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落定

八年來,張家就像一根刺紮在徵胸口,想拔除,卻找不到機會。張權死後,太後與徵達成協議,只要張家本分行事,太後在一日,徵容張氏一日。八年來,徵無時無刻不想扒掉心頭刺,可惜張家警惕做事,除了一個名滿京城的神童張延慶之外,張氏在外形同散沙,實則隐居背後。慈安宮外只聽令于太後的禁軍日夜巡視慈安宮,後宮事務由皇後主持,慈安宮卻是一處例外。徵有心安插棋子進慈安宮,暗衛費了幾番心思,也只在外殿徘徊。

慈安宮外禁軍隊長由張氏旁支張柳丘擔任,一身功夫鮮有人能與其對敵。張柳丘死忠張氏,許之以高官厚祿,毫不動容。徵幾次借口撤慈安宮外的禁軍,卻被太後按壓下,為避免與太後鬧僵,只得默認了這支禁軍的存在。

張家是一根刺,卻對徵沒有大的威脅,沒有誰比徵更了解,張權與太後從無取而代之之心。九歲登基,徵手中權勢不穩,張家若有取代之心,即便有宋畢昇的支持,他要穩坐帝位,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從十裏坡外坑殺二十萬将士之事被太後知曉,徵才知道,太後并不像她表現的那樣只知宮闱內事,能在張權死後的第一時間站出來,與他談條件,至少證明太後手中有一個情報網。太後既知他有心除張權,為何不出手阻止,他猜不透太後所謀。

慈安宮一夜之間被血洗,一百六十七名宮女與太監無一活口。徵收到消息趕到慈安宮時,張森、青娘護太後左右,原慈安宮禁軍隊長張柳丘被腰斬于慈安宮內殿。

“母後受驚了。”

“哀家無礙,皇上命人将慈安宮清洗一遍,哀家即刻前往萬佛寺清修。哀家自有李衢護送,左右有張森、青娘,皇上不需擔心。哀家意已決,皇上無須多言,從今往後,京中諸事,不必報與哀家知曉。”

也就是說,張家被太後放棄了。徵心頭一喜,面色不動。

“朕謹遵母後意。嚴礠正聽命,護送太後去萬佛寺,太後若有意外,你也不用回來了。”

太後對徵的安排沒有異議,當日啓程去萬佛寺。皇後得知太後離宮的消息,匆匆趕到慈安宮時,太後已經上了銮駕。慈安宮被血洗,張柳丘死,太後和張家徹底撕破臉皮,徵不知內因,結果卻是徵樂見其成的。宮牆被鮮血浸染,重新粉刷後的慈安宮空氣中似乎總是彌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甚至有宮人在半夜聽到慈安宮內裏的嬉笑怒罵聲,這是後話。

時間飛逝,太後離宮已有半年,南羯軍隊攻入北鍺皇城下,期間皇城被攻下,卻因東啓援軍與北鍺軍前後夾擊,将攻進皇城的南羯軍圍困皇城中。皇城攻破前夕,聞人璋接到徵的密信,将主力撤離皇城,同時将皇城中的百姓與糧草秘密轉入祁連山中。

北鍺人信奉祁連山神,認為祁連山神會庇護北鍺子民,北鍺建國之初,開國君主在祁連山下修建皇城,除了百姓信奉祁連山神,主要原由是為依仗祁連天險,一旦後世子孫若保不住祖宗基業,可棄皇城,避入祁連山中,只要保全皇室一脈,他日憑借山中埋藏的皇室寶藏,足夠皇室複國之用。

南羯軍攻入北鍺皇城,原以為能順利擒下聞人璋及皇室衆人,結果耗時數月僅得到一座空城,柳青長忍下胸口怒氣在皇城中整頓軍隊,卻在五日後遭東啓援軍與北鍺主力軍夾擊,前進不得,後退無能,困守皇城,死戰一觸即發。

三隊困戰北鍺皇城之時,南羯王城中,消失數月的劉肇慬攜王後藏嫣出現在王宮中,與廉孝王劉肇濱聯手,将把持朝政的鄭樗式斬殺于王宮中。東啓皇宮中,徵收到暗衛的消息,得知鄭樗式已死,唇角微翹。

