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27]
我回到天宮自己的房間,可我萬萬沒有想到,我歷盡苦辛試穿試出來的嫁衣會變成一塊爛布躺在地上。我一想到自己要再次經歷那種苦痛,眼睛就像能殺人一般瞪向一邊的宮娥,那宮娥颠了颠身體,苦喪着臉說:「這實在……是公主的錯啊。那天小的見公主不曾回宮,便去上仙那邊尋人瞧瞧公主又沒有過去玩了,誰知道上仙一聽見臉色馬上就變了。小的從來沒見過那樣恐怖的臉色。上仙沖過來看着折疊的好好的衣服,一個動怒就撕了,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我尴尬的笑了笑。
天後娘娘對我的脾性也摸得一清二楚,倒也沒有訓我幾句,只是偕同王母到我的跟前為她的寶貝兒子硬是憋出了幾滴眼淚,成功将我吓唬住了,然後指使雲裳、雲彩兩位仙子為我用上好的雲緞重新裁一件。
襲範也顧不上什麽成親以前不能見面的話了,直接賴着在我的房間裏面像看犯人一般看着我,還拉着我陪他一塊試新床,躺得我腰骨頭都快折了。
終于我撐不下去了,老老實實地趴在床上,看着與我僅有一掌距離的襲範:「我們來打個商量吧。我看你就別再折騰我了,我腰骨子上回還沒有痛好呢,這下子再跟你這般翻着,怕是要折掉了。」
他難得好心情,帶着笑道「無妨,我給你拔塊龍鱗換上。」
我一聽眼睛亮了起來。龍鱗,那是傳說中最硬的東西啊。可我一想到拆骨那種錐心的痛,我就不幹了:「那得要多痛啊。」
想來他一時也不知道怎麽辦好,咱倆就一躺一趴的,思索着可行的辦法。可惜我不是那般專心的人,一下子就想到另外的一些東西去了,我蹦跶的坐起身來,不小心用額頭撞到襲範的額頭,我伸手給他搓去:「你說咱們認識這麽多年,雖說還沒成親,可是跟老夫老妻有什麽分別呢?」
他點點頭,似是認同,也伸長了手給我揉額頭。
「人家說老夫老妻呆久了就沒有感情了,你覺得這話對嗎?」我一臉認真地問。
他也認真地思索了好一會,然後側頭看着我:「神仙本來就沒有七情六欲,不能和凡人相提并論。」
我點點頭:「說得也是。那我問你,我咧牙掏耳朵挖鼻孔,你嫌我髒嗎?我肚子疼腸胃不好放氣,你嫌我臭嗎?」
我這麽說着,他也這麽聽着,末了他搭上一句:「你不是凡體。」咧牙掏耳朵挖鼻孔,肚子疼腸胃不好放氣,都是凡人才會有的舉動,若是神仙,念一下口訣還有什麽擺不平的?
我默然,并不氣屢,再接再厲:「你使壞的時候,我不高興罰你跪搓衣板,你跪嗎?你勾搭其他漂亮的仙子宮娥,我離家出走,你追嗎?我看見其他漂亮的男仙跑去調侃幾句,你能忍嗎?我樂意做什麽做什麽,壞事的時候,你給我扛嗎?」
他許久沒搭話,我一把挪開他擱在我額上的手,指控:「你肯定是不樂意的。我讓你跪搓衣板,你不跪!我讓你追我,你也不追!我讓你給我扛,你也不願意扛!你根本就不喜歡我!哼!我不嫁了!」
他臉色有點鐵青:「怎麽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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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讓你做的事情你也不做,我自然不嫁,免得到時受你的氣。」
他無可奈何:「跪搓衣板我不會痛,那不叫罰。我不勾搭其他人,你沒有原因離家出走,無須追。再漂亮的男仙不及我萬分之一,你不會看得上眼。我什麽時候不是在給你扛?沒良心的白眼狼。」
他說的話在情在理,我張着嘴,無從反駁。
我拉不下臉來承認自己智商太低,想出這樣的問題來,只好拉大嗓門給自己壯壯膽子:「那婆媳關系呢?別人都說媳婦兒進門以後,婆婆就會使勁折騰她,要讓她不好過。天後娘娘比我高那麽一大截的歲數,肯定折騰人的手段比我高出很多倍了,我要是參進了婆媳糾紛,你幫你親娘還是幫你媳婦兒?你說!」
他現在是徹底黑了臉了,可沒待他說話,天後娘娘就破門而入了,後面還跟着天君和幾個來不及藏起來的神君:「莫閑啊,你現在可是在嫌棄你婆婆我年歲大了不是?想當年我也如同你一樣正直青春年少,若不是被這個死老頭給拐了,我現在可還是個黃花大閨女呢!你怎麽可以嫌棄我了?」
「啊?我沒有……我不是……」嫌棄你啊。
