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新百家争鳴》得到了出版社方面的認可和支持,費奕真的心情頓時大好。回家的時候,他想起很快就是他的生日,決定找家店給媽媽買個禮物。

以前,從高中時他聽說了母難日這種說法,就會每年的這個時候給母親買個禮物,買上一束花。母親總是一直很高興。

可是買什麽好呢?叮叮當當的首飾母親一直不喜歡,因為帶着不方面做事,也不舒服,他一開始還送過幾次,後來就不送了。衣服廚房用具什麽的倒是實用,但太過實用的東西卻沒有禮物的味道,也不會讓人覺得太驚喜。

然後他看到了一家茶藝店。

費奕真頓時笑了起來——他倒是可以買一套茶具拿去讓媽媽對着朋友裝高雅。陳雪妍向來都有點小文藝的心思,而且喜歡小巧精致的東西,這樣的禮物她一定喜歡。

他走進了茶藝店,店主就擡頭看了他一眼,但也只是看了一眼——費奕真看上去年紀太小了,又戴着帽子,架着一雙平光眼鏡,雖然俊秀,卻已經不會引來太多的關注。

他繞着店鋪中的貨架走了一圈,最後看中了一堆紫砂壺之中的一套白瓷印紅梅的陶瓷之都茶具。

他知道說起茶具,世人皆推崇紫砂壺。不過,費奕真知道,媽媽會更喜歡這套精巧的白瓷印花茶具。

他讓店主幫他包了起來,付了錢,然後提起包裝盒離開了茶藝店。

費執明問費奕真:“你的生日想怎麽過?我替你在酒店裏訂幾桌,到時候把你全班的同學都請去熱鬧熱鬧?”

費奕真愣了一下,才想起,十二歲以前他的生日,還一直是很熱鬧的。

大概就是他和梁清不說話的時候開始,他才漸漸開始沉默和孤僻起來。

那一場場的生日,他請了多少人?可是,到了最後,他竟然連除了梁清以外的一個同學的名字都沒有記下來。

事實上,到了現在,他似乎還認不全班上的同學。

費奕真想了想:“好吧……”

但是這種事情如果自己大大咧咧地上臺宣布未免有點過于嘩衆取寵了,他本來就已經夠引人注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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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在生日前幾天,就向班主任報備了一下,順便讓老師幫忙在班上說一下,請願意來玩的同學一起去吃飯。

費奕真的生日是周六,他很早就起了床,然後去花店買了鮮花。粉白粉黃粉紅的康乃馨夾雜在一起,然後周圍圍繞着細碎的滿天星,看上去漂亮極了。

他把花帶回來,然後又拿了個之前買的花瓶插了起來。花瓶也是白色帶着花卉彩繪的,陪着白色的桌布,看上去特別漂亮。

陳雪妍起來的時候驚呆了,問道:“真真……你這是要做什麽?”

費奕真擡起頭,說道:“媽,你先坐下吧。今天讓我給你做頓早餐吧。”

陳雪妍問道:“你會做早餐,什麽時候學的?”

費奕真笑了:“做得不好,媽你多包涵啊。”

雖然說做早餐,其實也就是用電飯鍋煲了粥,然後煎上兩個金黃香脆的荷包蛋,然後拌了個海帶黃瓜絲。

費奕真覺得重要的是這份心意。

陳雪妍又是茫然又是感動地坐了下來,看着玻璃牆後廚房裏費奕真忙碌的身影,心裏酸酸的。她注意到了今天餐廳的不同,上面竟然擺了一束粉嫩的鮮花,旁邊是一個包裝好的禮品盒。

陳雪妍确定那個禮品盒不是自己或者費執明準備的生日禮物。

等早餐上齊,費執明也已經晨跑回來,對着眼前的場景充滿了疑惑,問陳雪妍:“這是在做什麽?奕真在廚房幹嘛?”

陳雪妍回答:“他在……做早餐。”

費奕真拉開了廚房的門,端了粥出來,說道:“爸,早上好。”

費執明說道:“你這是幹什麽?你會做飯嗎?這不是瞎鬧嗎?”

