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注定

注定(下)

初七上午,唐修衡到黎王府接薇珑,與三位長輩說笑一陣子,和薇珑一起出門。

薇珑腳步輕快,像只快活的小鳥。

黎兆先與徐岩交換一個眼神,默契地笑了。

太妃等兩個孩子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之後,笑眯眯地道:“意航最是有分寸,我是沒什麽好擔心的。”

一語雙關,夫妻二人俱是點頭稱是。

唐修衡和薇珑一個騎馬,一個乘坐馬車,去往別院。

別院離王府不近,大概要一個多時辰才能到。

路上,薇珑坐在車窗前,時不時地望一眼随車而行的唐修衡,唇角始終噙着笑意。

阿魏快馬加鞭趕來,把一個油紙包交給唐修衡。

唐修衡轉手交給薇珑的丫鬟荷風。

荷風上了馬車,笑嘻嘻的,“大公子派人給您買來的,還很燙手呢。”

薇珑笑着接過,放到跟前的矮幾上,打開油紙包,見裏是肉沫鍋盔。

她逸出低低的歡呼聲,推開小窗子,問:“哥,京城有賣鍋盔的了?”其實一直都有,只是,以前沒吃到過合口的——不合口的,他不準她吃,甚而不準她品嘗。

唐修衡颔首一笑,“上回在街頭見到叔父,看到他吃,就跟着買了一個嘗了嘗。我們倆都覺得做得不錯。你嘗嘗。”

“嗯!”她又碰了碰散發着甜絲絲味道的烤紅薯的外皮,笑容愈發明麗。

荷風給薇珑倒了一杯熱水才下車去。

薇珑品嘗着面前的風味小吃,津津有味的。

外面的唐修衡想着她呼嚕呼嚕吃東西的小模樣,不自覺地笑了。

天氣并不好,寒冷的小風嗖嗖的,天空也是陰沉的灰藍色,但是,她在近前的時刻,總能讓他宛若置身滿園春.色中,只覺舒心、惬意。

薇珑幫唐修衡建這所別院的過程,完全合了他慢性子的做派,挑選地皮、破土動工至如今,已有三年多光景。

也好,她從來也不是急性子,園子建的越慢越細致,她心裏越踏實。要是換個人,早就為源源不斷地超出預算的銀錢跳腳了,但他不會。就算會也沒事,大不了,黎王府貼銀子幫他如願——這是雙親和祖母早就說過的。

步入別院,往裏走的時候,薇珑問唐修衡:“春日就能完工了。你想好名字沒有?”

“想好了。”唐修衡側頭看着她,“取名‘清心’怎樣?”

薇珑長而濃密的睫毛忽閃一下,又問:“是哪兩個字?”

唐修衡照實說了。

“清字——”她看着他,抿唇微笑。她小字清歡,他是知道的。

唐修衡也笑了,“怎麽?一個字而已,只許你用麽?”

“……”薇珑轉頭望着前方,微不可見地蹙了蹙眉。

什麽人啊這是?就不能說兩句讓她高興的話?就不能說這園名與她有關?

唐修衡留意到她的不悅,笑意更濃。

“其實,爹爹以前說過,可以取名棠梨苑。但是……因為同音的是我們兩家的姓氏,就否了。”薇珑轉頭凝了他一眼,“可我覺得很好。”

唐修衡只是漫應一聲:“是麽?”随後再無下文。

沒多會兒,薇珑變成了小氣包子,看哪兒都不順眼。

從外院、內院再到後園,她一句話都不肯跟他說。

唐修衡卻沒留意到,仔仔細細地打量着這所園子——她傾盡心力為他建的別院。

這女孩,面對工匠的時候,自有身為郡主的氣勢,更有事事認真缜密的态度。比起以前,較真兒的毛病好多了,但心緒煩躁起來,也不乏三言兩語就把存心敷衍的工匠奚落的面紅耳赤、強壓的恨不得哭一鼻子的時候。

不知不覺,到了午間,他商量她:“去狀元樓吃飯?”

“不去。”薇珑沒好氣。

唐修衡認真地看了她一會兒,“那你想去哪兒?”

“哪兒也不去。”薇珑鼓着小腮幫,走到就近的涼亭中,在圓幾前落座,繼而雙臂撐着圓幾,雙手托着小臉兒,眨着漂亮至極的眼睛瞧着他。

真想刮一刮她挺秀的小鼻子、捏一下那張白裏透紅的小臉兒。他笑着擺手示意下人退下,繼而走到她面前,落座後問:“那午間就不吃了?喝風?”