我突然遭這一變故,被吓唬得不小的怎麽辦了。
天君似乎不大高興被自己媳婦兒稱呼自己為死老頭,拉過她就要上演限制級戲碼,後面幾位神君都非禮勿視的離開了。襲範黑灰着臉起身,将自己恩愛的父母給趕走了,回頭坐在床沿,摸摸正在發愣的我,躺得亂糟糟的頭發:「我倒是好奇你們之間的婆媳糾紛。」
我低頭:「看來是不大可能了,我和天後娘娘在一塊住了千年,她疼我都快趕上疼她宮裏的仙人掌了,你早就不知道被她踹哪裏去了。」天後喜仙人掌是天界宗所周知的事情,曾經還因為天君不小心錯手打翻了她的仙人掌,而與天君分房而眠五百年,此事一直為仙界津津樂道。
襲範躺在來,挪到我的腿邊磨蹭着。我瞥了他一眼問:「咋了?」
「媳婦兒,咱們……」他白皙的臉漲紅:「躺躺。」
我奇怪的看着他,然後在他期許的眼光中躺了下來,終于問出了今天盤算了很久的問題:「襲範,你今個兒到底是怎麽了?不瞞你說,你今天真的是好生奇怪。」
前一刻還是滿臉期許的襲範,這一刻僵硬着全身,緩緩的坐直,不一會又軟綿綿的躺了下來,像貓咪一樣依偎在我的身邊,一臉滿足相。
再遲鈍的我也覺得他今天是真的不對勁了,我眯着眼,伸手撫摸着他的頭發,壓低着嗓子,帶着一絲魅惑:「襲範,你喜歡我嗎?」
「……喜歡。」
「有多喜歡?」
「……這麽喜歡。」
「襲範。」
「嗯?」
「你吃錯藥了。」
我似笑非笑的看着我眼前不自覺賣萌的男人,只見他迷蒙的眼神忽然變得一片清明,他注視着我,紅暈漸漸爬上他的雙頰,他最後移開視線,清咳一聲:「我突然想起還有事情要做。這床……你再試試。」話畢頭也不回的走了。
我沒忍住笑意,笑得個天崩地裂,連眼淚也給憋出來了。
當晚給我裝扮的雲裳、雲彩兩位仙子給我帶來了一個消息。
雲彩首先問:「公主,您曉得上仙今個兒是怎麽回事麽?」
雲裳也不甘示弱:「是說在太上老君那處的事情麽?」
「是的,就是那件事。」
我望着鏡中的那個皮膚枯黃的少女,有些不滿,随意搭道:「今天太上老君那邊發生什麽事情了?又與襲範有什麽關系?」
雲彩捂住嘴笑了笑:「今天我在裁衣服的時候,聽見太上老君那邊動靜很大,好奇跑過去一瞧,就看見襲範上仙親自指揮着神獸在搗亂,将太上老君的藥爐子全部都給打翻了,箱子裏面好好存着的上好仙藥也沒給放過。這還是我頭一遭看見以清規聞名的襲範上仙有這麽出格的舉動。」
雲裳透過鏡子別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我特地尋了聶青神君好生打探了一番,說是太上老君騙上仙吃下了奇怪的藥,讓襲範上仙新婚前夜在新娘子跟前掉了個大臉,心裏面不舒暢着呢。」
雲彩也好奇的看着我:「公主,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呀?」
我想起今早襲範的樣子,剛要咧開嘴笑起來,目光一接觸到鏡子裏面的人,又再次不快起來。我忸怩的拂開她們給我置裝的手,跑到新床那邊撐着下巴坐着:「你們誰跑去讓襲範把我的真身還回來啊,沒理由讓我頂着這個長相去嫁人吧?」
雲彩和雲裳面面相。
她們倒是記得很久以前的修羅公主是有着一頭很長很漂亮的紅發的,只是近千年來這位公主都頂着這幅皮相四處晃蕩,她們早已經潛移默化的将這幅皮相和修羅公主給等化了。如今聽來,倒襲範上仙給捏住不讓她顯露出真身來了。
比較淡定的雲裳步出房門,将被襲範指派來盯緊我的聶青找過來,低聲說了幾句話。聶青突然想起那天在無涯山上看見的那個火紅色的身影,默默地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不曉得聶青是怎麽樣喬回來的,反正那天我現出了自己的真身,頂着一頭紅色及地卷發和一襲鮮紅色的嫁衣出現在結婚大典時,現場除了聶青一人顯得稍微淡定外,無一不被我一反近千年來的邋遢而震脅住了。
今夜的襲範長得格外的俊俏。
我滿眼只有一個人。
驀然,一個身着黑袍的女子扒開重重圍住的仙友,沖出來站在我的跟前,她清麗的臉上纏繞着黑紋,看着我的眼色帶着驚慌與失措,間雜着嫉恨與羨慕:「怎麽會是你?原來是你!」
她不是別人,正是那時在踏孤山自動離開的冰蟬兒。
忽地,冰蟬兒一臉驚慌的轉去看着身上瞬間爆射出藍光的襲範,我訝異的看着冰蟬兒細長的雙眼泛着水光,那眼中分明就是綿綿的情意!
