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咱們去瞧瞧苗先生。”回了院子,舒曼瑤就側頭吩咐了夏夕一聲：“你準備一些苗先生喜歡的茶葉，我記得上次爹爹剛帶回來一些清心茶？”

“姑娘,那清心茶也沒剩多少了……”夏夕有些猶豫的說道，舒曼瑤擺擺手：“不過一些清心茶，又不是什麽稀罕物，這會兒沒有了,過段時間再讓爹爹帶一些回來就可以了，快去吧，苗先生喜歡的東西可不多。”

夏夕連忙應了,找了鑰匙開了櫃子,将那一包茶葉給拿出來。舒曼瑤伸手捏了捏那茶包，不多也不少,送出去既不會太顯眼，也不會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苗先生原本是要住在舒家後面的巷子裏的，但那裏距離舒家有些遠，到了舒家這一代，家裏的人又太少，後院有不少空出來的地方，老太太索性就請了苗先生住在後院，和舒曼瑤的院子也不過是隔了個院子。後來老太太為舒曼瑾和舒曼瑜請的女紅先生，還有讀書寫字的先生，也都是住在苗先生的那個院子裏。

舒曼瑤也沒有避諱着人，帶着夏夕進了院子，還和其他幾位先生打了照面。不過，這些先生也都知道舒家的大姑娘是專攻字畫的，苗先生才是大姑娘真正的先生，打了招呼之後，也就紛紛避退開了。

“曼瑤今兒過來，可是有什麽事情？我布置的功課，曼瑤做完了？”苗先生領了舒曼瑤進屋，示意小丫鬟倒了茶水，笑盈盈的看着舒曼瑤問道。

舒曼瑤點點頭，示意夏夕将手裏的畫卷打開：“我聽先生的吩咐，畫了一副秋景圖，還請先生為我指點。”

苗先生放下茶杯，接了那畫卷放在桌子上，細細的觀賞了一遍，才輕聲說道：“從布局來說，曼瑤選的景色是很不錯的，只是略有些偏差，你瞧着，這邊太過于濃重，這邊太過于清淡，這樣一來，難免會有頭重腳輕之感。”

舒曼瑤認真的聽着，偶爾會指着空白處說兩句，苗先生就拿了毛筆替她描補上：“這畫畫，最是忌諱往上描補了，當然，若是大家，那就是另外一說。可是你這種初學者，最要不得這個。你看看，這樣是不是就顯得更煩亂了？”

“是，曼瑤明白了，多謝先生指點。”等苗先生說完，舒曼瑤就行了個禮，苗先生不在意的擺擺手：“你是我的弟子，我指點你是應當的。只可惜，我并非是大家，怕也只能指導你這麽兩年，若是你想在這方面有更好的成就，最好是拜了名師。”

“俗話說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先生教導曼瑤的，曼瑤若是能品透，那就足夠用了。”舒曼瑤笑着說道，又接了夏夕手裏的茶包：“先生，這是我剛得的一些清心茶，我記得先生最是喜歡這個，您嘗嘗看喜不喜歡？先生沖泡的茶水，那可是一絕，曼瑤早先就饞的不得了了。”

苗先生也忍不住笑：“怕是你饞這茶水了，所以才将這茶葉帶過來的吧？”

“先生不要說穿人家的心思嘛！”舒曼瑤臉上露出些不好意思：“先生喜歡這茶葉，曼瑤自是會送來孝敬先生的，先生對曼瑤又那麽好，若是曼瑤想喝茶，先生也定然會滿足曼瑤的。這茶葉若是放在曼瑤那裏，怕是要被糟蹋了，還不如送給先生，一舉兩得。”

苗先生伸手點了點舒曼瑤的額頭：“果然是有小心思的，好吧，看在你對先生也算是有孝心的份兒上，今兒就讓你飽飽口福。”

說着，就讓丫鬟拿來了茶具。淨手之後，就端坐在茶桌前，燒了水準備沖茶。舒曼瑤坐在一邊，捧着腮幫子瞧，一邊想着等會兒要怎麽開口。

苗先生沖茶的動作，很是優美，舒曼瑤每次瞧着都覺得心裏寧靜的很。

“先生，其實我今兒過來，還有一件事情。”等喝了茶，舒曼瑤才開口，略有些不好意思：“先生也知道，我那二妹妹和三妹妹，之前剛回了京城，祖母為了讓我們姐妹相處的更好些，就讓我們姐妹一起上課。”

苗先生點了點頭：“嗯，你為着這個，耽誤了不少功課。”

“我也不是不願意和兩位妹妹相處，只是，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舒曼瑤有些不安的捏了捏衣角：“之前我也和先生說過，我不求自己的字畫能史上留名，只求能有爹爹的一半水平。”

苗先生贊賞的點頭：“你有這個想法是很好的，也是很有孝心的。”

舒曼瑤臉色這才舒緩了一些：“所以我就求了祖母，不太想去上女紅課之類的，祖母也答應了下來。只是，有個條件，怕是要讓苗先生為難了。”

