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股票點漲到了368點,繼續突破記錄。
在交易所門口有人撞了一下沃克。
“嘿!”沃克認出是弗蘭克?彭貝,“彭貝先生?”
彭貝笑容可掬,“你好。”
沃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了他的手,殷勤道,“沃克?瑞恩,也許您不記得了,我在市長的晚宴上見過您一次,和紐約郵報的記者小姐伊莉斯一起,久仰大名。”
彭貝恍然,“哦對,我有印象,伊莉斯?丹澤,紅色頭發那位對嗎?非常迷人的小姐,請代我向她問好。”
站在他身後的男士提醒道,“先生,議員在裏面等您。”
“不好意思,先失陪。”彭貝欠身,繞道而過。
沃克也進去了,他見彭貝穿過大廳直接上了二樓。二樓是後臺交易室,一般從業人員進不去。
在做完了幾筆普通交易之後,沃克守在電梯旁,他随手掏出煙匣遞給電梯旁的那位記錄員,“來一根嗎?剛才和彭貝在一起的那個男人,很面生,從來沒在交易所裏看到過他。”
記錄員是個熟面孔,點頭,“邁阿密地産商羅格?史密斯,這應該是他第一次來紐約交易所,上一期的財經新聞專訪就是他,目前佛羅裏達最富有的人。”
“噢,我記得了。彭貝發家致富的第一個貴人。”
“誰知道呢?”記錄員開玩笑道,“說不定現在是他仰仗彭貝呢,畢竟要長時間呆在紐約,還是彭貝更加熟悉這裏一點。”
“你說羅格?史密斯?他要進駐紐約市場嗎?”
記錄員抄起旁邊一份八卦小報,指了指封面,“彭貝牽線搭橋,羅格看上了德克威家的千金,說不定會成為今年又一樁轟動紐約的婚禮。”
沃克搖頭輕笑,“凱西?德克威不會看上他的,全紐約都知道她那個清高的個性,她當年不是宣稱自己非瑞士皇帝不嫁的?今年21歲了吧?再不嫁就要嫁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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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承認凱西?德威克有些清高,不過誰讓上帝給她貌若天仙的長相呢?一個女人長成那個樣子有權利清高,我打賭她就是六十歲還會是全紐約最漂亮的淑女。我說的是真正意義上的淑女,不是那些穿比基尼跳吉特巴舞*的騷`貨。”
(*吉特巴舞:20世紀初一種社交舞,但舞姿過于奔放,女性動作大時很容易露出內褲。一開始在學生中風靡,被美國一些大學例如杜克大學一直嚴禁。)
沃克倒是覺得吉特巴舞的奔放比狐步舞的古靈精怪要更可愛些。
男人們心裏是有标準的。戰争結束後,女人們的裙子的确是越來越短了,但解放身體并不意味着她們從男人手裏奪回了一部分權力。大部分男人慷慨接受,僅僅因為短裙滿足了他們的視覺欲`望。遵守長裙規則的淑女仍處在男人心中的聖壇上。婊`子和淑女,男人們分得很清楚,他們都喜歡,也都不放在眼裏。
沃克同情凱西?德威克。她的婚事已經成為全紐約人操心的一件事情了,這姑娘的心裏壓力該有多大,所有人都等着看一個想自主婚事的姑娘的笑話呢。
“所以你覺得羅格?史密斯來這裏的目的是什麽?”保爾問,“紐約的上門女婿不好做。在佛羅裏達他可能受萬人敬仰,但以他的門面,還無法和老德威克相提并論。”
“他和彭貝狼狽為奸,到紐約來估計是眼饞着這裏的錢呢。”沃克拿筆指了指草稿紙,“不對,這裏錯了。你專心一點。”
保爾嘆了一口氣,把目光重新放到坐在對面的格林身上,“我做家庭教師有工資嗎?”
