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被替換的人生（15）
‘你讓我再想想。’對于變成女修, 簡樓很抵觸，但性命威脅下，也沒徹底否決。
維序者也不催簡樓, 安靜的蟄伏在簡樓的意識海, 它怕催太急會讓簡樓懷疑它的能力和動機。它才剛借助跟簡樓之間的特殊契約複生, 非常虛弱, 除非完成和簡樓之間的契約, 否則甚至不能離開簡樓的意識海。這讓它非常忌憚, 它不知道自己的本體被什麽樣的危險逼到自毀，才會啓用這個複生手段。
這個複生手段的好處是無論多強的敵人，只要它不離開契約者的意識海, 對方就發現不了它。但壞處更多, 跟簡樓契約之後的記憶, 它完全沒有，也暫時失去了破開時空禁制的能力。而且在完成和簡樓的契約之前，它無法再跟任何人簽訂契約。可以說, 它目前就是簡樓的專屬系統，只能為簡樓服務，直到契約達成。
這是它複生的代價。
兩人各懷心事，不再交流, 等簡樓回過神，羅欣已經回到山洞。這個山洞距離那株靈藥生長的地方并不遠, 以羅欣的實力，來回一個時辰足夠。
“欣兒，你回來了。”簡樓站起身, 溫柔的牽過羅欣的手。
“師兄……”羅欣看着簡樓的眼神，滿是愧疚和心疼, “對不起，我去晚了，沒找到靈藥。”
有維序者的提醒，簡樓早有準備，就算對羅欣空手而回感到失望，面上卻依舊保持着微笑：“這不是你的錯，大概是我命該如此。”
羅欣眼睛一酸，眼淚控制不住留下來：“師兄會恢複，我會給師兄找個根骨極佳的弟子。”
至于這個弟子到底是傳承衣缽，還是會成為他第二個軀殼，兩人心知肚明。
簡樓憐惜的抹掉羅欣眼淚：“傻姑娘，我怕是沒時間培養一個最契合的弟子。”
修者奪舍也不是沒條件的，以他元嬰後期的魂體強度，凡人的軀殼無法支撐他多活一天，築基修者倒是湊合。至于金丹以上的修者，除非對方‘自願’，幾乎沒有奪舍成功的可能，畢竟自爆金丹的威力實在太大，到時候就是不是奪舍，而是被同歸于盡。
“怎麽會……”羅欣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師兄的情況那麽嚴重了嗎？”
簡樓嘆息：“時不待我。”
他也想慢慢來，就像前世任笑天培養他那般，培養一個根骨奇佳又信賴他的徒弟再奪舍，可惜靈藥被人搶先，證明維序者的推測無誤，簡銘應該對他搜過魂，搶先奪走靈藥斷了他治愈的可能。如果只是失去靈藥問題也不大，可簡銘是大乘修者，就算他奪舍成功又如何，只要被簡銘發現，他依然逃不過一個死。如今最好的辦法，就是假死脫身。
想到自己的一舉一動說不定簡銘都能看到，簡樓不再開口說話，暗中傳音道：‘欣兒，其實我現在就算奪舍了別人，也活不了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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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簡樓把維序者的推測說成了自己的發現：‘我懷疑自己身上被簡銘做了手腳，那家夥必定對我的動向了如指掌。一旦我選擇奪舍，定逃不過他的耳目。’
師兄都被簡銘害到這個地步，簡銘竟然還不罷休。果然是在魔教長大的妖人，毫無人性。心裏咒罵着簡銘，但修為的巨大差距讓羅欣感到絕望：‘這該如何是好？’
簡樓淡定自若：‘他暫時沒殺我，定是想折磨我。但我也不能坐以待斃，所以我打算過會假裝跟你發生争執，獨自一人離開洞穴，你就悄悄墜在我後面，讓他以為我們暫時分開。到時我再故意招惹妖獸，假裝不敵之下自爆身亡，但其實我會趁機讓元嬰逃離軀殼。’
說到這，簡樓自信道：‘簡銘就算是大乘尊者，也不可能在我元嬰上動手腳不被我發現。’
‘這也太危險了……元嬰脫離軀殼，如果不在一個時辰內找到身體寄宿，很快就會真正死亡。’羅欣緊張道。
簡樓握住羅欣的手：‘是很危險，但有欣兒在，我相信我定能逃脫簡銘的擺布，到時候還要麻煩師妹，先讓我暫時寄宿在你身上。’
只要身體的主人願意，元嬰期以上的修者都能把自己的分神、元嬰寄居在他人身上。但這是很危險的事，一個身體負擔兩個人的元嬰、意識海，時間久了就會造成不可逆轉的損傷，何況還有被奪舍的風險。
可羅欣卻臉一紅，羞澀的應下。被師兄附身，那她不是被看光了？
***
傀儡木偶內系統‘自毀’之後，簡銘本打算立刻去殺了簡樓。對他和七七來說，只要沒有陣法阻擋，且不在秘境內，無論多遠，想過去都是念頭一動的事。但留在簡樓身上的跟蹤器顯示簡樓一直躲在某處禁地內，七七的系統傳送功能正好被克制。
本來費點勁他們同樣能揪出簡樓，但就如同簡樓推測那般，簡銘留着簡樓的性命，本就有讓對方活着受罪的想法。要殺人也不差這幾天，便又暫時放開了。
然而還沒等簡銘再次想起簡樓，七七控制的追蹤器卻先失去了信號。出了意外，簡銘自然要去查個究竟。
“主人，就是這兒。”
根據追蹤器最後顯示的坐标，七七帶着簡銘傳送到了一個巨大的坑洞內。