原本鄭樗式逼宮失敗,也留有後路,能從宋畢昇手中保全實力退入南羯,助劉肇慬篡位,鄭樗式絕對是個心思缜密的人。可惜鄭樗式錯在野心太大,不但想吞下南羯,還意圖染指東啓。結果太後與張家反目,張家無人,徵趁虛而入,斷了鄭樗式準備退路。

八年前,鄭樗式在西南發動叛亂,明面上是與張權裏應外合,事實上,張權死于殿上,恰是鄭樗式的手筆。張權有權臣之心,卻無稱皇之意。表面看來,鄭樗式暗中與張權密謀篡位,事實上與鄭樗式密謀篡位的另有其人,那人正是張權之父,張仲文。

張仲文有野心卻無頭腦,一生不曾為官,自負才華橫溢,卻不得朝廷重任,一度抑郁不得志。永和帝繼位,張權官拜丞相,張仲文送女入宮為後,眼看張家日盛權勢日盛,張仲文起了異樣心思,卻不敢異動。恰值永和帝駕崩,內憂外患起,張仲文暗藏多年的異心猶如入土的種子,生根發芽,一發不可收拾。可惜張家有張權控制,張仲文手中沒有權利,有心無力時,遇到了鄭樗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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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仲文了解張權忠于鄭氏的心思,又有鄭樗式幾次試探張權,二人心知,要奪權,除宋畢昇,張權同樣是一塊絆腳石,張仲文到底顧念父子之情,沒有對張權下手。眼見徵一日一日長大,勢力逐漸穩固,張仲文心中焦急,遂與鄭樗式定計提前動手,不料戶部尚書焦作卿因貪墨被徵拿下。焦作卿是張氏門生不假,卻是為鄭樗式辦事。焦作卿被拿下之後,手中持有張仲文與鄭樗式密謀的證據,這也是他被人暗殺在行刑前的原因。焦作卿有心拿鄭樗式與張仲文密謀證據要挾張權不假,誰料鄭樗式的動作更快。

焦作卿死了,鄭樗式卻沒有找到焦作卿手中的證據,焦氏一族男丁在流放途中被殺,充入宮中女眷陸續死去,全是鄭樗式與張仲文的手筆。鄭樗式為搜尋證據,急于滅焦氏一族,讓徵生疑,為保線索留焦倩倩一命,無意中得到了鄭樗式與張仲文密謀的證據,卻是在焦倩倩入宮為妃之後。任誰也猜不到,焦作卿将那張圖刻在了庶女焦倩倩的腳底。焦作卿擅畫,雕刻手藝為一絕,這也是鄭樗式将畫分布各處的暗樁與東啓地圖人物交給焦作卿的原因。焦作卿被抓之前,已經将圖畫好,送出前臨起意将圖刻畫在焦倩倩腳底,誰知圖來不及送出,朝廷來人,焦作卿只得将圖焚毀。彼時張權已死,太後欲保張家,鄭樗式叛出東啓,徵為了穩固手中權力,與太後達成協議,暫不動張家。

天不亡張家,張仲文卻等不急。命張柳丘聯合太後篡位,中間不知出了何事,太後大怒之下斬殺張柳丘,甩手去了萬佛寺。張仲文狗急跳牆,聯合鄭樗式逼宮,卻不知暗樁早在徵得到焦倩倩身上的圖後,被逐一摧毀。期間鄭樗式忙于南羯內政,無暇顧及東啓,張仲文空有野心胸無丘壑,已到窮途末路。

“來人,張仲文與叛賊鄭樗式密謀篡位,證據确鑿,抄張氏滿門,三日後問斬。”

三日後,張家滿門抄斬,又五日,張森領着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走進萬佛寺禪房。太後放下手中佛珠,緩緩睜開雙眼。

“你以後就在萬佛寺出家,十年後哀家許你還俗。在此期間,若洩露行蹤,哀家不再保你。”

“謝太後恩賜。”

