑,壓低身子小聲說道,“您說得對,我是楊家的獨生子,可楊太太這個位置,不是非您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