我撇嘴。誰說冰蟬兒喜歡的是神子庚?此刻看來,她可是對我未過門的夫君心心念念。看來傳說都不一定是真的。
我并沒有向襲範投去丁點目光,倒是全心全意放在冰蟬兒身上。
冰蟬兒再次望向我的眼神似乎是凝了冰一般刺骨:「幾萬年來我無時無刻都在恨你,怨恨你将生命帶給我,更怨恨你居然讓你自己的神識如影随行的依附在我的心頭血上。」說到後面她開始笑了起來,笑得那樣的妩媚那樣的悲涼。
看起來她是在與我對話,然而她口中的「你」卻讓我皺眉。
轉頭望襲範的方向看去,他似乎正在蠢蠢欲動,絲毫不見往日的淡定與自若。我略帶不滿的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亂來——我并不欲在我的結婚大典鬧出這麽大的一場鬧劇,這很有可能會成為未來的笑話。
「既然有憤恨的人那就找她一個人麻煩好了,何必以蒼生開玩笑?」這裏是仙界。若有任何司任神職的仙受到波及,怕是與仙界息息相關的凡間會大亂。
我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開了口,企圖用用道理吓唬住她:「你愛的不是神子麽?他魂滅前最憐憫蒼生,既然你愛他何不将他所愛的一并愛上?花仙生來就是心靈至誠之物,若非你的執念作怪,怕且現在你已經是受盡蒼生信封的上仙,何不……」
話尚未說完就被冰蟬兒口中爆發而出的一連串笑聲給打斷:「誰說我愛他……誰說我愛他!他愛的根本就不是我……他根本就不愛我!」突然低下頭,仿佛突然醒覺一般癡語:「對,他不愛我所以我也不需要愛他,我要毀掉他愛的人。」
還沒等衆人回過神來發生了什麽事的時候,一個巴掌大小的黑色球狀逐漸在冰蟬兒掌心中成形,不一會那個黑球越變越大,并且開始從中心扭曲,并射出五彩斑斓的星光,顯得那個直徑有成年榕樹般大小的越發的詭異。
堕仙主要修習的仙法都是為仙界所不容的禁術,威力有多麽的強大字是不用多說。此時冰蟬兒動起手來一旁的衆仙友卻是慌亂的像失去了主心骨,只能勉強緊張的看着眼前的黑洞逐漸成形,竟是無從反抗。
只見那個黑洞開始侵蝕這個由騰雲組成的場地,一種無法形容的熾熱随之撲面而來,我緊張得閉上眼,這個時候我的腦海只浮現了一件事:我的大典要毀了。
我只隐約的感覺全身仿佛被地獄煉火包圍,然後下一瞬間卻有如置身冰室中般舒适。我連忙睜開眼,就見聶青毫不憐惜的将冰蟬兒制服在雲上,然後在天君的指示下,強制帶離場,一同的還有她手下的幾位被仙友制服的堕仙。
襲範不知何時站到我的身後,臉色略為有點蒼白:「無事?」
我搖搖頭,表示無事。
一場鬧劇就這麽過去,我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将冰蟬兒口中的話和她近日前來的目的理解清楚。
我與一身紅衣按着太白星君的指示,慢慢地行禮。
晃眼間,已然禮成。
我被大夥哄着進了新房,心裏還有些飄飄然的不踏實。
此刻的我,就像是凡人的新婚妻子一般,安靜而乖巧的坐在我和襲範的新床上,難得嬌羞地等待着我今生的丈夫入門。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