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姜堯

郜青陽終于冷靜下來，他在少年眼中看到的全是陌生和迷惑。

這個人，确實不認識他。

但是他很确定，眼前的人就是姜堯。二十多年的相識，他對這個人已經熟悉到了即使他改變面目都可以憑聲音動作認出來，更何況，這少年模樣分明就是姜堯少年時期的樣子。不過比之當時的姜堯要白淨多了。

想到姜爺爺說的那枚玉璧的神奇之處，他深吸一口氣，在少年越發不耐煩的眼神中，松開了抓着他的手。

他知道姜堯的脾氣，姜堯對陌生人的忍耐度很低，而且不喜歡和別人有肢體接觸，雖然看起來脾氣很好，但是那也是分對象的，軍隊裏他手下那批兵背後叫的大魔王可不是沒根據的。雖然有一定親近的成分在裏面，但是姜堯在最初收服那幫家夥的時候手段确實很“魔鬼”。

包子見這人松開了他，擡腳便走。

郜青陽也跟着他往裏走，“姜堯……”

包子瞥他一眼，“我叫包梓。”

郜青陽差點腳下一個踉跄，他沒聽錯吧，姜堯這家夥竟然板着臉一本正經的說自己叫包子！

“那個，姜……咳，包子……”對着姜堯的臉叫包子，郜青陽忍住想要噴笑的欲望，繼續跟着包子，此時正好經過樓下的保安室，兩個守衛的異能者認識包子，但是沒見過郜青陽。

當初郜白登記的時候第一回是小軟胖郜包子，後來又變成少年包梓，故此這兩人對郜白的印象很深。只不過這兩人也沒那麽豐富的想象力将兩個包聯系到一起，只是奇怪這年輕人怎麽跟包子那麽有緣罷了。

當下笑着跟包子打招呼，“小包回來了？這是你朋友啊？”

包子沖兩人點頭示意，聽了後面一句話，又搖頭道：“我不認識這個人。”

那兩個人一聽這話，忙攔住郜青陽，外人可不能随便進出的，要麽有樓裏的住戶帶着，要麽就登記在冊，不過還有一種，那就是你擁有一定權力，就像雙胞胎，他們倆當初找郜白時就是假公濟私帶着異能二處的特別證件才能到處竄的。

眼看着包子已經頭也不回的進去，郜青陽将一枚徽章給兩人看了一眼，然後快速追了上去。

保安室的兩個人怔住了，久久，其中一個抹把臉，回過了神。

“先是兩個異能處的，這又是個軍部的，你說這郜先生是什麽來頭？”黑臉的漢子啧啧道。

旁邊的同伴搖頭，“誰知道呢，反正也不管咱們的事，咱們只要注意樓裏別出現喪屍就行了。”

黑臉漢子點頭：“也是，唉，聽說前些天4號樓那邊出現了喪屍，還是個異能者呢，出去做任務的時候被感染的。他身上确實沒傷口，那屍毒是從眼睛感染的。4號樓因為這喪屍死了三個人！”

同伴面上也露出擔憂的神色，“最近不是有消息說，喪屍都開始進化了嗎，咱們這些人還不知道有多少安生日子了。”

——

郜青陽是過來找郜白的，不過現在他見到了姜堯，堂弟的事就無限往後靠了。

一路跟着包子到了十三樓，在包子不悅的眼神中，郜青陽也毫不遲疑，臉上還笑眯眯的，那副表情倒是和郜白有幾分相像。

知道姜堯沒死，他的心總算是放下了大半，但是姜堯卻明顯什麽都不記得還變成了少年時期的樣子。

既然找到了姜堯，那他就不能再讓他一個人呆在這裏了，一定要将他帶回B市。

包子站在門前掏出鑰匙，然後看了郜青陽一眼，“你跟着我到底想幹什麽？”

郜青陽卻沒有回答他，而是盯了門上的號碼牌好一會兒，然後他指着門問包子：“7棟-1302？”

