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岑景順着高揚的意思真去了一趟衛臨舟所在的醫院,大下午的時間,門診部人滿為患。衛臨舟剛從手術臺上下來,連衣服都沒換。

見着他就說:“臉色差成這樣,你可真行。”

岑景倒也沒辯駁。

雖說昨天晚上他還是睡了幾個小時,并且睡得還挺沉。但是他現如今的身體自我修複功能跟壞了差不多,一旦有虧,彌補起來是件很費心的事兒。

衛臨舟給他做了一套完整的檢查。

拿着報告看完說:“大問題倒是沒有,就是有些發燒,我給你開兩天的藥先吃着。不見效到時候再給你換一種。”

岑景:“行,麻煩你了。”

“沒什麽好麻煩的。”衛臨舟給他後腰位置的位置換藥,揭開紗布的那瞬間,擡頭看了一眼岑景說,“我現在真的很好奇,你跟老賀這兩天都幹了些什麽?”

岑景:“沒什麽,就是有點突發狀況。”

“沒事就行。”衛臨舟重新低下頭,繼續手上的動作,說:“我以前覺得老賀那個人沒什麽人能真正接近他,你纏他纏那麽緊其實根本不了解他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只會徒增事端。但是現在我改變了看法。”

衛臨舟将鑷子和棉簽扔進托盤裏,脫了手套示意他好了。

岑景站起來,整理好衣服。

他說:“別,你以前怎麽看我現在就還是怎麽看我,我跟賀辭東之間的事兒兩清了,以後誰也礙不着誰。”

“不是。”衛臨舟跟着站起來,“你确定?”

“這有什麽不确定的?”岑景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穿好。

衛臨舟:“我沒記錯的話,你倆結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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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景擡眼,提醒:“名存實亡,也不對,這事兒本來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而且我們也快離婚了。”

只等協議生效而已。

就算前一天晚上他們還躺在同一張床上,沒有劍拔弩張,更沒有互相質疑。

但岑景這個念頭從頭到尾都沒有動搖過。

“辰間”現如今逐漸擺脫了時渡的影子,岑戴文已然構不成威脅,剩下的不管是岑春城還是岑耀忠,盡管他們之間還存在着基因上的親緣關系,甚至可能會給他找一些麻煩,但他完全可以應付和解決。

衛臨舟:“……我現在在思考,這是不是意味着老賀被甩了?”

“你思維邏輯還挺清奇。”岑景笑了聲,“我們不存在誰甩誰,離婚賀辭東提的,我只是附和而已。”

衛臨舟看着岑景,試圖從他臉上找到一點口是心非的證據。

但是很遺憾,并沒有。

他半晌沒說話,想到前天晚上賀辭東那邊突然讓他聯系連春港的醫生朋友,再看到岑景現在的身體狀況,不難猜測他當時是為了誰。

離婚這事兒他們誰也不知道,更不知道這倆人是什麽時候私底下達成協議的。

但想到最近這倆人的情況,衛臨舟有種預感。

老賀現如今的心境必定已經和當時提出離婚的時候不同。。

後悔這個詞語很難讓人聯系到賀辭東身上,他是個選擇了一條路就會走到底,不動搖,不會遺憾,更難以體會後悔這樣情緒的人。

但人之所以稱之為人,就是因為有七情六欲。

一個人不可能總是像一塊石頭一樣。

但不同人的有些情緒變化就會有相應的不同行事的體現,衛臨舟就算有這樣的預感和猜測,也實在想象不出來賀辭東會幹什麽。

一個堅硬如刀,一個寧折不彎。

這樣倆人要是沒個人先軟化,這婚估計怎麽着都得離。

衛臨舟都想替他們嘆氣了。

岑景剛好看見,奇怪:“你這是什麽表情?聽見這個結果你們難道不應該感到高興,皆大歡喜。”

“并沒有這樣覺得。”衛臨舟說。

岑景也不多做停留,拍了拍衛臨舟的肩膀。

“今天謝了,不管怎麽樣,相比起姜川,我還是覺得你順眼。”岑景走到門口随意揮了揮手,“走了。”

衛臨舟看着頭也沒回的岑景,在原地停留了将近兩分鐘時間。

最後掏出手機給賀辭東打了個電話。

那邊傳來聲響的時候,衛臨舟看着門口的方向說:“人已經走了,沒什麽大問題。”

賀辭東嗯了聲。

衛臨舟:“你呢?那邊情況怎麽樣?”

“問題不大。”賀辭東簡短說明。

看他能随意接聽電話,衛臨舟放下心。

終于有了點閑心,問他:“剛剛岑景說,你倆要離婚?”

“是。”賀辭東說。

見他回答得毫不猶疑,衛臨舟又迷惑了。

“真離?”他問。

賀辭東:“不然呢?”

衛臨舟艹了聲,心想這倆人真不愧是一路人。

衛臨舟:“還是因為聞予?”

放以前就不說了,放現在怎麽着都說不過去吧。

賀辭東那邊傳來有人叫他賀總的聲音,估計有事兒等着他處理,然後衛臨舟就聽見賀辭東說了一句:“已經裂痕遍布的東西,勉強粘合,那叫自欺欺人。”

被挂斷電話的衛臨舟看着手機。

心想你是不會自欺欺人,可這表面功夫都不做,人還不跑定了?

