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v章

周母被趕走,周恪初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夜已經慢慢深了,周唯一再一次跟霍明朗擠到一起。獨獨留着周恪初在書房裏一個人在發呆,過了幾分鐘,他才起身去地下室的酒櫃裏拿了一瓶法國紅酒。

也沒醒酒,喝得糙,苦澀的滋味從他的味蕾蔓延到四周。他習慣性地皺了皺眉眉頭,酒就這樣一個人單獨喝了整整一瓶。

在他再次起身搖搖晃晃去酒櫃的時候,周唯一揉着惺忪的眼睛出來看到了他,迷迷瞪瞪的小臉卻都是擔憂,他可憐兮兮地說:“爸爸,媽媽好像在說夢話。”

周恪初的酒一下子就醒了,搖搖晃晃的身子就像是打了雞血一樣突然就立正了。七年來的慣性讓他一下子就走進了周唯一的房間,霍明朗一個人躺在小朋友的小床上,眉頭微蹙,滿臉發白。

“爸爸,媽媽她一直好像在很害怕地說不要。”

周恪初微涼的手掌貼在了霍明朗的臉上,異樣的滾燙讓他心驚。而當他再貼近一點,幾乎将整張臉都靠在霍明朗臉邊的時候就聽到霍明朗極其微弱的聲音,她在說:“救救我,救救我。”

這幾個字對于周恪初來說無異于晴天霹靂,亦像是苦苦經營無數次卻毀于一旦的空中樓閣。害怕而心痛。

“救救我,救救我。”她又在說。

而此時此刻,小朋友又在他的身後問:“爸爸,媽媽說什麽了麽?”

周恪初從來沒有這麽無助過,他覺得自己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哪怕只言片語他都無法回答。

霍明朗明顯陷入無邊夢魇,每一分鐘每一秒鐘都像是經歷無數苦痛,她作為那樣堅強的一個人,居然也說出求救的話。大概已經難受至極。

“朗朗。”周恪初慢慢貼在霍明朗的臉邊:“不要怕呀,我還在這裏呢。”

睡夢中的霍明朗微微晃了晃頭,居然開始哭,淚珠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就像是斷線的珍珠。周恪初的臉與她貼得那樣近,幾乎同一時間就感到了這分刺骨的涼意。

“爸爸,媽媽怎麽了……”周唯一有點害怕:“媽媽到底怎麽了?”

他不知道晚上吃飯還好好的媽媽為什麽在睡覺的時候會說亂七八糟的胡話,還會哭。在周唯一的世界裏,只有很疼很疼的時候他才會哭。

周恪初沒有回答小朋友的話,只是輕輕的開始擦去霍明朗的淚。冰涼刺骨的液體,他全身發麻,心力交瘁。

她受過太多苦,人格分裂之後,卻還是會在夜裏無意識地哭。他應該傷她至深,猜都能猜得到。

所以,到最後,如果她要走,他周恪初無話可說。

霍明朗的夢裏是一團接着一團的迷霧,倫敦的泰晤士河、大本鐘通通都隐在這漫無邊際的濃霧之後,整個天地間就剩下她一個人了。

霍明朗拖着沉重的步伐在街頭孤單單找着一個人。那個人有着一雙微微上翹的桃花眼,小扇子一樣的長睫毛。那麽漂亮的一個人,卻擁有着這個世界上最冷漠最冷漠的側臉。

他好像從來都不怎麽對自己笑過,所以她在這一刻才找不到他。

只剩下她自己了,所有人都抛棄她了。

霍明朗突然走不動了,腳下就像是灌了鉛一樣,再擡一腳就要花費畢生力氣。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濃霧朝她聚攏來,将她團團圍住,她幾乎不能呼吸。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有人一腳踩在了她身上。

再然後,無數人從她身上踏過。

有人嘻嘻笑着說:“老周啊,走了啊,跟個美女去旅行了。”

有人嘲諷地說:“哎呀,這種清粥小菜居然也能入得了周公子的眼呀。”

霍明朗被一腳一腳踩得好疼,卻絲毫沒有還手之力,一個個腳印像一把一把尖刀一樣準确無比地戳進了她的心髒。

她幾乎快要死了,最後那一秒鐘她流着淚再喊:“初初,救救我,救救我。”

救救她,救救她。

可是沒有人聽到這句話,也沒有人救她。她被濃霧、唾罵和調笑淹沒,她的初初沒有來,一直沒有來。

她的心血流幹,她最後孤零零地死去。

霍明朗突然醒了過來,燈光大亮,突來的光明讓她愣了好一會兒,然後她才看到了在身旁的周恪初。

夢境如此真實,就像是那麽發生過一樣,這時候周恪初的臉對于她來說無異于致命毒藥。霍明朗抿了抿嘴:“你走吧。”

“朗朗。”

霍明朗已不想看他:“你還是走吧。”

“你剛才好像叫我了……”

霍明朗驀地就轉過了頭,語氣尖利像是在發怒:“我叫你走!”

這還是周唯一第一次看見霍明朗發怒,霍明朗雖然脾氣不好,時常冷着一張臉,但是她從來沒有這樣生氣過。橫眉冷對,一雙大眼睛死死地瞪着,仿佛下一秒就要親自将你趕出去。

周恪初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即便這一刻他內心叫嚣着留下來留下來,他還是慢慢的站了起來,牽起一旁周唯一的手,一步一步退到了房門外。

“我走了,你有事叫我。”他聲音低沉,步履緩慢而沉重,牽着孩子離開了。

可是霍明朗在他們離開之後,卻再也沒有睡着。夢境真實地就像是那麽發生過一樣。

她曾經很愛很愛他,所以将自己一步一步逼死。那樣慘那樣慘。

一夜無眠,直到天亮。第二日,治療繼續,沒想到章含催眠給的環境居然也是倫敦,大霧的天氣。

一整天,霍明朗一直哭一直哭,她告訴章含,有壞人欺負她。

章含循循善誘:“那個人長什麽樣子?”

霍明朗答非所問:“他們人好多,我躲不過,我還有小孩子,他們喪心病狂。”

大概記憶太過痛苦,霍明朗還沒有結束催眠便開始嘔吐,全身又開始抽搐。

章含大驚,似乎有一條思路在他眼前一閃而過,但是霍明朗這麽痛苦,他只好提前結束了催眠治療。

一旁的心理醫師陳雙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求能更新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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