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杜言等到休息日,特地起了個大早,準備好一應的用品,坐着大巴車趕去了蘇素暫時栖身的地方。

白宅依舊冷清。杜言照例在門口插上三支香,等到香燃盡,走進大門,找到了西院縛住蘇素的那棵槐樹。

“蘇素,在嗎?”

綁在樹枝的那根紅繩依舊穩妥,杜言敲了敲樹幹,蘇素慢悠悠的飄了出來,青黑的臉色,翻白的眼仁,見到杜言,無力的打了聲招呼,晃晃悠悠的沒什麽精神。她的時間不多了。

杜言看到蘇素的樣子心就是一跳,連忙掏出一張符紙貼到樹幹上,穩住蘇素的靈,動作迅速的燃香,奉香果,取出一只銅盆,将從蘇素的葬禮上得來的那只沾着骨灰的手套放到銅盆裏,鋪上一層黃紙,用香點燃了。然後席地而坐,念起了引魂咒。

十幾年前學的,好在沒忘光了。不過,還是有些地方模糊了。應該沒什麽大關系吧?杜言念了一會,偷偷看了蘇素一眼,見她似乎沒什麽不妥,便繼續閉着眼睛念咒。

于是乎,随着杜言的嘴唇上下翕動,可憐的蘇素半個身子開始扭曲一乎黑一乎白的,偶爾還抽搐一下,如果這姑娘知道這是為什麽,估計會立刻撲上來和杜言這厮拼命。

随着杜言的引魂咒接近尾聲,蘇素飄在半空,覺得束縛在自己身上的力量越來越弱,直到消失無蹤,慢悠悠的飄到半空中,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的陽光落在身上,似乎也不再像之前那樣痛入骨髓了。

驚奇的舉起雙手,映入眼簾的,不再烏黑,不再幹枯,而是透明的,仿佛可以感受到空氣中的溫暖。驚喜的看向杜言,對方沖着她微微的笑了。

“如何,感激我吧?”

“你還真不知道客氣!”

蘇素也笑了,自從害死王成山之後,她還從沒有像這一刻這麽輕松過。

杜言見蘇素周身的戾氣漸漸褪去,開始把散落的香果扔到銅盆裏,然後把剩下的灰和渣子埋到土裏,銅盆擦了擦重新塞進背包,“我只能做到這個地步了,馬上讓你投胎是不可能了。你害死了人命,錯過了投胎的時機,不知道還要在這時間游蕩多久,哪怕王成山該死,因果報應,你也會受到影響。可比起那些永遠不能投胎的,你就偷着樂去吧。”

蘇素趴在樹枝上,靜靜聽着杜言的話,即使是如此,她也是感激的。

“只要還有盼頭,我就什麽都……”

蘇素的話戛然而止,突然飄了下來擋在杜言的身前,長發無風自動,杜言詫異的回過頭,一下子瞪大了雙眼。不知道什麽時候,趙偉竟然站在了他的身後,木然的表情,枯槁的雙眼,臉上的皮膚像是用紙漿黏上的一樣,似乎風一吹便要脫落一般。身上依舊是那件長衫,只是沾染上了許多暗色的痕跡,污濁的味道四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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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言心中一凜,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蘇素則是張開雙臂,硬生生的攔在了杜言的身前,可微微顫抖的身體卻出賣了她此刻有多害怕。

嘿嘿嘿嘿……

詭異的笑聲從趙偉的口中發出,伸出手,突然朝着杜言甩過一個東西。

那是一顆人頭!

睜大着雙眼,滿臉的驚恐,猶帶着不可置信,嘴唇裂開,舌頭已經不翼而飛了,臉頰上的皮膚也被撕扯得支離破碎,從輪廓可以辨認出,這是……

“大張?!”

杜言驚叫了一聲,猛的向前撲去,蘇素回身想要攔住他,透明的雙手卻穿過他的身軀,杜言直直的撲向了地上的那顆頭,到了近前,顫抖的伸出手去,背後卻突來風聲,兩截粗壯的樹幹蹿過,攫住了杜言的身體,猛的将杜言拉到了半空,趙偉依舊嘿嘿的笑着,一步一步的朝着杜言走了過來,每邁近一步,臉上和身上就不斷有皮膚的碎屑落下,等到杜言近前,一張面孔已經不成人樣,黑色的骷髅,雙目空洞,蘇素驚叫的撲過來,卻被槐樹的一根枝桠纏住,無法掙脫,只能焦急的看着杜言,滿頭長發亂舞。

