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

“大懶蟲,起床了!大懶蟲,快起床~大懶蟲,起床了!大懶蟲,快起床~”

“布谷布谷~~布谷布谷~~~”

早上6點半,這間小小的公寓裏便開始狂響噪音!

床頭櫃上一只鬧鐘叫得歡快,牆上挂着壁鐘,有一只小黃鳥重複着布谷布谷的叫聲從一扇小門裏探頭出來。

在這一片熱鬧的聲音中,郜白猛地睜開眼睛,從床上坐起來,他的臉上還帶着僵硬的冷意和恐懼,眼神渙散無光。

片刻後,他眼睛緩緩眨動,瞳孔漸漸有了焦點,然後突然睜大眼睛,那神情十分訝異,還帶着些不可置信。

床頭的鬧鐘還在歡快的叫着,郜白震驚的伸出手,卻因為太過激動,力道出現了偏差,鬧鐘一下子被他創到了地板上,發出清脆的塑料碎裂聲,不過卻依然頑強地工作着。

他終于回過神來,表情卻變得晦澀難明。

這裏,是自己那間小租屋……

可是,怎麽可能呢?

他還清楚地記得陷入那片喪屍群後,被撕咬全身血肉的痛苦。

那時候的絕望和怨恨還清晰得在腦海中浮現,将自己當擋箭牌推出來的少年,以及在一旁看着卻絲毫沒有救他的打算的男人,他都還清楚地記得……

甚至連他們的表情都記得一清二楚。

尤其是那個男人,直到這一刻,他才終于認清這個人的心可以冷酷到什麽地步。

究竟為什麽一定要他死呢?

郜白靜靜地坐在那裏,回想着和那個人的過往。

他自認從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他的事情,大學四年把他侍候得像祖宗,在一起後也總是在遷就他,一切以他為先,他開公司就把錢借給他,他撞了人,就替他賠禮道歉,把自己準備買房子的錢全部拿出去賠償了人家。

到後來末世來臨,他覺醒了速度異能,在他沒有異能的時候,沒有一點嫌他拖累,找吃的找喝的還負責打喪屍。

當初他們和另外五個人組成了一個臨時小隊,隊裏的人嫌那人沒能力不做事還脾氣大,也都是他厚着臉皮拉關系做任務拼命出力這才讓其他人漸漸不再說什麽。

後來那人覺醒了火系異能,還正式組建了狩獵隊,他就在一旁盡心幫他,到後來狩獵隊成為在B市都小有名氣的小隊時,隊裏面至少有一半的人都是他招進來的。

再後來隊伍裏進來了那個水系異能的少年,少年能力不弱,清秀可愛,人天真了些但是善良單純,很得隊裏的人喜歡,就連他自己對那少年也很是照顧,後來少年更是好運得覺醒了空間異能,在隊伍裏的地位愈加穩固。

他作為一個速度能力者,末世初還有些作用,但是到了後來喪屍開始進化,他的能力便大大打了折扣,所以他自覺地退下來留守基地為他守好大後方,做好後勤。

那時候隊伍分成了三個小隊,兩個行動隊一個後勤隊,他負責的就是後勤小隊,那人帶領其中一個行動隊,他的隊伍裏就包括那個少年。

另一個行動隊的隊長是他們最初七人小隊的同伴,他曾經來找過自己一次,說了些莫名其妙的話,問他最近和姓孔的關系怎麽樣,還委婉地要他多注意別有用心的人,當時他沒多想,只開心的和老朋友聊了一會兒便分開來,可是卻沒想到,原來那時候就已經有了端倪。

就連不經常在一起的人都發現了不對,那人小隊裏的人應該都知道他們倆的關系吧,可是,卻沒有一個人告訴過他,甚至還幫他們瞞得嚴嚴實實,直到最後被他自己親眼撞見!

他沒法想象那段日子每每出任務的小隊回來時自己笑着迎上前時,隊裏的人是用一種怎麽樣的眼光在看自己的……

傻子?可憐蟲?糟糠“妻”?

郜白捂住臉,只覺眼睛酸澀得厲害。

被撞見後,那兩個人尴尬的不行。

後來雙雙牽手到他面前,那怯生生的少年還紅着眼睛求自己原諒……

原諒?他要怎麽原諒?

他當時就掄起巴掌往那男人臉上扇,結果少年驚呼着撲到跟前,受了那一巴掌。

那小臉嫩白,他又是帶着氣帶着恨死命扇出去的,所以那張臉上很快就浮現出一個紅腫的巴掌印。

男人眼神一下子就變了,一把攬住少年心疼的不得了,然後轉向自己時,那眼神就滿是失望厭惡譴責,開口就是一句“他都道歉了你怎麽可以這麽狠毒?!”

