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故事在一片雕梁畫棟之間拉開帷幕,一個略微低沉的中年男聲緩緩說道:“很多年以前,我愛過一個女孩子。她既聰明又驕傲,她答應要和我永遠在一起。可是我卻把她弄丢了。”

有個童聲軟糯糯地問道:“那你有把她找回來嗎?”

男人說道:“找不到了。上窮碧落下黃泉,再也找不到了。”

音樂聲緩緩地響起,然後就是慕容楓踩着落葉,響起的獨白:“從我有記憶的時候開始,我的爹娘就已經去世了。撫養我長大的人是小叔……小叔是個很憂郁的人,他很喜歡望着院子裏的一棵棗樹發呆,因為他愛的人,最喜歡吃樹上結出的棗子。”

——“殺死慕容靜未婚妻子的人是誰!?”

——“一個苗疆女人!”

——“她是誰?叫什麽?現在在哪裏?”

——“她已經死了。”

“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人,他們喝最醇的酒,用最快的劍,練最好的功法——卻殺不了一只兔子。李闌衣就是這樣的人。”

李闌衣仰天笑道:“我縱然殺不了一只兔子,卻能把你抓進衙門的地牢!”

蘇袖兒含淚問:“我該怎麽做?”

“往東走——一直往東走——走到中原去!那是你的故鄉,那些人走不到中原,也就抓不住你了!”女人聲嘶力竭地叫道。

“我曾以為,攀到峰頂才知天高,涉過河川才知水深,歷過劫難才世界之寬廣,只是……我錯了。”程月華望着天空,流下淚水,“邁出這一步,你永遠不會知道你還能失去什麽。”

——“小姐,我不後悔。”墨玉嘶啞着喉嚨說道,“我一直記得……十二年前你捧給我的那碗粥……好甜……可是也不如你的手溫暖……”

……

無數的鏡頭轉換,展現出許多人的一生起伏執念,直到一場無數人的短兵交接的俯覽戰場景象中,混亂的叫聲震動了山野:“殺死西域妖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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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頭漸漸被拉長,拉長,越過浩浩天空進入了一座寂靜的高樓,然後角落裏出現了一襲華麗的錦袍衣角,漸漸露出那肩薄腰細,卻每一步都似乎要踏出一種傲然的身姿。

“終究不過是蠅營狗茍,被困于塵世之中的蝼蟻罷了。”

一個少年的聲音如是說道,鏡頭緩緩拉近,露出了燕鶴王那張輕蔑又似帶着點淡然無趣,充滿了反差沖擊力的臉龐。

畫面定格在了這一刻。

然後《劍俠奇情錄》的大字再次出現,伴随着一行放送預告和男聲配音獨白:“十月一日,鎖定SRL影視娛樂頻道,黃金8:00火熱放送!”

費奕真都沒想到,劇情預告片會最後拿了他作為壓軸。

但是這一幕确實選得很給力,雖然只是短短一個鏡頭,但是誰也不能否認,在這一個場景中,燕鶴王的主要人格特征被展現得淋漓盡致。甚至他自己從來不知道,鏡頭中的他竟會這樣高傲,冰冷,帶着一種厭世的陰郁。

整個預告片做得非常漂亮,主要人物幾乎都出來露了一個臉,各自的臺詞也讓人窺見了人物的性格和命運的一個邊角。

宣傳片放完,等費奕真反應過來之後,很多人都開始自發地鼓起掌來。

掌聲未落,大屏幕上就開始放正式的劇情片段。主題曲是費奕真耳熟能詳的,《劍俠奇情錄》的主題曲,《劍俠情》。

“……他孤身一劍,走遍海角山崗,茫茫人海只有明月追。他擎酒一壺,洗盡塵封舊衣,問世間多少餘情空恨……愛與恨,塵風中碎若沙的紋,旋轉不出記憶的齒輪……悲與樂,是她紅顏上的蒼痕,做了關住流光的空城……”

等到試播發布結束,所有人都開始站立鼓掌,掌聲久久不息。對于所有人來說,這都是一部改變了很多人對于游戲改編電視劇想法的經典之作。緊張精彩的劇情銜接,性格鮮明的各色人物,唯美中帶着三分溫情的人物糾葛,以及充滿了天馬行空幻想的奇特世界觀。