岑景無從得知這通電話的內容。

他回家勉強收拾了一下就睡了。

對面的房門始終緊閉,不管賀辭東人有沒有在東城,岑景都習慣了對面的門一個月也難得打開一兩次的狀态。

這裏于賀辭東來說,只是個偶爾會來的居所。

所以岑景就算已經決定徹底劃清界限,也沒有想過搬房子的事。

他還沒計較到,就算以後撞見連招呼都不打的地步。

岑景醒來後的第一天,就做了兩件事,一是往“時渡”的郵箱裏發了一份正式的辭呈,然後就是到“辰間”處理完了這兩天堆積下來的事情。

他沒跟任何人打聽賀辭東是否回了東城的事情。

鐘子良還是兩頭跑,岑景還想起讓他聯系警方然後被賀辭東嘲笑的事。

但鐘子良的進步程度真的很大。

雖然腦子不算特別靈光,偶爾犯蠢,但他有種盲目的樂天精神,性格好混得開。

岑景幾乎把他當自己半個徒弟在帶。

明明年紀輕輕,在鐘子良的襯托下顯得岑景特別沉穩可靠,帶他出去談業務,成功率都要比平時高兩分。

周末那天,他照例等在公司外邊。

因為在順路的情況下,他偶爾會載鐘子良一程,送他到公交站或路口。

結果鐘子良這天一上車就說:“我哥回來了!”

岑景:“哦。”

鐘子良笑嘻嘻道:“哥,你今天能送我到星環路那邊嗎?”

這家夥有求于人就這幅德行。

岑景看得頭疼,說:“不順路,自己下去打車。”

“別啊,這個點根本打不着車。”鐘子良搓了搓胳膊說:“而且這天氣開始冷了,我受不了。”

岑景白了他一眼,“你就穿了件襯衣當然受不了。”

這馬上就是十二月了,穿棉襖都不奇怪,岑景問他:“交女朋友了?”

“沒有。”鐘子良立馬否認。

岑景随手打開車內的暖氣:“別忘了當初因為女孩子被人堵在路上挨揍的事情就行,鐘叔昨天剛跟我通電話,說你最近很反常。”

“不是吧。”鐘子良雙手搓臉,“我一個成年人,怎麽還拿我當小孩兒似的。”

岑景一巴掌拍他腦袋上。

“知足吧你。”

岑景最終還是繞路把他送到了星環路。

臨到要下車了,他才說是來找賀辭東的。

鐘子良:“你真的不跟我一起進去?人很多的。”

岑景搖頭,看着門店上面閃爍的招牌,不知道賀辭東回來了就回來了,怎麽一回來搞這麽大陣仗。

這邊是東城最高端的夜市區,消費水平普遍偏高。

這個點了,路上還随處可見穿着超短褲的年輕女孩子和摟着小男生的富婆。

岑景把人趕下車,停在路邊剛準備點根煙。

然後就見遠處馬路對面走過去的人。

是許久沒見的姚聞予。

他穿了件黑色羽絨服,圍巾扯上來遮住了半張臉,步履匆匆像是趕着要去見什麽人。當然,他因為誰而出現在這裏,岑景也用不着猜。

岑景看着他接連擠過好幾撥人,剛好跟在鐘子良的後邊進了同一家酒吧。

他收回視線,剛準備啓動車離開。

就因為二十米開外正跟人扯頭發的人停住動作。

圍觀的人已經越來越多。

大馬路上一個闊太裝扮的中年婦女正大聲嚷道:“都來看看啊,看看這不要臉的狐貍精究竟長什麽模樣!恬不知恥勾引別人老公,你這樣的人活該被打死!”

……

一衆指指點點的聲音裏,被人群圍在中間的女人看得岑景都忍不住揪緊了一瞬。

他快速下車,走過去将人扯到自己身後。

忍不住回頭皺眉先問了句:“沒事吧?”

于茜的樣子看起來很狼狽糟糕,平常張牙舞爪一樣的女人像丢了魂一樣。

面對指責和潑罵一句都沒有還嘴。

聽見岑景的聲音後才勉強擡了一下頭,看着他的臉半晌,默默搖頭:“我沒事。”

岑景轉回頭看着中年婦女,臉色嚴肅:“這位女士,無故毆打辱罵他人,根據我國《治安管理處罰法》第四十二條……”

半個小時後,岑景的車裏。

岑景扯了張紙,遞過去,“你這叫沒事?”

頭發全亂了,鞋子也丢了一只。

于茜失魂落魄地坐在副駕駛,岑景不敢相信也就幾天時間而已,她竟然變成了這幅模樣。

岑景:“說說?”

“沒什麽好說的。”于茜看向車窗外,“那女的就是個神經病,他老公酒吧找我搭讪,他把我當成了小三。”

“不打回去?”岑景問。

于茜突然轉回頭,岑景才發現她眼睛很紅很紅。

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于茜:“我在酒吧看見他了,他身邊圍着好幾個女的。”

岑景沒說話,任由她默默發洩着自己情緒。

于茜狠擦了一把自己的眼淚,下一句話還是帶着哭腔,“他就是個人渣!狗改不了吃屎的人渣!”

岑景手握着方向盤,問她:“既然都知道為什麽要去垃圾桶裏把他撿起來?”

“可是我好喜歡他,喜歡了很多年。”

于茜把頭埋進膝蓋裏,痛哭失聲。

車窗外的行人來來去去,沒有誰注意到路邊的車裏正坐了個哭得撕心裂肺的女人,也不知道他旁邊默默抽煙的男人跟她是什麽關系。

最終也不知道過去多久,于茜哭累了。

她擡起頭,睜着一雙腫得像魚泡一樣的眼睛看着岑景。

岑景:“哭夠了?”

于茜點頭,啞着嗓子,“為什麽每一次遇上的人都是你?”

“可能我比較倒黴。”岑景說。

換來于茜的河東獅吼,說他專門往她傷口撒鹽。

岑景:“你眼前只有兩條路,離開,或者真正面對。”

于茜怔了好半天後,然後突然動了。

她擦幹自己的臉,整理好頭發。

甚至下車找到她自己丢失的那只高跟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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