費奕真笑了:“這是我生日,就算我瞎鬧您也給我受着吧。老師說孩子的生日都是媽媽的母難日,所以我想報答一下啊。媽一定不會嫌我胡鬧的。”

陳雪妍再一次愣住了,她這才知道費奕真整了這麽大的排場是為了什麽。半晌,她捂着嘴,突然就哽咽出來。

費執明和費奕真父子倆頓時都愣住了。費奕真其實已經預料到了這個場景,以前第一次他在母親節給媽媽送禮物時,陳雪妍也是激動到哭了出來。他不由得心裏又是酸又是感動,軟軟地叫了一聲:“媽。”

費執明則是愣了半晌,說道:“我說兒子孝順你不是好事麽?怎麽這麽大的人了還這麽愛哭啊?別哭了,啊?”

陳雪妍白了他一眼,掉着眼淚嗔道:“要你管!?我這是高興,才不是在哭。”

費執明聽她強詞奪理,頓時閉上了嘴。

費奕真又拿出了禮物,拆了開來,陳雪妍看見小巧精致的白瓷茶杯,漂亮的茶壺,又是高興又是酸澀,只覺得兒子仿佛突然一夜之間就長大了,貼心得不得了,又是一陣掉眼淚。

費奕真也無奈了。

他媽媽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就是實在太愛哭了一點。看電視也哭,聽八卦也哭,連收他的禮物也要哭個半天。

費奕真擺上碗筷之後,陳雪妍收起了茶具,總算抹掉了臉上的眼淚。

費奕真哄她開心,問道:“媽媽生我的時候難不難受,那時候怕不怕?聽說女人生孩子可疼了。”

陳雪妍的睫毛上還帶着晶瑩,但是已經露出了笑容:“痛是痛的,但是我已經記不太得了,似乎也就那樣吧。就記得你生下來時候,我實在困乏得很,但還是拉着護士的衣角讓她抱着你給我看了一眼,只覺得那麽小小的一團,眼睛大大的,可愛得不得了。你爸睜眼瞎,竟然還說了一句好醜,真是氣死我了。”

費奕真知道剛生下來的孩子皮膚都是皺的,自然好不到哪裏去。但是他是陳雪妍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而且還是心頭肉,她看着小嬰兒卻是怎麽看都是好的,這點上費執明這個沒有經歷十月懷胎之苦的自然要差點,沒想到就這樣被陳雪妍罵了,倒是真無辜。

他又問道:“那在肚子的時候呢?我乖不乖?有沒有踢你?電視上說小嬰兒在肚子裏的時候是會踢人的,你有沒有疼?”

陳雪妍含笑說道:“沒。你在肚子裏的時候就很乖。你爸爸想聽你的動靜,有時候要等半天才能感覺到一點反應。而且你那小胳膊小腿的沒有什麽力氣,媽媽一點也不疼。”

她明明還在笑着,但笑着笑着就突然又哭了起來,說道:“其實媽媽那時候好害怕來着。總怕懷着的時候會不小心摔倒,把你弄丢了。又怕吃到不好的東西,以後你長大了不聰明。你爸或者你奶奶不在的時候,就動也不敢多動,這個也不敢吃那個也不敢吃。你爸爸最過分了,還吓唬媽媽,說媽媽老是呆在家裏也不和人來往,會生下以後不會和人相處的寶寶,害得你媽我到你七八歲的時候都擔心得不得了。幸好真真很好。”

費奕真不由得失笑,覺得他媽媽真是孩子氣得可愛,又覺得媽媽的愛實在是讓人動容,忍不住伸出手好好擁抱了她一下:“放心吧,媽媽,我會一直好好的。”

陳雪妍擦幹了眼淚,伸出手環抱着兒子繼續說道:“你生下來了我也害怕。媽媽那時候什麽也不會,換尿片總是手忙腳亂,喂個奶也怕把你嗆到……那時媽媽年紀輕,連自己都照顧得不好,但是就是憋着一股勁。等你斷奶了,奶奶教媽媽做流食給你吃,媽媽要做個三四次才能做出一碗溫度和味道正好的,剩下的就全給你爸灌了下去……所以你爸爸也對你很好的。”

費執明聽見,清了清喉嚨,板起臉看向廚房。

費奕真抱了抱媽媽,又抱了抱爸爸,說道:“爸,媽,你們辛苦了。我愛你們。”