包子皺眉看他，仿佛在看白癡，門上不是寫着嗎？

郜青陽上下打量了一番包子，然後他開始對自己的判斷有些懷疑，難道這不是堯子而是林伯說的堂弟？可是堂弟怎麽會和姜堯長得那麽像呢？

不對，堂弟名字是郜白！可不是包子！

郜青陽道：“我來找……郜白。”

包子的眼神終于不再是無所謂的冷淡，變成了審視，然後他問：“你找他做什麽？”

郜青陽道：“我是他堂兄。”

包子眼神中閃過一道莫名的光芒，然後他淡定的道：“哦，堂兄啊……我回去問問他。”

說完他就開門進去了。

郜青陽在外面眼睜睜看着好友無情的背影消失在門後，內心受到深深的傷害。

混蛋，醬腰子你竟然這麽對我！！！

當然，這個外號幾個損友是絕不敢在姜堯面前說出來的，自從姜堯武力值變成他們這一批的NO.1之後，凡是敢拿這個外號開玩笑，下場全部都、很、慘！

包子進去時，郜白已經從空間出來了，正盤腿坐在沙發上頭上蓋着毛巾擦頭發。

包子見狀自然地走過去接過郜白的毛巾，幫他揉擦着發絲。

郜白坐在那裏揪着沙發墊子，嘀咕着抱怨道：“怎麽變成喪屍了頭發還長長呢？不僅洗的麻煩，連擦幹都得好長時間。得找個時間讓人給剪剪頭發了。”

包子擦頭發的手一頓，然後道：“這樣挺好看的。”

郜白黑線，“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麽好看不好看，要我說，男人就是要板寸才精神，才叫帥！記得那個尋人懸賞不，照片上面那個男人，那才叫好看！頭發、臉，還有軍裝，真特麽帥！從他的肩膀就可以看出來，那個男人，身材肯定是一等一的好！”郜白說着，又擡眼看站在跟前的包子，“要說你和那人長得還真像，包子，那人會不會是你親人啊？”

包子聽着他的話，揚眉，眼神有些變化，帶着點好笑和溫柔的意味，然後在郜白看向他時收回目光，端正表情搖頭，“我不知道，還有，我不是小孩子了。”

郜白笑道，“怎麽不是，你以為你長大了年紀也跟着長了？3歲的小屁孩~”

包子臉黑了，一把将毛巾丢到郜白腦袋上，不管了！

“喂喂，包子你太不夠意思了，就這麽對待把你辛辛苦苦拉扯大的老爹？”郜白頂着毛巾大喊。

包子哼了一聲：“讓一個三歲小孩子給你擦頭發，你真是太辛苦了……”

郜白笑起來，“好好好，爸爸要關愛小包子，來，包子，爸爸抱抱~”

于是，白爸果斷的被包子鄙視了。

再于是……郜青陽還在門外，包子你還記得嗎？

郜青陽左等右等，還是自己動手敲門了。

郜白聽到敲門聲，看向包子，這個時候誰會來？林家雙子昨天才來送過餃子。

包子有些不太情願的開口：“有一個人找你，說是你堂兄。”

郜白取下頭上頂着的毛巾，他的頭發已經半幹，将毛巾拿在手裏，郜白暗忖，堂兄？那就是郜家的人？

見包子盯着自己看，郜白沖他一笑，“我去問問看他找我想做什麽？”

郜白同樣沒讓郜青陽進門，就在門口拉開一半門縫，站在那裏，然後笑着問道：“我就是郜白，找我有事？”

郜青陽是那種高挑俊秀的青年，乍一看和郜白有幾分相似，但是那雙桃花眼卻讓他的氣質悄然從溫潤變得豔麗。

堂兄弟間相似的漂亮的臉，一個精致溫和，君子如玉，另一個就是眉目如畫，美人如花了。

不過，郜青陽眼神很正，只要不是笑得太燦爛，還是很具有威懾力的。

他也打量着郜白，然後沖着郜白伸出了手：“我是郜青陽，說起來，應該是你堂兄，我父親是郜宇煌，你的親大伯。”

