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他們找不到鎖鏈的鑰匙,由燕士奇一個個徒手扯斷,瑾姨和甲乙丙給他們找來遮體的衣物。
這就是孫俊為什麽即便冒着被孫達打死的風險也要幫助九娘和阿讓逃跑的原因。
每一次他都會向“新婚妻子”伸出援助之手,但只有九娘敢回應他相信他,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付諸行動。
那天晚上,當他等來父親暴怒的毒打時,就知道九娘和阿讓成功了。
“英雄啊。”李甲愁眉苦臉。
“別叫我英雄。”
“那該怎麽稱呼?”
“燕士奇。”
“奇哥。”
燕士奇緩緩的扭過頭,盯着李甲飽經風霜的糙漢臉:“我二十。”
“燕兄弟!”李甲嘆氣,瞥了眼身後忙亂的一群人,除了原先被鎖在樓裏的,親眼見到孫達被吃掉的那兩個姑娘也在裏頭。
他們原本都是好人家的兒女,被孫達用各種各樣的方式弄到這種地方來,随着孫達從這個世界消失,他們看似得到了自由,實際上恐怕有家也回不得,未來的人生一片渺茫。
李甲糾結着臉小聲問:“這麽多人要怎麽安排?”
“不知道。”燕士奇非常光棍的說大實話。
他在想狗子去哪兒了,茶小河去哪兒了,不在孫府代表兩只都沒孫達抓住,那麽他們能在什麽地方呢?難道還在縣城裏到處游蕩?
“你安排,需要幫忙再告訴我。”李甲還在絮絮叨叨的嘀咕不停,燕士奇已經邁開步子,“我要去找人,晚些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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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燕兄弟?”李甲眼睜睜看着燕士奇身手利落的爬到高處,沿着牆越過屋頂往孫府外大街的方向離開,叫都叫不住。
好好的路不走幹啥走屋頂?
李甲嘆口氣,回頭看了眼那些神色麻木的男男女女,愁得頭禿。
“李甲。”青年冷靜的嗓音緊貼着李甲後腦勺。
“哇啊!”李甲捂着心髒,“燕燕燕兄弟?!你怎麽這麽就回來了?”
除了被解救的那些男孩兒女孩兒們,孫俊他們注意到動靜紛紛往這邊看。
燕士奇神情嚴肅,冷靜道:“我們被包圍了。”
“啊?”
燕士奇剛到臨街的屋頂就看到了街上整齊的軍隊,他們正從被破壞的大門缺口進來,燕士奇便又回來通知衆人這個消息。
“他們挂的是什麽旗?”孫俊連忙問。
燕士奇回憶片刻:“唐。”
孫俊在記憶中搜尋,緊張的神色慢慢放松,喃喃道:“沒有姓唐的,不是‘客人’就好。”
會是什麽人呢?
對方以強硬的手段接管了孫府,并且沒有給出任何解釋的意思。
而現在唯一可以稱之為孫府主人的只剩下孫俊,孫俊并不想争奪這座充滿了罪惡并且一直囚禁折磨自己的豪宅,因而并沒有出言反對。
他不出聲,其他人就更沒意見了。
李甲和兄弟兩個商量過後決定先把衆人安置到三人住的地方,其他的只能等先離開這座重兵把守的宅邸再打聽了。
最開始他們并沒有受到任何阻攔,對方只是派了一名副尉通知他們“閑雜人等一律離開”,似乎把他們當成了府裏的下人。
眼看要出正門,一位将軍騎馬迎面而來,副尉立刻領着他們避讓。
孫俊坐在輪椅上行動緩慢,已經站到旁邊的燕士奇又走出來雙手木輪椅的扶手,連人帶椅子搬到了一邊。
将軍的馬在他們身邊停了下來。
燕士奇察覺到自上而下的視線,面無表情的擡起頭,對上一雙沒有溫度的眼睛。
“你叫什麽。”
對方一開口,衆人便好似感覺到了寒冬臘月的一陣冷風吹過,忍不住打了個寒噤,更加不敢擡頭。
弱。
燕士奇無甚興趣的收回視線,嗓音沉緩平靜:“燕士奇。”
“将軍和你說話,擡起頭來!”将軍身邊的副将怒聲斥道。
燕士奇的手摩挲着燕玄的手柄,眉間露出不耐的神色,孫俊在後面悄悄的扯了下他的衣服,燕士奇原本到了嘴邊的話又硬生生咽回去,硬邦邦的擡起頭,露出一張臭臉。
……你還不如不擡。
副将要發作,将軍不緊不慢的擡起手,他只能閉上嘴,惡狠狠地瞪着燕士奇。
“你是武者?”将軍垂着眸子。
“不是。”燕士奇眯了眯眼睛,打量對方。
這位将軍地位應該不低,但意外的很年輕,不超過三十歲,臉上總是一副波瀾不驚的冷淡神情,眼睛裏也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審視的望着燕士奇,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麽。
“你可願意在我身邊任職?”