郜白只覺得一口血梗在喉嚨口,真想噴他一臉!

怒氣忍也忍不住了,他也不是什麽軟綿綿好拿捏的性格,相愛的時候怎麽做那是情人間的事,為愛的人奉獻他甘之如饴,他心甘情願,可是現在這種情況,他能笑着說原諒他就把名字倒過來寫!

“這麽遮遮掩掩,把我當傻子,偷偷摸摸玩出軌?有必要嗎?你大可以可以明說,你們看對眼了,想在一起,可以啊,跟我說啊,咱們分手啊!可是,你現在卻來這麽一出……還是說,其實你只是嘗個新鮮,玩玩而已?”他說着,眼神意有所指的看向已經蒼白了臉的少年,表情上帶着顯而易見的嘲諷。

那男人臉上怒意更盛,好像自己侮辱了他們一般。

郜白看到他悄悄握了一下少年的手,然後擁着他,轉向自己:“白,我們一直以來不告訴也是為了你好。我們在一起之後就想跟你攤牌了,可是在末世裏,生活本就已經夠殘酷了,如果再讓你面對這麽殘忍的真相,我們怕你會受不了這個打擊。小柯人好心善,同意了和我一起瞞着你,忍受着這樣痛苦的地下來往,他都沒能有個正大光明的戀情,是我們對不起他……”

郜白一邊聽着,臉上已經做不出任何表情了,直到聽到最後一句,他才終于抖着嘴角語調古怪的道:“我們?對不起他?呵呵,對不起啊,孔先生,我覺得我理解能力有問題……這個我……們,是指誰?”

男人完全無視郜白,臉上仿佛自帶光輝,低下頭看着正擡頭看他的少年,雙眼中俱是深情:“小柯,原諒我為了白讓你受了這麽多委屈……既然現在他已經看到了,我會跟他說清楚的,我們以後一定可以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你這麽好,白他一定能理解的。”

靠之!

郜白從沒有哪一刻這樣恨自己的渣戰鬥力,他現在實在很想拿刀捅了對面的賤人!

難不成他還得一臉微笑祝福這對狗男男!

老子沒這麽奇葩的尿性!

“啪啪啪,”郜白拍拍手,将兩人之間的深情對視打斷,“兩位,這個時候不要自帶背景,矢志不渝。還有個大活人在邊上呢,而且這個活人剛剛捉到了自己男朋友和小三偷情,所以你們不要給我在那裏自說自話。誰TM說要原諒你們了,誰TM說會理解你們了?!”

男人生氣:“白,小柯這麽年輕,他更需要呵護,你就不能包容一些嗎?有什麽你就沖我來,不要欺負小柯。我知道你愛我,可是小柯更需要我,他這種心軟的性子,沒有我在旁邊早就被人給吞了,對不起,白,我想保護他,我想守着他一輩子。我一直想找個合适的機會說出來,盡量不要傷害到你,但是既然現在你已經看到了,那我就不用再隐瞞了。”

郜白譏笑:“呵,不要說的好像自己有多高大,真讓人惡心。如果你爸帶着一個年輕女人回家,然後和你媽說她更年輕更需要我呵護,你媽是不是也要笑着祝福。”

男人的臉一下子黑了。

少年見到這樣的情況,從男人的懷裏擡起頭來,看着郜白怯生生的道:“郜大哥,你不要這樣,都是我不好,你不要跟孔大哥生氣。我,我和孔大哥,是情不自禁,我們知道自己這樣不對,我們也不想傷害你,可是我們沒辦法讓自己的心不跳動。我,我會退出的,我,我會成全你和孔大哥……”

郜白深深吸了一口氣才壓下了自己罵娘的沖動,臉上笑着,神情卻分外認真:“成全不是這麽用的,我也沒那麽大能量一揮手就讓你們心髒都停止跳動,我沒有在跟孔先生生氣,我只是在,跟他決裂。你們兩個人,都不值得我生氣,是我自己瞎了眼,怪不得別人。”

“但是,孔勁宣,林柯,我不會原諒你們,也永遠不會祝福你們!不管你們說得再好聽,舌頭編出花來,你們也永遠都是背叛者。”