苗先生十分聰慧，稍微一想就明白過來了：“你是說，你那兩位妹妹，也打算學字畫？”

舒曼瑤有些尴尬的點點頭：“是，大約沒多久祖母就要找先生說這件事情了。原本先生就是為教導我而來的，忽然給先生送來兩個人教導，我怕先生為難，所以先問一聲，若是先生覺得不妥，我就去回了祖母，定然将這事情給揭過去。”

苗先生略一思索就擺了擺手：“不用了，不過是多兩個學生，我還是能應付得了的，我就是擔心……”苗先生細細觀察了舒曼瑤的臉色，就算她來舒家的時間不長，有些東西，也是能看出來的。

比如說，許氏和舒曼瑤這個前妻留下來的女兒，感情生疏。舒曼瑾和舒曼瑜兩姐妹，和舒曼瑤也不算親近，舒曼瑤在這舒家，靠的是老太太和舒老爺。

而許氏和舒曼瑾舒曼瑜在舒家，靠的則是舒哲明。前者是現在正管着舒家的，後者則是舒家唯一的子嗣，是将來舒家的掌管着。

雖說縣官不如現管，可問題是，這縣官說話，現管的也得顧慮些。

苗先生并非只是為自己着想，她也是有幾分為舒曼瑤着想的。師徒一場，苗先生自己這麽大年紀了，沒個子女，舒曼瑤又是乖巧又是聽話，天賦也挺好，苗先生對自己這個弟子也是有幾分在乎的。

老太太既然是想讓舒曼瑾和舒曼瑜跟着她學字畫，她是怎麽也不能拒絕的。除非這事情是讓舒曼瑤出面說話，可舒曼瑤出面拒絕了，就要得罪許氏和舒曼瑾舒曼瑜了。反正自己不過是多費幾句口舌的事情，能不讓舒曼瑤和許氏她們正面起沖突，那就盡量避免了這種事情。

“我知道先生擔心什麽，”舒曼瑤見苗先生眼中有對自己的擔憂，原本的忐忑就少了幾分，笑着給苗先生倒了一杯茶，舒曼瑤接着說道：“先生多慮了，再怎麽說，先生也是祖母和爹爹為我請的先生，先生盡心輔導我，那才是職責所在，先生一向是個有責任心的，祖母之前也贊過先生。”

苗先生點點頭，舒曼瑤接着說道：“曼瑾和曼瑜不過是來和我做個伴兒，她們若是有想學的心思，先生也不妨多多教導她們一番，到底都是舒家的女孩子，她們好了，我就更好了。”

是這個道理，一個家族的女孩子，那絕對是連在一起的。一個名聲好了，整個家族的女孩子都跟着受益。一個名聲不好，那哪怕是出了三服，都要被連累。

最最出名的例子，就是太祖皇後端敬文皇後，全天下都知道的賢良淑德，自打她被封後，張家女孩子的身價就全部上了一個臺階，那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最最出名的反面例子就是二十年前有個段家的女孩子，未婚先孕被發現了，連累的已經出嫁的族姐有個被休回家了，兩個已經訂了親的也被退婚了。

這還都不是親姐妹，若是親姐妹，舒曼瑾和舒曼瑜的名聲不好，舒曼瑤這個當大姐的，就更不好了。

“你能想明白就好。”苗先生笑着點頭，舒曼瑤也不好意思的跟着笑，随後說道：“只是有一點兒，還請先生給個方便。”

“你說說看。”苗先生捧着茶杯看舒曼瑤，舒曼瑤抿抿唇，手指繞在腰帶上，遲疑了一下才說道：“我爹爹最是喜歡顏體，我現下學的，除了簪花就是顏體。若是二妹妹和三妹妹想學這個……”

苗先生立馬明白過來了，就有些哭笑不得，小孩子家家的心思，當真是……這個也并不是太讓人為難的要求，苗先生也就應了下來：“你放心吧，我瞧着你那二妹妹為人端莊賢淑，更适合練歐體，至于你那三妹妹，性子活潑，可用趙體磨一磨。”

舒曼瑤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我覺得三妹妹那性子挺好的，并不用打磨。我之前瞧着三妹妹很是喜歡行書，不如就讓她學了顏體行書？”

舒曼瑤自己學的是顏體楷書，女子學書法的時候，楷體最是占優勢。

苗先生自認為很是明白舒曼瑤的心思——那姐妹兩個學了書法，必定也是要讨舒老爺歡心的。若是她兩個都不教顏體，怕是要讓那姐妹兩個生氣，所以就選了一個性子最是不穩定的來學這比楷書難學的行書，也算是有個交代了。

既是為自己着想，苗先生自是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舒曼瑤喜笑顏開，忙點頭：“多謝先生指點，弟子明白了，多謝先生。”說着就起身給苗先生行了禮，苗先生連忙扶住她胳膊，笑着搖搖頭：“你呀，剛才還說你看的明白呢，我是舒家為你請的先生，自是專心指點你才是，你且放心，二姑娘和三姑娘就是過來，也不過是聽我閑話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