“将軍?”他身邊的副将和下屬都非常震驚,好像他說了句什麽了不得的話一般。
但這位将軍只是沉靜的望着燕士奇,神色沒有半分變化。
“謝了。”燕士奇又一次露出無聊的神色,收回目光不再看對方,輕描淡寫道,“我的目标是取代武皇,成為天下第一強者,對當兵不感興趣。”
這回連這位年輕但深不可測的将軍都微微錯愕,其他人可想而知多驚恐了,齊齊倒抽一口冷氣。
居然有人敢在衆目睽睽之下說要把武皇取而代之這種話!真是狂妄,不要命了吧?!這種話一旦傳到武皇的擁趸耳中,追殺你到天涯海角!連身邊的人也會跟着一起倒黴啊啊啊啊!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拉開和燕士奇的距離。
燕士奇黑着臉盯着第一時間跑開的甲乙丙三兄弟:“你們跑什麽!老子又不是病毒!過來!”
三兄弟驚恐的搖搖頭,死也不肯接近他。
燕士奇腦門兒上青筋挑了挑,深吸一口氣,轉過頭冷漠的盯着将軍:“沒事的話我們可以走了嗎?”
又是一陣到抽冷氣的聲音。
其他将軍紛紛僵硬的看着自家将軍。
年輕将軍臉上的神色已經恢複常态,他盯着燕士奇看了片刻,淡淡道:“你們可以走,他要留下。”
孫俊被點名,似乎明白什麽,臉上慢慢失去血色。
燕士奇的手放在孫俊的椅背上,握着燕玄,語氣惡劣的緩緩說道:“不好意思,一個都不能留給你。”
刷!
周圍士兵紛紛亮出了武器,局勢突變,氣氛忽然變得緊張起來。
燕士奇身上無害平和的氣息發生了變化,猶如兇悍的野狼露出了他危險的獠牙和利爪,臉上帶着“老子怕你”的挑釁,眼睛兇光畢露,森森的盯着對他刀劍相向的軍官和士兵們。
“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別動手!”李甲見局面要失控,一頭冷汗的站出來,飛快地說道,“将軍您看到這扇大門了沒有?還有府中的殘垣斷壁,一處處廢墟,一天之前這裏還是完好無損的,一夜之間就變成了這般模樣,孫達和他的二百多個手下就這麽輕而易舉的被打敗了!做到這一切的只有一個人!就是他!你們也看到了對吧?”
人群中被指名的兩個姑娘連忙點點頭。
将軍揮手,讓所有人退下,問李甲:“孫達在何處。”
“呃。”李甲支支吾吾,“這個,這個……”
“将軍。”孫俊深吸一口氣,臉色蒼白,聲音比之前更加虛弱,他強迫自己直面将軍,“我知道您要的是什麽,放他們走吧,他們什麽都不知道。我會留下。”
燕士奇緩緩道:“我說了,不行。都得走。”
“子債父償……”
“放屁。”燕士奇目露兇光,臉色陰沉的可怕,沒有看身邊的小鬼頭,目光犀利的盯着将軍,“東西給你,人我帶走。如果不同意就打到同意為止,你可以試試我什麽時候會倒下。”
将軍語氣平淡:“能打的就你一個,你能護得住幾個?”
“有一個受傷,有一個死,我追你到天涯海角給他們複仇。”
二人目光相對,仿佛有電光火花噼裏啪啦作響。
周圍所有人大氣不敢出,頗有種度秒如年的煎熬。
将軍收回目光,掃向孫俊:“東西給我,你可以走。今晚太陽落山前離開三羊縣,否則本将軍不介意體驗一番被人追殺到天涯海角的滋味。”最後一句話是看着燕士奇說的。
燕士奇回了他一個獰笑。
衆人:“……”
看着就不像好人的一方。
孫俊被他們帶走,大概半個時辰後完好無損的被送了回來。這位将軍倒是言而有信,另一方面也意味着他們必須在太陽落山之前離開三羊縣,否則會發生什麽真不好說。
李甲和王餅子帶孫俊瑾姨以及一衆男男女女先回落腳的地方,燕士奇和張孝義去找茶小河狗子,找到他們兩個後再由張孝義帶路跟其他人會和。
孫府。
“将軍,他們走了。”副将想到燕士奇就氣,“您為何不下令把他抓起來?哪裏有人可以憑一己之力把整個府邸弄成這般模樣,看他的模樣也不像力戰一夜,都是皮肉傷,定然是他們為了脫身在說謊。”
年輕的将軍靠在椅子上,漫不經心的翻看手中的賬冊。
他的容貌其實生得極好,只是沒有人敢肆意的盯着這張臉打量,僅有的一個卻對這張臉無動于衷,判定不是能跟自己打的便了無興趣。
将軍撐着腦袋,眉目間帶着矜貴清冷之氣,副将的憤憤不平和惱火并未影響他分毫,這個男人年紀輕輕就身居高位不是沒理由的,至少定力和養氣的功夫他一幫子下屬無人能及。
“不是說謊。”将軍沒有擡頭,注意力全在剛剛拿到手的賬本上,“我聽過他的名字。孫達找到了嗎?”
“呃,沒有。”突然切換話題令副将愣了一下,見自家将軍無意再提那個讓人惱火的男人,便識相的跟着轉換話題,“将軍,孫達的兒子真的要放走嗎?他掌握的秘密……”
“放出風聲,說孫達已死,所有的秘密都在他唯一的兒子身上。”将軍合上賬本,“讓他替我們引開那些人的注意,這個東西你盡快送到元帥手上。”
“是!”副将接了賬本,又問,“将軍,縣令如何處置?”
“論其罪該如何?”
“自然當殺!”
“交給新縣令去辦。”
“屬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