看得出來，這原本是一片密林，但這片林子如今被毀了大半，中間還出現了一個直徑二十丈的大坑，坑內散落着破碎焦黑的屍塊和法寶殘骸。
七七撿起幾個破損的法寶殘骸檢查：“簡樓孕養多年的法寶都在這，全自爆了，感應不到一絲氣息，難道跟妖獸同歸于盡了。”
簡銘用秘術仔細查探了一遍，确認簡樓的身體确實灰飛煙滅，也沒感應到對方魂體留下的氣息。但他和簡樓之間的因果牽扯不但沒減弱，還變得更強。
有趣，一天之內遇到兩場‘自殺’，而且似乎仇敵都死得幹幹淨淨。不同的是，一個死了之後，跟他的因果線變細，另外一個卻變得更粗。更有意思的是，簡銘和那兩者之間的因果線，纏成了一根。
所以那兩個家夥其實湊在一起了？難怪連用的手段都一樣。
但這樣頻繁用一個方法，真覺得他是憨憨，不會懷疑嗎？
如果維序者知道簡銘的想法，一定會喊冤。複生後的它根本不知道自己死在簡銘手裏，在它看來，簡銘不過是一個本地土著，怎麽可能知道它的存在。它急着讓簡樓死遁，是怕簡樓死在簡銘手上！對它來說，完成和簡樓之間的契約，是它最後逆襲的機會，甚至可以直接達成它原定目标。簡樓的性命在它眼裏，比任何事都重要，它賭不起。
可惜它不但不知道自己也是被簡銘逼死的，也不知道簡銘為了防止被羅天門門主察覺，只在簡樓身上留了個隐蔽性高的定位器，否則也不用把過程設計那麽複雜。最可憐的是簡樓，在它的建議下，費盡心機傾情演繹了一場大戲，為了‘死’得更真，僞造出自爆元嬰同歸于盡的假象，也為了徹底斷絕簡銘追蹤到他的可能，他所有法寶和晶石都在那場自爆中毀于一旦。而且自爆法寶會傷到神魂，留給他奪舍的時間更少了。
***
發現簡樓可能躲藏起來，簡銘決定先找到羅欣。
羅欣幫助簡樓叛逃出羅天門這事，只要關注簡樓的都知道。那兩人名字還被一起挂在通緝榜上，找到她，才能更快找到簡樓。然而沒等簡銘找到羅欣，卻先從七七那得知羅欣已死，她和簡樓在羅天門留下的魂燈都滅了。
簡銘懷疑羅欣也是詐死，用秘法查探，卻依然得到了一個羅欣已死的結果。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線索斷了，簡銘不但沒失望，還很高興，看來簡樓和那個系統也不是太蠢。
然而只高興了一會，簡銘就板着臉反思：這心态不對，輕敵是大忌。
可就算自我反思了，他依然忍不住為這個意外變故高興。簡銘越發感到困擾。
“主人，我知道噢！”七七繞着簡銘轉圈圈，吸引簡銘的注意力。
“為什麽？”
七七用爪子摸了摸自己的貓胡子，鄭重道：“憋太久了，容易變态，也許你需要發洩一下。主人，你真不考慮……”
“考慮什麽？”簡銘冷笑。
“沒，沒什麽！”七七趕緊結束話題，它差點忘了閉口禪的威脅。
***
雖然打斷了七七的話頭，但簡銘也意識到了自己心态出現問題的緣由。
大約是幼年被滅滿門，在仇人眼皮底下膽戰心驚長大的緣故。複仇成了他的執念，可在複仇成功之前，他學會的第一件事是忍。
忍是心頭插刀，而他，除了人生最初的八年，那把刀就沒被拔下過。
在空青秘境第一次殺死通天教教主時，本應該讓他從仇恨中解脫，卻又得知通天教主只是幫兇，真正的仇人始終隐藏在幕後。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卻被傳送到其他世界。
他并沒有報仇成功，機關算盡只是殺了一個小喽啰！
甘心嗎，不甘心！
他發誓他定要回到修真界，找出幕後主使者！可想要脫離那些世界，又必須消除自身和那些世界的因果，也就是放下執念。有仇不報非君子，他記仇，不讓仇人受到懲罰，他放不下。于是他又被困在了那些小世界。
為了回來，他一次次複仇成功，又一次次被送到其他世界，有了新的仇人，他的人生也似乎習慣了以複仇為目的。
好不容易回到這個世界，并找到了最大的仇敵，但又因自己本事不夠，只能在秘境潛修。很憋屈，但又知道只有這樣才有複仇的希望。
為了複仇，幾千年幾萬年都忍過去了，再忍些時候，又有什麽關系。
他習慣了！
又是三十，修為終于達到這個世界的極限，他終于可以跟那個神秘又強大的敵人有一拼之力。他的隐忍終于得到了回報，仇敵被他一步步削弱，贏面越來越大。甚至把仇敵逼到只剩下一縷分神，并囚禁在傀儡木偶內不得自由，而另外一個仇人也被他找到并廢了修為。
兩個仇人都已經如此落魄，馬上就可以大仇得報，他終于不用忍了。
可當心頭上的那把刀移開，他感到很不習慣，心頭空落落的。這時候他突然冒出一個念頭，除了複仇，他有什麽想做的？
修煉、煉制法寶、研究陣法？也許喜歡過，但最終它們都只是為了提升自己實力，增加複仇的成功率的工具。
然後他發現，他好像真的對任何事都提不起興致。
當是他還沒意識到自己那樣的心态有什麽不對，只以為活太久都會這樣。直到現在，事情超出掌控，他才發現，并不是。
他竟然把複仇當做了有趣的事……而且意識到問題之後，也沒打算改變什麽。
也許如七七說的那般，他就是個變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