纏在杜言身上的樹枝越來越緊,尖銳的枝杈已經劃破了他的皮膚,鮮紅的血流出,卻被纏在身上的樹枝吸了進去,一滴也沒有落下,骷髅是沒有表情的,可卻依然能夠表達出某種陶醉與沉迷。

杜言似乎對發生在自身周遭的一切都漠然了,雙眼無神的看着大張被扔在地上的頭顱,嘴裏喃喃的不知在念着什麽。

終于,趙偉站定在杜言的面前,一根根黑色的枝幹觸角一樣從骷髅的縫隙中探出,直到擠碎了所有的骨骼,那些枝幹開始探向杜言的身體,慢慢的,一點點的,刺破杜言的皮膚……

蘇素急的快要哭出來,就要不顧一切爆裂自己靈體的時候,杜言卻突然擡起頭,黑色的眼睛閃過一道寒光,十指結印,指尖染血,猛的大喝了一聲,拍向了面前那團漆黑的枝幹。

爆裂聲,随着詭異的慘號響起,縛住杜言的樹枝一截截的斷落,裂口處,流出濃稠的、泥漿一樣的液體,間或夾雜着幾絲血色,杜言知道,那是自己的血。

癱坐在地上,呼呼的喘着粗氣,如果不是這個東西貪心,吸了太多自己的血,讓自己有了準備的時間,現在死的就不知道是誰了。

蘇素心有餘悸的飄到杜言面前,看着杜言,“你沒事吧?”

杜言渾身脫力,沒好氣的看了蘇素一眼,“你看我像沒事的樣子嗎?”

“不像,我只是沒想到你會這麽厲害……”

杜言緩過了一口氣,起身走到之前扔到地上的那顆頭顱面前,撥正了,果然,只是個障眼法,這并不是大張的頭,不過是一截木頭。

長長的舒了口氣,幸好……

白晖到的時候,杜言正癱在地上喘氣,蘇素看到白晖,吓得嗖一聲飄到了杜言身後,頭都不敢探出來。

白晖看都沒看她一眼,只是打量了一下散落在四周的黑色枝桠,思索了一下,目光落在杜言身後的那棵槐樹上。

“你怎麽來了?”杜言剛經歷了一次生死,看到白晖,也沒了以往懼怕的心情,“我現在很累,剛剛失血過度,你要打算吃中餐還是什麽的,等等吧,否則你一口下去,我就上西天了。”

蘇素急得想捂住杜言的嘴,白晖卻不在乎,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兩只長腿繼續做着勻速直線運動,直接越過杜言,走到那棵槐樹前,一手掰斷綁着紅繩的樹枝扔到杜言懷裏,另一只手成爪,指甲暴漲,狠狠的抓在了樹幹上,只一眨眼的時間,那棵本還枝繁葉茂的槐樹竟然漸漸從樹根開始枯萎腐爛,直到最後一片綠色的樹葉變黃,一陣風吹過,慢慢的落在了地上,被一腳踩上,化為了粉末。

杜言瞬也不瞬的看着白晖一系列的舉動,大張着嘴,直到塵埃落定,不由自主的摸向了白晖咬過的地方,更加堅定了要去打一針狂犬疫苗的決心。

白晖處理完了那棵槐樹,冷冷的目光落在依舊靠在杜言背後的蘇素身上,蘇素被吓得哆嗦了一下,随即就被一股力量丢了出去。

“離遠點!”

白晖把蘇素扔到一邊,蹲下身,嫌棄的撕開杜言破爛的襯衫,扯幹淨之後,一把将杜言橫抱了起來。

杜言傻了,卻不忘撈起丢在一邊的背包。

“你做什麽?”

斜睨了杜言一眼,白晖擡腿就走,那眼神十足像在看白癡。

這是第幾次被這家夥當白癡看了?

杜言咂咂嘴,看到委屈的從一邊飄過來,想跟着卻又不敢的蘇素,這才回過味來,“你不吃她?”

“不吃。”

“為什麽?”

“有比她味道更好的。”

白晖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味道更好的某人,杜言老實了。回頭看蘇素還委委屈屈的,趕蒼蠅似地揮揮手。

“別跟過來,能幫的我都幫了,別再纏着我了。”

白晖一直把杜言抱出了白宅,到了大門口,一腳踩上杜言留在那裏的香,語氣帶着不滿,“我說過不會吃她。”

杜言低着頭不說話,他哪知道這家夥會不會一時興起把那小姑娘當開胃菜了?防患于未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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