郜白看了一眼他的手，敷衍的握了一下，他回憶着舅舅說的那些人，然後挑眉看向郜青陽，仍舊是那副笑模樣：“哦，堂兄啊，有什麽事嗎？”

郜青陽看他這态度，眉心微收，他覺得父親的期望估計沒戲了。

滿懷怨氣流落在外的孩子遇到家人來找會是這個态度嗎？這分明就是一點都不在意。

郜白的反應太過平靜，反而讓郜青陽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了，連他自己都覺得如果這時候說些煽情的話實在顯得可笑。

他也索性把那些哄小孩的腹稿統統删除扔進垃圾桶，然後正色道：“我們都知道當年的事情确實是郜家不對，但是現在你也長大了，你是郜家的血脈，父親不想你流落在外。”

郜白打斷他：“郜家血脈？我只是姓郜而已，而且母親會繼續讓我叫這個名字，還是因為，這名字是兩位老人取的，你們不用覺得愧對我什麽，因為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是郜家人。”

郜白說着，眼神冷下來，“到此為止吧，不送。”

說完便要關門，結果被郜青陽“啪”的一聲攔住了，郜青陽看着郜白那一臉冷意，心裏苦笑，這個任務眼見着是完不成了，可是他還有一件事啊！

“那個，我還有一件事，這回不是關于你的，而是關于你的室……友？”郜青陽話音未落，包子已經攔在了郜白身前。

那赤裸裸的保護姿态讓郜青陽差點驚掉了下巴。

喂喂喂，不要搞得我好像要欺負人一樣！不對，姜堯你什麽時候變成這副忠犬相了？！！！

包子是聽到聲音才出來的，正看到郜青陽壓着門，貼近郜白，于是他一臉不爽的看他：“你這個人怎麽這麽麻煩？都讓你走了你還不走，你到底想幹什麽？”

郜青陽哽住一口血，我攔門，只是想問問您的情況，真沒想做什麽……

他恨恨的看着姜包子，這失個憶難不成連習性都變了？

不是最惡劣，最腹黑的家夥嗎？有回冒險，老子陷進沼澤裏，好家夥就扔了根樹枝過來，一點沒發小愛的拉着木頭（樁子→莊子→莊霆）在旁邊看熱鬧！而且不是說最讨厭那些只會拿自己當擋箭牌，躲在後面哭的沒用的家夥了嗎？這回呢，人家都還沒哭，沒讓你救，自個就主動竄出來站在前面算怎麽回事！！！

作為被虐到大的死黨之一，郜青陽在內心裏淚流滿面表示無法接受！

不過——郜青陽邊拭淚，邊想着——他好想呼喚大家都來看看！！！不知道這樣的姜堯得跌碎所少人的眼鏡啊……

姜堯從小是跟着爺爺長大的，父母因為任務去世，所以姜爺爺對這個唯一的孫子那是看得比眼珠子還珍貴，但是老爺子職務在身，也沒辦法時常看護着姜堯，只能找了保姆看照。可是那些雇來的保姆也只是負責他的三餐衣着，姜堯想做什麽她們是管不了的，姜堯身邊又有姜家的警衛員跟着，在附近一片裏那就是一霸。他惹了事，姜老爺子自然會給他擺平，就算生氣了教訓他，心疼孫子的老爺子也不會下手太重。

姜堯就在這樣的縱容下，養成了驕傲又惡劣的脾氣。院裏小孩子都不喜歡他，所以才會有了那個惡趣味十足的外號，有一次這外號被姜堯聽到了，當時他一對三，打得頭破血流，最終取得勝利。

但是這外號也沒消失，反而更多人借此嘲諷他，還有孩子編了順口溜，“豆子焖醬，腰子癫狂，沒爹沒娘，大院放羊。”等等的話來氣他，姜堯霸道慣了，這些孩子就算怕他，但是能讓他不舒服他們心裏就樂呵。