也許是因為屋裏太熱,也許是氣氛太溫馨,也許是雖然費奕真是出于真心誠意,但是說這樣的話還是令偏于內向的他有點害羞,費奕真的臉頰微微地發了紅。

陳雪妍什麽也沒說,抱住他親了一下他的臉頰。費奕真望向費執明,結果父親板着一張臉,等着他撲上去親了一下自己的臉。

最後費執明終于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因為早上磨蹭的時間有些長,費奕真到了繪畫教室的時候就晚了一些。他也嘗試了去邀請葉名河,但是葉名河沉默了一下,對他說了一句“生日快樂”,就婉轉地拒絕了。

費奕真失望了一下,但是也沒有強求。

晚上的生日宴會比較熱鬧。雖然不是全部的同學都來了,但是也來了十之八九。費奕真難得地融入了集體之中,和許多原本已經并不熟悉的同學重新熟識起來,拉近了關系。

他們還在酒店的頂樓花園放了不算是煙火的煙火棒,星光映着燈光,煙火餘光,漂亮得讓人簡直想要讓這一瞬間永恒。

星光下梁清看着費奕真的側臉,突然開口說道:“奕真,我親親你好不好?”

費奕真立刻回答道:“不行!”

梁清才不管他回答的是行還是不行呢,貼着他的臉頰就“啾”了一下。

費奕真愣了一下,才發現是這種親。

他的心突然變得很柔軟。

第二天早上一大早,費家的小樓就被梁清砰砰砰地敲響了,門鈴也被按了一次又一次,叮叮咚咚的聲音頻繁茂密到讓人覺得煩躁。

費執明打開門把這臭小子給拎了進去。

梁清對着費執明說道:“叔叔叔叔,我試鏡成功了。我以後就能和奕真一樣去演戲了。”

費執明說道:“別說适合奕真一樣去演戲,就是你以後要和超人一樣飛去外太空,也不許像這樣子按我家的門鈴。否則我就讓你爸狠狠揍你一頓,聽到了沒?”

梁清頓時讪讪,說道:“叔叔對不起。我太高興了嘛。奕真起床了嗎?”

費執明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不由得不承認這孩子精神頭真好。昨晚費奕真的生日宴一大群小孩玩到這麽夜,就連他也有點熬不住,梁清卻一大早就能精神抖擻地跑上門來擾人清夢。

他說:“他還在睡呢。”

不過他也知道梁清試鏡過了這樣的大事,要攔住梁清不讓他去跟費奕真報喜是不切實際的,說不定會害得小孩整天上課都心不在焉。

所以他揮了揮手,就讓梁清上樓去找費奕真了。

費奕真是在睡夢中被梁清壓醒的。

醒來的時候,梁清正壓在他身上,雙手抱住他的脖子,說道:“奕真奕真,我試鏡成功了!我被選上了!我以後就能和你一樣上電視了。”

其實他這兩天酒會上電視了,只是鏡頭比較少而已。

費奕真好不容易才甩開了牛皮糖一樣的梁清,問道:“你今天不用去上表演課嗎?”

梁清說道:“我一會兒就要出發了,就是想要早點過來,先告訴你一聲這件事……”費奕真的神色不是很激動,梁清頓時有點沮喪。

費奕真立刻說道:“你試鏡成功了對吧?我早知道你會成功的。所以說你之前的擔心都是多餘的。”

梁清立刻又高興了起來,重重地應了一聲:“嗯!”

費奕真說道:“你要加油。表演課也要好好上,等到時候上了電視,讓班上的同學好好地大吃一驚!”

梁清像只高傲的小天鵝一樣揚起下巴,說道:“我會的。”

“那你先去上課吧,別遲到了。晚上回來告訴我詳細的情況啊。”

梁清點點頭,說道:“那我走了。”

費奕真說道:“嗯,晚上見。”

“晚上見!”

梁清轉頭跑出了費奕真的房間。

結果剛出門沒兩步,他又轉頭跑了回來。

他突然地在費奕真的臉上啃了一下,說道:“告別吻。”

費奕真愣了一下,就覺得這孩子怎麽突然變得愛啃人起來。

梁清噔噔噔跑下了樓,連費奕真的房門都沒有關。費奕真一動不動地發了幾秒鐘的呆,然後就倒在了床上,抱着被子又沉沉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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