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方夢樓非常驚訝,問道:“您聽過他的歌?”
文女士點了點頭,說道:“當初還是你老板拿來的錄影給我看的。”她笑了起來,帶着點溫情和懷念,“我和你小師妹當初可給人家添了不少麻煩。”
方夢樓有點不解。
在他看來,費奕真的天賦算是極好的。文女士一聽到歌聲就能辨識出是誰唱的,足見費奕真的聲音之特殊,辨識度之高。
可是既然文女士已然聽過費奕真唱歌,那麽這麽平淡的反應就不太正常了。
方夢樓忍不住問道:“您覺得,他怎麽樣?”
文女士笑說道:“你是什麽看法,我就是什麽看法。”
“既然這樣——”
“我為什麽見獵心喜對嗎?”文女士接過了方夢樓的話,說道,“因為他不願意。雖然我也覺得他的天賦很好,不過每一個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情,這孩子的心不在唱歌上。我從事着自己熱愛的事業,總不能逼迫一個孩子去做他不喜歡的事情。”
方夢樓雖然轉了流行,但是思想上卻是和文女士一脈相承的,立刻不同意地說道:“我沒覺得他不喜歡唱歌啊。而且有些事情,沒有嘗試過怎麽知道是不是喜歡?”
文女士自己原來也是這種想法,事實上,就算是現在,她也總有一些僥幸的想法,覺得當初如果費奕真願意多接觸一下歌唱,說不定就會對之産生興趣。
所以她并不在這方面和方夢樓争執,轉而問道:“你拿來的碟子,是奕真錄的?他怎麽會突然跑去時代錄歌了?發生了什麽事?”
“不是。”方夢樓愣了一下,才解釋道,“這就是他自己租用錄音室錄的私人歌碟,說是要贈給畢業前學校班級裏的同學的,版權不屬于時代。”
文女士頓時奇怪:“版權不屬于時代,為什麽上面的曲子是你的風格?”
方夢樓:“……”
他免費送上門去求着費奕真唱的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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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夢樓清了清喉嚨,正色說道:“雖然不屬于時代,但是我覺得費奕真的底子實在是好,做一些預先投資還是值得的。這孩子想要給同學老師做一張充滿紀念意義的碟子,我就好好幫他做好一張。不管怎麽看,既然用了我的作品,他也總得承我的情吧?”
文女士頓時笑了:“出社會幾年,你也長進了。這道理剛想出來的?”
方夢樓頓時也笑了:“您別這麽犀利成嗎?我這不也一點一點在學嗎?總歸有一天也是能獨當一面的。”
文女士點了點頭,說道:“你說得對。”
她說:“我雖然跟他接觸也不多,但也看出一件事。奕真是個好孩子,你對他好,他會承情的。”
坐到自己的車裏以後,方夢樓揉了揉額角。
其實在他的眼中看來,文女士對費奕真是有些好感的,想來也不會拒絕多帶一個學生。
确認費奕真那邊是不是願意這件事頓時提上了日程。
雖然之前成先生也有提示,但是方夢樓當時确實覺得,這麽大的孩子肯定抵擋不住在舞臺上光芒四射的誘惑的。幾個孩子小時候會沒個明星夢?
不過,文女士這麽鄭重其事地對他說了這些之後,他又動搖了。
無論如何,這種事還是詢問本人最直接。
所以他把成品樣碟交給費奕真的時候,就趁着費奕真在試聽效果的時候直接開口問了:“奕真你想不想當歌手?”
費奕真擡頭,愣了一下,然後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就回答了一句:“不想!”
方夢樓頓時愣住。
他想過自己會被拒絕,但也沒想到會這麽快就被拒絕——費奕真說這兩個字的時間,絕對不超過一秒鐘。
他呆了好一會兒,才傻傻地問了一句:“為什麽?”
問完這一句,他又快速地加上了一句:“你不喜歡唱歌嗎?不想讓很多人都聽到你的歌,喜歡你的歌嗎?”
費奕真笑說道:“這樣說起來還是蠻讓人心動的呢。不過……”他拖長了聲音,來了個大轉折,“仔細思考過之後,不想!”
方夢樓問道:“我不理解你的意思。你是在顧慮什麽嗎?”
費奕真想了想,組織了一下語言,說道:“這樣說吧,其實我不讨厭唱歌,也蠻喜歡的。如果站在臺上唱歌的時候,聽到了很多人的掌聲,我也會覺得高興,覺得開心。不過,雖然喜歡,卻還沒有到願意把它作為一種職業背負起來的地步。就算會因為掌聲而覺得高興,也不會是一般普通人都會有的虛榮心。我沒有成為歌手的決心。”
方夢樓聽了,說道:“但是你有那種天賦!你有能力成為一個非常出色的歌手,為什麽不嘗試一下呢?”