他和莊霆比姜堯他們要大幾歲，不常在一起玩，但是這些事他們都是知道的。後來他和莊霆去了軍隊，姜堯也被他爺爺塞進來跟他們湊在了同一批，軍隊裏打架鬥毆是常事，所以姜堯倒是因為這一點被一些二愣子型的打架狂人接受了，後來相處久了，就漸漸發覺，姜堯其實不算太壞，以前打架惡作劇，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幼稚的想要得到爺爺的關注。再長大些，姜堯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只是，那種刻進骨子裏的狠勁卻沒有消失，而且還總是一肚子壞水，雖說關鍵時刻他很靠譜，但是有些時候真是恨的人牙癢癢！

他真想到，那樣一個姜堯竟然還有這樣的一面，他真的好奇起來，讓他變成這樣的，究竟是什麽？

瞥一眼包子身後的郜白，郜青陽勾起嘴角，眼裏的笑意濃起來，他改變主意了，就算軟磨硬泡，他也得把這兩個人都搞定然後打包帶回B市！

站在郜青陽對面的包子，清楚地捕捉到他眼裏一閃而逝的興味，然後他皺起眉頭，這郜青陽又在打什麽主意？

沒錯，他是知道郜青陽的，而且他甚至知道自己是誰，也就是說，其實他已經恢複了記憶，想起自己的從前，想起自己叫姜堯。

但是又有一點不同，姜堯可以明顯感覺到，自己的性格還是有一部分變了，尤其是在面對郜白時，從前的那個姜堯，改變了太多。

也許是重來一次，在年幼不安的時候得到了郜白的關愛，所以彌補了他那麽多年來心上的缺口，這麽多天來和郜白的相處，他的靈魂一點點變得安穩變得平和，那些暴戾的黑暗的東西，他一點也不想展露給郜白看，他深深知道這個男人是怎樣一個容易心軟，又心善的人。盡管郜白從來都說自己自私，但是他救了當初只是個小孩子的自己，他說他不大度，但是他從不會吝啬的捂緊口袋，而是找機會幫助他覺得應該幫的人。

郜白就是這樣很純粹很普通的一個人，愛財卻不貪婪，耍小聰明卻從不害人，這個人又特別豁達，連自己變成喪屍這種事情，都接受良好，可是他卻沒有利用這樣的方便去做什麽，而是一切以保命為前提，能狠得下心來也有自己的原則和底線。

他從郜白身上感染到太多溫暖，也想要學着釋放善意給他。

意外吃下頭頂一顆珠，他的靈魂能力得到了修補，身體因為那枚神秘玉璧的保護機制而回歸幼生體的狀況也漸漸開始得到恢複，懵懵懂懂中一直有意識，卻在最近才終于清醒過來，記憶一點點的增加，靈魂一點一點從混沌狀态恢複的同時，也因為這幾個月來的經歷而更加完整。他是姜堯，但是他也是包子，是全心信任和愛着郜白的包子。

被那個喪屍的自爆能量摧毀整個身體時，他以為他真的就要死了。

26年的歲月走馬觀花一般從腦中掠過，父母死去，他是怪爺爺的，覺得是爺爺派下的任務，讓父母送了命，但是只剩下爺爺一個親人的他，又是渴望爺爺關心的，所以幼稚的想要讓爺爺頭疼，變得煩人又壞脾氣，長大後，他終于懂得了那些不得已，懂得了責任的意義，才終于改變了看法，但是他始終沒有向爺爺表達過他的善意，每次見到，都和最初一般硬邦邦幹巴巴的說幾句不冷不熱的話，現在他後悔了，不知道自己就這樣死了，爺爺會多傷心？

清醒過來後，本該回去B市的，但是他放心不下郜白。

郜白是喪屍，他比誰都清楚，甚至比原本懵懂的包子更加了解這個身份會引起的風浪，所以他才要留下。

郜白現在離不開他，他只要一想到萬一哪天他不在，郜白沒有晶石吃了，或者又一不小心吃錯晶石，導致突然晉階，就一陣不放心。沒有人守在他邊上，誰知道這個家夥又會做出什麽叫人提心吊膽的事來！

而且他自己的力量也沒有完全恢複，至少，他要将實力提升至四階，突破四階，甚至更高，他才有足夠的底氣和力量保護郜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