然後他轉身就走。

他不是不傷心不是不怨恨,但是選擇這樣爽快的方式才不會太狼狽。

在不愛你的人面前哭泣,永遠得不到安慰,只有憐憫和嘲笑。

那都不是他想得到的。

就像是摔倒的小孩子,只有在信賴的大人在身邊時才會賴在地上大哭,四處無人時,他們會選擇站起來,抹抹眼淚,一聲不吭的繼續向前。

現在,他已經沒有可以撒嬌的人了。

可是沒等他脫隊離開,一場屍潮攻擊便撲向了B市,然後便是他的死亡。

那個天真純良的少年,背後下黑手将他推進了喪屍堆,那個男人,冷眼旁觀,任他被喪屍淹沒。

那一刻,淹沒他的不僅是恐懼,還有悲哀。

相處7年,沒有愛情也該有點友情了吧,他竟能眼睜睜看自己被喪屍啃食嗎?!

枕頭下的手機突然鈴聲大震,恍然醒過神的郜白摸出手機來第一反應就是關掉聲音然後把手機藏起來。

末世在安靜的地方突然響起這樣的聲音足以引來耳朵靈敏的喪屍,他這反應純屬條件反射。

然後他就盯着自己的前方空氣發起怔來,自己明明就好好地呆在小租屋裏,如同往常一樣被鬧鐘叫醒,平常這個時候就應該起床,洗漱整理,吃個早飯然後去學校監督學生早讀,可是那滿腔的憤恨和疑惑,滿腦子都是關于末世的記憶,都太過清晰太過真實,他幾乎沒辦法把那些經歷當成一場夢。

輕輕扭動一下,試圖起床,但是身上的痕跡讓郜白停止了動作。

低頭看去,被子已經滑落到腰間,自己身上還殘留着點點未消退幹淨的暧昧紫痕,一看就知道經歷了什麽。

他身子一僵,似乎想到了什麽。

目光落到床頭的電子臺歷上,那上面的數字清清楚楚,上面一格顯示着2013-6-3,下面一格則是6:37am。

前天,6月1號,國際兒童節,也是,他的生日。

那天晚上,他邀請孔勁宣到家裏來,好酒好菜招待了一場,然後趁着酒意豪放的和孔勁宣滾了一晚上床單。

雖然是在自己的提醒下才得到了一句敷衍的“生日快樂”,但那時候他也高興得差點哭出來。

因為從來沒有親近的人跟他說過這四個字。

母親沒有,附近被家長教育的離他遠遠的小朋友們也沒有,從未謀面的父親更沒有。

孔勁宣是他的初戀,也是唯一一個陪他度過生日的人。

然後2號孔勁宣消失了一天。

之後的事情,他清楚地知道,或者說是記得,就在今天,3號一大早,孔勁宣給他打電話,說出了車禍,等他急急忙忙趕去,才知道,他只額頭上擦破點皮,對方一輛小車被他撞壞,車主也重傷昏迷。

腦子裏閃過一道電光,郜白幾乎是飛撲一般地抓回手機,手指慌慌張張的劃開鍵盤鎖,幾近顫抖的點擊出那個紅色的小話筒标。

未接來電:A宣。

真的是他!

郜白睜大眼睛,只覺得後腦勺麻了一瞬,如果,如果他記得的是真的,那麽,是不是說明,他真的重生回到末世前了?

他點下撥打,努力平複着自己的心情,既是因為對自己猜想的驗證,也為了對電話那頭的人深切的抗拒。

“你還知道接電話啊?”那人帶着怒意的聲音在那頭響起。

郜白忍住想破口大罵的沖動,“我剛起,打電話什麽事?”

孔勁宣在那邊又念了幾句什麽,但是郜白沒仔細聽,他只清晰捕捉到了一句話,“我出車禍了,在XX醫院……”

郜白聽到這裏,沒聽孔勁宣再說什麽就果斷結束通話。

那邊的孔勁宣怒意之下又有些小小的得意,哼哼,自己只是說出了車禍他就急急忙忙挂斷,現在應該是在趕來的路上了吧。

然而屋子裏的青年卻并沒有像孔勁宣想象的那樣急切不安,他擁着被子坐在床上,将手機拿在手裏盯着黯下去的屏幕上自己的樣子,突然笑出來。

而且越笑越開心,最後直接撲到床上打起了滾。

活過來了,活過來了!

他竟然真的從那樣的末世中重新活過來了!!!

滾到沒了力氣,郜白終于慢慢安靜下來,躺在柔軟舒适的床上,看着窗外越發明亮的日光,他深吸一口氣,然後在早晨清明的氛圍中慢慢勾起了唇角——

一切,都重新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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