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更是沒幾句話了,于是一頓飯吃下來,兩個人幾乎沒有交流。
很快,我吃光了自己的那份兒,石讷爾先生則剛剛吃了一半。
“再來一些嗎?”石讷爾先生擡頭看了我一眼。
“不用了,謝謝,”我心裏有些不好意思,無論如何不能再接受石讷爾先生的好意了,為了避免尴尬,我絞盡腦汁地想了一個話題,“不知石讷爾先生來這裏幹什麽,度假嗎?”
“不,”石讷爾先生的眼睛亮了一下,“不是。”很明顯,他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于是不露痕跡地擺出了送客的姿态,“你是從哪裏趕過來的,一定累壞了吧。”
“是的,我從巴黎來的,坐了半天的火車,還有兩個鐘頭的馬車,”我很識時務地站了起來,“很抱歉,石讷爾先生,我有些累了,就先回房休息了,您請慢用。”
“請便。”石讷爾先生點了點頭,繼續低頭用餐。
回到房間,我頹然地倒在了床上。是的,石讷爾先生對我的态度讓我有些在意。也許是我接觸過的人對我都很友好,所以,遇到這種對我不冷不熱,甚至是有些冷淡的人,就覺得很難過。
不過,這種失望情緒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忘得一幹二淨了。
用完早餐,我背着畫架、紙筆和午餐出門了,打算晚飯的時候回來,這樣,我就有一天的時間寫生了。不知不覺,走到一處視野開闊的草地,遠處的朝陽正冉冉升起,染紅了半邊的天空。
我飛快地取出畫架,拿過紙筆,低頭畫了起來。澄淨的天空,青翠的草地,紅的花,綠的水,漸漸從筆端流淌開來。天地相接的地方,一輪紅日正冉冉升起,耀眼的霞光映紅了半面的天空。
我的眼裏什麽都沒有了,只有畫紙上那一方天地。
這時候,身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天啊,西蒙,你真是個天才!”
我吓了一跳,手上的筆一抖,紙上就多了一個大大的青綠色墨點。
“真是抱歉,西蒙,”艾特拉伊皺着眉,臉上有些不好意思,“我把這幅畫給搞砸了。”
我心裏有些可惜,臉上卻沒表露出來,我搖了搖頭說:“別這麽說,你瞧,這裏可以長出一棵參天大樹來。”說着,揮動手中的畫筆,在墨點處随意描了幾筆,畫紙上便出現了一株落葉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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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太棒了,西蒙,”艾特拉伊雙眼放光,驚喜地看着我說,“你日後一定會成為一名出色的畫家!”
我的臉微微紅了,擺了擺手,“這不算什麽的,艾特拉伊。”
“不,我相信自己的眼光,”艾特拉伊的目光極為認真,“西蒙,你今後一定會成為一名出色的畫家。”
“謝謝,”我被艾特拉伊的神情所感染,心底也升起幾分激動,“我一定好好努力,絕不會讓你失望的。”
艾特拉伊點了點頭,與我相視而笑。
“對了,你怎麽會在這裏?”我擱下畫筆,心裏有些好奇。
艾特拉伊的目光閃了一下,“我沒事瞎轉,正好走到這裏。”
“嗯,”我點了點頭,用鼓勵的眼神望着艾特拉伊,“你要不要試試?”說着,我把畫筆遞給了艾特拉伊。
艾特拉伊的臉紅了,她有些吃驚地望着我,“我?”
“是的,”我從背包裏取出一張白紙,固定在畫架上,“我也相信,艾特拉伊同樣是個天才,能夠畫出世界上最美麗的東西。”
艾特拉伊的手有些抖,“五歲那年,我在母親的抽屜裏找到了保存完好的畫紙和畫筆,于是偷偷地拿出來用。後來被我父親發現了,沒想到,一向好脾氣的父親竟然動手打了我一個耳光。”
我不知道說些什麽,只好聽艾特拉伊繼續往下講,“當時我很生氣,于是哭着去找母親。誰知,母親什麽也沒說,只是輕輕地嘆氣。自此,我再也沒有在父母面前碰過畫筆,只偶爾偷偷地畫。”
“那你心裏是怎麽想的,想要放棄嗎?”我心裏有些難過,皺眉望着艾特拉伊。
“我不知道,”艾特拉伊搖了搖頭。
“想不通就不要想了,”我伸手指着遠處的草地,“你瞧,這裏多美。反正現在沒人管你,為什麽不痛痛快快地畫上一場呢?”