掌聲持續了很久。

當再一次的記者提問時間開始的時候,很多人的目光終于集中在了費奕真的身上。十二歲的小男孩傳神演出童顏老妖怪——這毫無疑問可以作為明日娛樂版上的一個大爆點。費奕真顯然也有了一個被冠上天才兒童名號的機會。

費奕真從來沒有遇到過這樣長槍短炮同時往前沖的情形,哪怕當他以前聲名最盛的時候,文學版的記者也總是帶着三分文雅,三分矜持,就連作為粉絲面對偶像時候的狂熱也是內斂而有條理的,所以費奕真對這樣的熱烈真是陌生極了。

劇組甚至沒有人給他提過醒,面對上這種情況要怎麽辦。

好在費奕真也不是完全沒有應付大場面的經驗的,他知曉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慌亂,所以記者發問的時候他就一個一個慢吞吞地回答。一旦問題太多太亂,他就露出一個腼腆的笑,擺出一個“我不知道回答哪個問題先比較好”的模樣,記者們只好一個一個地把問題重複過來。

“費奕真小朋友,燕鶴王是一個真實年齡已經超過三十歲的大人,請問你是怎麽做才能演出這樣一個大人的?”

費奕真眨眨眼睛,問聲細語答道:“我做了筆記,玩過游戲,還看了他的故事。我把自己想象成他的樣子,然後就這樣演了。”

另一個記者開口問道:“你了解你演出的這個角色嗎?你覺得燕鶴王是個怎麽樣的人?”

費奕真做了一個賣萌的思索表情,然後說道:“他是一個很勇敢的人,雖然做了很多壞事,但是他做的所有壞事卻是都為了實現一個他認為對的目标,哪怕大家都不理解他。”

……

記者們漸漸覺得驚訝起來,費奕真的應對上并沒有問題,他是确實理解了這個人物之後才完成了出色的演出。但是在場的人如何也不能把眼前這個安靜腼腆的孩子和屏幕上那個神色譏诮,憤世嫉俗,充滿了悲慘過去的燕鶴王。

天成表現派——記者覺得,大約只有這個詞,才能說明眼前的這個男孩能夠成功演出燕鶴王的原因。

其實就連費奕真也不清楚,記者們對他本來就已經手下留情,畢竟十二歲的孩子,不管是誰都會手軟一下。

監制也是知道這一點,才一句都沒有交代。他對費奕真的聰慧還是比較放心的。如果是莫含雪的話,他反而會多交代一句——她是女孩子,又已經滿十四歲快十五,自然是不一樣的,記者們的态度也會偏殘酷一些。

試播發布會之後,《劍俠奇情錄》就開始全國上映了。

這部劇一直是被視為經典的存在,從服裝到演員都沒有什麽可挑剔之處。雖然這劇十之七八采用的都是新演員或者剛出道不久的年輕演員,但是這一批的演員卻幾乎都在這部劇之後被捧紅了,幾個主演更是大紅大紫,在國內屬于現象級的電視劇。

劇集在影劇大臺SRL晚上黃金八點播出,播出還不到兩周就迅速在全國範圍內紅了起來,一衆演員更是瞬間在全國範圍內都有了辨識度。

費奕真無疑是其中最為顯眼的一個,辨識度都已經快和幾個主演相持平了。周一早上去上學的時候,他幾乎誤以為整個學校的同學老師都在他班級門口迎接他——指指點點地讓人無奈。

同班同學也用看西洋鏡的表情看着他,讓他非常地無奈。他們已經一起當了一年多的同學了,又不是今天才剛剛見面,有什麽好稀罕的?

但他也知道這是不可避免的事情,等到熱潮消退的時候這種情景就會漸漸消失了。

他盡量平常地對着盯着他的鄰桌女生笑了笑,然後打開了書桌。

然後他驚愕地看着裏面裝滿了整整一書桌的紅紅綠綠的信件,那些信件滿溢到偌大的桌肚也裝不下,一沒有桌板的壓制就悠悠揚揚地掉出來了好幾封。

這麽多信件要遮掩決定是已經沒有辦法的了。費奕真扭過頭,周圍的同學果然都是一副專心致志看着他的反應的模樣。看來他們都知道因由。

這個時候老師走了進來,看見他打開的書桌,愣了一愣,然後笑了起來:“需要到老師的辦公室借個編織袋嗎?”