費奕真說道:“嘗試這兩個字說起來輕松,但是有些事情,就算只是嘗試也是需要承擔相應的責任的——這種事情我不會很随意地去嘗試,我能自費錄個碟就很滿足了。”
方夢樓這才發現之前自己腦子裏對費奕真的評價顯然有誤:“我還以為你是個随心所欲的人。”
費奕真笑了起來,問方夢樓:“方哥你知道肆意妄為和随心所欲的區別在哪裏嗎?”
方夢樓不理解他突然比較起這兩者的原因,試探性地回答道:“後者講道理?”
費奕真搖了搖頭,然後認真說道:“是不給別人添麻煩,能對自己的行為負起責任來。一個人如果不能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任,那他就不是随心所欲,而是肆意妄為。”
方夢樓頓時一震。
費奕真說道:“如果我成為歌手,唱歌就會變成我的一個職業。作為一個職業,我自然需要對它付起責任來,練聲,排演,宣傳,甚至連公衆的非議和不滿,我都是要承擔責任的。當然這些其實并不算什麽,因為這種要求對于一個專業歌手來說并不過分。只要我熱愛歌唱,這些我都可以忍受,并讓它們促進我的進步。”
“但是,”他側過頭,對方夢樓露出一個笑容,“問題就在于,我并沒有對它熱愛到這種地步。相反我更熱愛書本和學校,寫作雖然也讓我繁忙,但是我能從中獲得更多的樂趣。也許唱歌也讓人覺得挺開心,但是相伴而來的麻煩卻也更多,它也不是我最想要的事業。”
“所以,雖然對方哥你很抱歉,但是我不想當歌手。”
然後他放下了檸檬水,摘下了只戴了一只的耳機,說道:“方哥我把歌碟帶回去慢慢聽,可以吧?”
方夢樓本能地回答了一句:“好。”
然後費奕真開始整理背包的時候,方夢樓終于解讀完了費奕真的想法,然後抓住了其中的重點,說道:“你的意思是說。你不是讨厭當歌手,而是讨厭當歌手所帶來的麻煩對吧?”
雖然大致是這個意思,但是費奕真覺得這種解釋有點偏頗,于是說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說,我對于唱歌的興趣,還沒到可以讓我克服它帶來的責任的地步。”
方夢樓說道:“如果沒有這些麻煩呢!?”
費奕真擡頭“啊?”了一聲,茫然。
方夢樓說道:“如果你不想應付宣傳,排演,現場,那很簡單,你可以像這次一樣,只錄碟就好了。我們可以一碟一簽,不做現場簽售和演唱會,做純歌手。”
然後他停頓了一下,堅持道:“不過基本的歌唱培訓你還是要參加的,不過我保證它不會占用你的很多時間。”
這回輪到費奕真愣住。
半晌,他扯了扯CD機的耳機線,無奈道:“方哥你可真執着。這樣說聽上去是不錯啦,但是……你有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嗎?”
方夢樓說道:“有!小費,你方哥能不能出人頭地,就全看你的決定了。”
費奕真頓時失笑:“太誇張了啊。”
方夢樓很鄭重,說:“不誇張。你回去好好考慮一下,我是認真的。”
方夢樓的執着暫且不說,費奕真拿了歌碟回家,聽了一會兒裏面的歌聲,也忍不住有些自戀起來。
他是知道自己的歌好聽的,但是二十多年來聽習慣了自己的聲音,再好聽的歌聲也已經習以為常了,并不覺得有什麽特殊。
第一次聽到高清CD中放出來的自己的聲音,費奕真自己都覺得很驚訝。
——這是我嗎?
聽上去更像一個熟悉又陌生的“別人”。方夢樓的曲子多數偏于輕柔明快,有時帶着些許傷感,費奕真的歌聲也就帶上了同樣的情調,陌生得讓他自己覺得從背脊上傳上來一股電流。
原來,別人聽他唱歌時,聽到的是這樣的聲音。
費奕真想着想着,就忍不住輕輕跟着音樂哼了起來。
司機聽了半晌,在他停下來之後,突然說道:“奕真你哥唱得這麽好聽,都可以去當歌手了。”
費奕真愣住,然後笑問道:“李哥你也覺得我應該去唱歌?”
司機在小區入口停下了車,然後伸手抓了抓頭發,說道:“我覺得我這麽說非被老板扣工資不可……不過奕真你這歌是真的哼的很好聽,你再唱兩句讓我錄一下呗。我回家放給我媽聽,說不定她腰疼都能忘了。”
司機這好話說得雖然不花俏,卻着實地捧了費奕真一把。他笑着抽出CD機裏面的樣碟,放進空碟盒裏面,然後拿給了司機。
“諾,李哥,給你。回去給李嬸聽聽,如果她腰疼真好了我就積功德了。”
然後他在車停下之後,就哼着小調開了門,小慢步跑進了自家的庭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