少年正是有京城神童之名的張延慶。徵下令誅殺張氏滿門當日便廢除皇後之位,幽禁落雨軒,無召見終身不得踏出落雨軒一步,八歲的長公主念安暫居紫宸殿側殿,由徵親自教養。張家謀逆,皇後無德,念安卻是皇家骨血,徵親自教養,一是避免宮人慢待念安,二是杜絕居心不良之人教壞念安。

一番血雨腥風過後,京城恢複平靜,賢王府中也迎來了辄一雙女兒的百日禮。宋敏舒一月裏誕下一對雙生女兒後身體就不見起色,體內餘毒剛除就懷上身孕,還是雙生,于宋敏舒的身體,是不小的負擔,沒有劉潛悉心照料,宋敏舒不會只疼了一日就産下一對雙生女兒。雙生兒出生三日,因宋敏舒身體不适,只簡單進舉行了洗三禮,滿月禮也因此适推遲。一連兩月,宋敏舒清醒的日子比昏睡的日子短,直到十日前身體才漸漸有了起色,辄緊繃的臉才慢慢舒緩。

雙生兒百日禮這一日,王府一如既往不曾大宴賓客,宋府只有宋老太爺與宋老夫人、楊氏到場,宋畢昇作為東啓援軍主将在北鍺皇城與南羯軍隊周旋,十三歲的宋敏行随父出征,連同小跟班寇為戈一并上了戰場。劉潛、随緣帶着三個孩子同宋敏舒說了會兒話,就接到徵親臨王府的消息,這一日,辄長女鄭承茵受封文宛郡主,次女鄭承茗受封文熙郡主,是皇室中獨一份的殊榮。

宴散,賓客走,夏榮院恢複平靜。一對雙生兒由奶嬷嬷哄着早早睡下,辄走進正房時,宋敏舒正由靈月雲月伺候着更衣。揮退衆人,辄雙手環扣宋敏舒腰間,柔軟的腰肢盈盈一握,若非胸前那一對白兔因懷孕豐盈了不少,完全看不出宋敏舒已是一對雙生兒的母親。

宋敏舒倚在辄懷中,身體疲憊,心卻倍感寧靜。

“辄哥哥,抱抱我。”

聞言,辄抱起宋敏舒放在床|上,為宋敏舒掖好被角,像往常一樣躺下。宋敏舒生産後體虛,起初一月,一日吃五次藥,晚間兩次,全是辄哄宋敏舒吃下,白日裏有楊氏監督,宋敏舒不敢不吃藥,到晚上,又有辄哄着,一日五次藥,一次不落,連着吃了兩個月,身體才漸漸好轉,半月前藥量已經減到早晚各一次。

“辄哥哥,讓你擔心了,舒兒以後會好好的,再不讓你擔心。”

一雙腬胰熟練的環住辄的腰,随後整個人像八爪魚似的貼到辄身上,腦袋湊進辄胸口,尋了個舒适的位置睡下。宋敏舒的聲音輕甜,仿佛在哄一雙女兒。轉頭看向懷中已熟睡的宋敏舒,辄輕輕一笑,連日來的愁緒随笑容消散,不見半分。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次年桃花落盡之時,困守北鍺皇城一年有餘的南羯軍兵盡糧絕,敗于皇城內。南羯王劉肇慬沒有派援軍支援困守北鍺皇城的柳青長,總領三十萬大軍攻打西岐。西岐老皇帝駕崩,太子即位,匆忙迎戰,首戰告敗,随後劉肇慬禦駕親征,南羯軍士氣大漲,大軍渡過澇水,大軍長驅直入西岐境內,短短三月,南羯大軍攻破西岐二十三座城池,大軍自澇水而下,一路勢如破敵。劉肇慬攻下西岐都城之日,屠殺盡反抗或投降的西岐皇室。

以二十萬大軍做餌,困住北鍺,周旋東啓大軍,一舉攻下西岐,劉肇慬心計之深,手段之狠,四國無人可及。正是這樣一個枭雄,卻折在自己的王後和親弟弟手中。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卷結束,進入第三卷。

驚呆了,居然上傳失敗,我對不住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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