“沒有。”沃克立刻否決了,“今天你必須要讓他搞清楚填息怎麽算。”
保爾刷拉拉在紙上寫好了公式和關鍵詞,手一甩,“拿去,自己看,不懂再問。”
格林對他的态度很不滿,沃克立刻在他手上放了一顆糖,“寶貝不是你的錯。別理他,好好學。”他轉身勸教師先生,“他現在是搖錢樹,要是露餡兒了以後你也沒錢賺,兄弟,如果有錢我也想專門請個老師從微積分慢慢開始教,但是我們沒時間。兩個月,你保證過的,兩個月之後他必須能拿出去賣。要不然那間金絲籠的房租我真的付不起。”
金絲籠是沃克對曼哈頓公寓的簡稱。保爾無奈道,“你打算什麽時候搬過去?”
“下個星期。昨天給他去做了三套衣服,我真的快沒錢了。”
保爾終于坐直了身體,低頭去看格林的算法,“這邊,等號是兩邊相等,所以左邊加了一個數右邊也要記得加回來,不要忘了。”
沃克不打算打擾這對師徒了,“我下去給你們弄點吃的。”
門一關,保爾固态重生,又躺回了沙發上。他把劉海撥弄下來,低聲說,“實在算不出來就算了,也不會真的有人讓你算,記着這些名詞怎麽用就行。”
格林執着地拿着筆算,他對去根號的方法始終掌握不了,算來算去不是差一個根號就是多了,最後索性把筆一摔,不做了。保爾扭着眉頭,“鬧什麽脾氣。”
格林怒氣沖沖瞪着他。保爾被逗笑了,“別這樣看着我,我和沃克不同,他有耐心拿糖哄你我沒有。你不喜歡我你就讓他教你。不過他要工作、還要養你、還要教你做算術題,你也好歹替他想想,要是你失敗了,他就真的完蛋了。”
“如果不是為了還債,我不會答應的!”
保爾撇開了眼神,仿佛和他一點關系也沒有。格林見他不答話,繼續拿起筆對着微積分的算式重新開始。沃克上來的時候就見到室內一片尴尬的沉默,兩個人都不說話,只聽到筆尖在紙上的走動聲。他端着大份的意大利面和蘇打水用腳把門踢上,“可憐的瑪麗安,她丈夫又打她了。你們沒聽見她哭的聲音,像野豬嚎叫一樣,上帝對她太不公平了。來來來,吃晚飯了,先吃飽肚子再學。”
“受傷了嗎?需不需要報警?”
“不用了。傷倒是沒怎麽傷,就是情緒不太好。等會兒我下去陪陪她。”
飯後保爾和沃克下樓陪瑪麗安,回來的時候只有沃克一個人。
格林收拾好了桌上的書本和文具,他捧着最新一期的VOGUE,眼睛悄悄往沃克身上瞄,猶豫了半天,終于拿捏着開口,“是房東太太嗎?”
“嗯?”
格林放下書,“房東太太她還好嗎?”
“哦,還好。已經沒事了。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大家都一樣。”沃克往床上一躺,突然說,“真是舍不得這裏啊。”格林坐到他身邊。沃克側過身體來露出一個疲倦的笑容,你還好嗎?這幾天适應嗎?窮人的生活也不是那麽糟糕吧?”
格林忍俊不禁,露出淺淺的微笑來。
“下星期我們搬家。馬上可以告別這間破公寓,激動不激動?你可以睡在天鵝絨鋪好的床上,浴室有個巨大的浴缸,24小時不間斷的熱水,有鋼琴、還有個很高檔的留聲機,你喜歡哪位作曲家?”
“拉赫瑪尼諾夫和德彪西。”
“拉赫最近有鋼琴演出,我去查查,說不定我們可以去看。”
“他來美國了?”