費奕真忙不疊地點了點頭。

于是老師去辦公室給他拿了個非常大的備用編織袋,附近的同學也動手幫忙把信件收拾了一下,放進了袋子。收拾到一半,老師突然開口對一個學生喝道:“李明澈,不許拆信!”

學生哀嚎了一聲,叫道:“老師我還沒有看過粉絲的信呢。反正這麽多信,我就偷看一封!一封!”

老師頓時和費奕真一樣,都覺得有些哭笑不得。他鐵齒道:“當然不行!這是別人寫給費奕真的信,你怎麽可以拆?下次等你自己出名了有粉絲的時候,再慢慢拆吧。”

男生嘀咕道:“那豈不是這輩子都沒有機會了?”

他的語氣是在嘀咕,聲音卻很是不小,大半個教室幾乎都能聽得一清二楚。頓時整個教室都開始哄然大笑。

費奕真也笑——這群可愛的同學。

等把東西全部收拾好,費奕真把袋子挂在桌子旁邊的挂鈎上,才終于可以開始聽課了。

中午費奕真提着大袋子回到家,開門進去之後,陳雪妍開門就說道:“奕真,今天有好幾個人來找你——這是什麽?”

“粉絲信。”費奕真回答道:“什麽人找我?”

陳雪妍說道:“好像都是導演,是兩批人。他們都拿了一個劇本,還留下了電話號碼——好像想要請你演戲的樣子。都是主角!”

費奕真應了一聲,在沙發上放下袋子,接過了兩個劇本。

費奕真演燕鶴王其實是個偶然,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過以後要當個演員,只是因為《劍俠奇情錄》是他真心非常喜歡的電視劇,所以才出格地去參與了一回,但演出完這一場,他就已經決定把生活的重心轉移回到寫故事上了。

不過既然劇本都拿來了,費奕真還是決定要看一下。

他一手拿着一個劇本,看見左邊的寫着《狼孩》,右邊的寫着《母親,不要離開我》。他對這兩個劇本竟然都有印象。

嚴格來說,這兩部費奕真都沒有看過,但是卻雙雙都有印象。

《狼孩》是一部電影,是一部現實向的催淚電影,講述了一個狼養大的孩子回歸人類社會的故事,評價相當地高,可惜比較灰暗,受衆并不廣泛。《母親,不要離開我》雖然題目也比較悲情,但事實上卻是個有笑有淚的親情劇,算是比較受歡迎的電視劇,影響廣泛。

如果費奕真想要成為一個兒童演員,這兩部劇都顯然是無可挑剔的好作品。

他趁着吃飯前後的時間裏,把這兩個劇本的概要都看了一遍。

這兩個故事都很好,以費奕真作為一個作家的眼光來看,這兩個從結構,感情和人物塑造來說,都是極為出色的,雖然是在不同的受衆範圍內。

陳雪妍問道:“怎麽樣?怎麽樣?想演哪一個嗎?”

費奕真搖了搖頭,說道:“沒有。”

劇本都是好的,可惜他不喜歡。如果不喜歡,故事再優秀那也不是他想要的。

他對陳雪妍微笑說道:“媽媽,以後要是有誰來找我演戲,你就幫我拒絕了吧。我只是很喜歡劍俠奇情錄,所以才想嘗試一下扮演燕鶴王,但是我還不想以後當演員。我以後不拍戲了,所以你幫我拒絕了吧。”

陳雪妍頓時愣住。

她追問道:“你不是演得很開心嗎?為什麽突然就不想演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不開心的事情?”

“沒有。”費奕真說道,“演戲挺開心的。但是它太花了時間了,還要請假,我還要上課呢。”

陳雪妍想了想,覺得這話也确實沒說錯,于是彎下腰,伸出手溫柔地摸了摸費奕真頭上的軟毛,說道:“同時兼顧演戲和學習對你來說是太辛苦了,是媽媽沒有想清楚,那就不演了吧。要補缺掉的課會不會累?媽媽去給你熬骨頭湯喝好不好?”

費奕真伸出雙臂,擁抱了一下自己的媽媽,說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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