艾特拉伊的臉上有些躍躍欲試,“那我……試試?”說完,皺眉思索着要畫些什麽。
我閑着無聊,于是随意選了個方向,毫無目的地走着。
兩側是略帶起伏的草地,夾雜着星星點點的花朵。遠處是高大的喬木,間或夾雜着灌木和雜草,再遠處就是高山和陡崖了,仿佛蒙着一層紗,呈現出一種朦胧的淡藍色。
我閉上眼睛,靜靜地感受四周。
陽光是溫柔的,毫不吝惜地灑向大地。風是涼的,輕輕地撫過萬物。空氣是濕潤而清新的,帶着青草的氣息和隐約的花香。鳥鳴不時地響起,從遠到近,或者由近至遠。
忽然間,不遠處傳來了嘩啦嘩啦的聲響,我猛地睜開了眼。循着聲音望去,只見灌木叢中多了一只肥大的兔子。我搖了搖頭,忍不住笑了。“原來,這裏還藏着一位貴客。”
話剛說完,就見那兔子嗖的一聲跳到了草叢裏。我偏頭一瞧,只見草叢後面立着個人,身前還支着一個畫架,正專注地畫着什麽。我吃了一驚,差點兒叫出聲來,石讷爾先生?
石讷爾先生畫得很認真,似乎并沒有察覺我的到來。我雖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強烈的好奇心還是取得了勝利。我悄悄地來到石讷爾先生身後,想要看看他究竟在畫些什麽。
看到畫面的一刻,我忍不住叫了出來,“摘玫瑰的少女!”
《摘玫瑰的少女》是法國著名畫家普羅斯佩奧爾拉維爾的代表作,畫面簡單幹淨,色彩明亮絢麗,可以說是普羅斯佩奧爾拉維爾無數代表灰暗、痛苦和絕望的作品中的一個異類。
等到畫作完成的時候,我又覺得疑惑。石讷爾先生的這幅畫似乎與原作表達的感情并不相同。原作更多的是在懷念和呼喚,而石讷爾先生的這幅畫,表露的是一種即将相逢的喜悅。
這時候,石讷爾先生發現了我,他退後兩步,打量着畫作,臉上帶着幾分笑意,“這幅畫怎麽樣?”
“什麽?呃,您畫得很好。”我心裏有些吃驚,我原以為石讷爾先生會因為我的冒昧而大發雷霆,至少也會擺出一副冷淡的樣子,誰知道臉上竟然帶着笑。是因為這幅畫?
“是嗎,”石讷爾先生并不在乎我的答案,他仔細地端詳着畫面,皺着眉頭說,“這裏的顏色太淡了,還要再紅一些才行。還有這裏,線條不夠流暢。”說着,揮腕動了起來。
果然,改完之後,整幅畫的感覺都不一樣了。之前雖也很美,但顏色稍顯黯淡,少女的心情也好像帶上了一層灰色,現在卻截然不同了,線條也更加流暢,整個人好像活了過來。
“比起原作,我更喜歡您的這幅,它比原作多了幾分喜悅和歡快,”我驚訝于石讷爾先生的繪畫水平,“您之前學過繪畫嗎?您看上去,要比有着三十年教學經驗的繪畫教師畫得還好呢。”
“過獎了,”石讷爾先生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膀,接着用肯定地語氣說,“你學過繪畫。”
“是的,”我老老實實地回答,“我是梵高美術學院二年級的學生。”
石讷爾先生點了點頭,“不錯,那裏是個出畫家的地方。”
是的,梵高美術學院出過很多有名的畫家,比如普羅斯佩奧爾拉維爾,再比如女畫家瑪麗路易絲。可惜的是,瑪麗路易絲結婚之後就不再畫畫,流傳下來的作品也不過四五幅。
談話到了這裏,似乎停滞了下來。
我找了個話題,打破了沉默,“您來這裏是來寫生的嗎?”說完,我就有些後悔了,昨天夜裏剛剛問過,石讷爾先生似乎對這個問題有些回避。“如果您不想回答,可以不必理會。”
“事實上,我來這裏是為了見一個人。”很意外,石讷爾先生竟然開了口。“為了……赴一個二十年前的約。”
“二十年前?”我吃了一驚,我不知道,二十年對一個人意味着多麽漫長的時間,人生又有幾個二十年可以活。“如果是我,我真的會懷疑,我是否還記得二十年前的那個約定。”
“如果是她的話,她一定會記得。”石讷爾先生的語氣十分肯定。
我不知道說些什麽,只好重複石讷爾先生的話,“是的。我相信,您一定會見到約定的人。”
說完,半空裏劃過一道閃電,緊接着轟隆隆的雷聲傳到了耳朵裏。我擡頭一看,不由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