“你不知道?他移居過來了,還買了房子,現在很有錢,斯坦威公司把他的行程安排得滿滿的,經常全美巡演,報紙上可以查到賣票電話。”
“我喜歡他的鋼琴協奏曲,我會彈。我家從前有一本他的琴譜。”
“你會彈鋼琴?”沃克來了精神,“你怎麽不說?你還會什麽?樂器、舞蹈、繪畫、寫作。”
格林低頭掰着手指,嘟囔,“能畫幾筆吧。”
“足夠了!”沃克比了個大拇指,“懂繪畫和音樂就行,古典派現代派都沒關系。”他躺回床上,“真羨慕你,我小時候什麽都沒學過,我爸媽想讓我當一個會計,那個時候紐約的股票還沒這麽紅,他們認為會計是世界上最好的工作,不僅工作穩定,收入也很可觀。而且只要是公司就會需要會計,這樣我不愁找工作。他們從沒打算開發過我的其他興趣愛好。”
格林結結巴巴不知道如何說他的好話,“你……你很聰明……”
“我?”沃克腹诽,難道他終于意識到自己笨了?他幹笑兩聲,“還行吧。我沒有那麽多機會學別的,所以心思都花在怎麽賺錢上面。我上大學就自己賺錢念書了,紐約那時候還挺好混的,我們幫保險公司賣保險,還去電話詐騙公司工作過,騙到一個夠吃一個月。我每次的業績都是第一名,你知道為什麽嗎?”
“為什麽?”
“因為我有竅門。我發現老人受騙幾率很高,所以我專門走了一趟紐約附近的高級老人院和療養院,他們每一棟樓有一部電話,我就天天打那個電話,跟他們聊天然後說服他們拿養老金和保險費來投資,我一個人的業績足夠他們好幾個的。”沃克眨巴眼睛,“那間公司給我一年2000美金的收入想讓我留下,我說兩千美金少了,你等着,十年之後我身價一定過兩百萬。”
格林皺了皺眉頭,對這樣的賺錢方法并不贊同。
沃克了然于心,拍拍他的肩膀,“別擔心,我不是要讓你做到我那個樣子。你也不是個說謊的料子。你鑰匙覺得不舒服或者說不出口的話我幫你說,慢慢習慣就好了。等你賺到錢了,有成就感了就能理解了。”
格林顯得很沉默。直到沃克就快要睡着了,才聽到他低聲問,“為什麽是我?”
沃克轉過頭來,“什麽?”
格林搖頭,嘆了一口氣,鑽進了被單裏。沃克心想,他是想問為什麽我選中了他?還是為什麽我要和他說這些?還是為什麽他今天會落到這個地步?
沃克決定要給搬家舉辦一個小慶祝會,就在金絲籠裏。
他訂了月光谷的晚餐送到公寓裏,新鮮的蝦、牛肉、鲑魚醬、沙拉還有整個蘋果桂皮派,飯店送了一支西番蓮氣泡酒,沃克在廚房嘗了一口,整支扔進了垃圾箱,他指定保爾帶酒過來。晚上七點半,保爾帶着兩個行李箱和一支香槟匆忙趕到的時候,格林剛剛在隔壁剪完頭發回來,他換了一個利索的三七偏分頭,幹淨的面龐顯得年輕不少。
沃克從廚房出來,“餐廳在裏面,別都杵在這兒,兄弟你幫我把蠟燭點上,我怕格林把餐廳都燒了。酒放在桌子上就行了。”他看到了格林的新發型,張開雙臂給了他一個熱情的擁抱,“嘿!看看這是哪兒來的帥哥?等會兒給你照張相,剪頭發多少錢,把票單給我。”
“8塊。”格林掏出票單,“他還送了我一罐發油。”
沃克很滿意,“我說那家店很實惠吧。甜心,你幫我把櫥櫃裏的大盤子拿出來擺上好嗎?別打碎了,都是上一任房客留下來的東洋手工藝品,打了就記在你賬上。我說認真的。”
蘭道爾先生只得膽戰心驚地把盤子們運到了餐廳并且完好無損放在妥當的位置。
一切準備就緒,沃克開了酒,“來,慶祝喬遷新禧,兄弟們幹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