薇珑想繼續跟他鬧脾氣的,聞言卻撐不住了,笑出來。

唐修衡眼神溫柔,語氣更是,“我又怎麽開罪你了?”

薇珑躊躇之後,決定實話實說:“唐伯父、唐伯母在給你張羅親事了,是嗎?”

他微微颔首。正因此,他才開始在百忙之餘認真思量自己的終身大事,才覺得除了她,他誰都不想娶。

“年前,你沒進臘月就稱病告假了,一個月呢,就帶我出門兩次。”薇珑委屈巴巴的,“別的時間,是不是都去相看那些女子啦?”

“胡說八道。”唐修衡輕笑出聲,“師父把他攢了大半年的賬都交給我清算,只這一檔子事兒,我就忙了半個多月。黎薇珑,不帶這麽埋汰人的。”

“正月也是一樣啊。”薇珑并沒釋懷,繼續抱怨,“哪次都是我去找你,讓你帶我出門散心,可你不是推三阻四,就是勉勉強強地應下。我到底怎麽得罪你了?”她凝着他俊美無雙的容顏,“為什麽跟我生分了?”

唐修衡斟酌着合适的措辭。

有小丫鬟趕過來,奉上茶點,繼而垂首退下。

“唐意航,”薇珑輕聲說,“不是你答應過我的嗎?——只要我爹娘答應,休沐的日子,都會帶我出門。”

“你長大了。”唐修衡語氣溫柔,“今年六月及笄。”

“那又怎樣?”薇珑問道。

“不論怎樣的閨秀,我都沒閑情去見。”唐修衡微笑着與她對視,“每日想見的女孩子,只你一個。”

薇珑強行控制着,才沒有喜形于色。她垂了眼睑,“想見我,卻對我愛答不理的,騙誰呢?”

到了這時候,唐修衡要是再看不出她的心思,真就是白活了這些年。他笑了,笑容宛若春日最溫柔也最燦爛的陽光,“黎郡主,此刻起,你是要把我當做兄長,還是唐意航?”

“……當兄長怎樣?當唐意航又怎樣?”薇珑沉了一會兒才說。

“做你兄長的話,我大抵是不能勝任了。做唐意航的話,餘生我都會盡力繼續陪着你、護着你。”

“……”薇珑沒應聲。耳根在發熱,心頭在狂跳。這厮終于說了,要是再不說,她可能就要學柔嘉了——好幾年了,摯友柔嘉一直變着法兒地追着陸開林滿京城跑。

她何嘗不知道自己半年後就及笄?

又何嘗不知道,去年秋日起,提親的人幾乎要踏破王府門檻?

那些子弟是好是壞,她一點兒興致也無。套用他剛剛說過的一句話:每日想見的男子,不過他一個。

唐修衡語聲溫緩:“這兒,就取名清心園吧?這是你給我的。往後,我們再建個更好的宅子,送給令尊,到時再命名棠梨苑,好麽?”

“……好。”她乖乖的,又呆呆的。

唐修衡實在忍不住,給了她一記輕輕的鑿栗,故意逗她:“高興傻了?”

薇珑睜大眼睛,違心地道:“誰高興了?”

唐修衡逸出晴朗的笑聲。

薇珑雙手交疊在一起,靜靜地伏在圓幾上,片刻後,有些困惑地問他:“那,我們這算是說定了麽?”

他篤定地颔首,“先前總怕吓到你,不敢提這事兒。”

薇珑微眯了眼睛,眸子裏似有陽光落入,閃着奪目的光華,“我哪兒像是那麽膽小的人啊?”

“飛卿說過,你就是個傻兔子。”

“……”薇珑先是想辯解,但因為他提及的是自己挂念想念那麽久的飛卿哥哥,終是點了點頭,“好吧。他嘴毒,可是,看人很準的。都怪你們,讓我在你們跟前兒,總是傻兮兮的。”

這言語,讓他心頭暖暖的,是為她接受揶揄因重情義而起,亦是為了如自己一般疼愛她的飛卿。

“但是吧,”薇珑抿了抿唇,鼓足勇氣,“你好歹給我個像樣的由頭或是……什麽吧?不然,我心裏不踏實……要是一不留神,你給別人搶走了,可怎麽辦啊?”誰知道他何時會定親?

唐意航,是她眼中最好最好的男子,真有可能朝夕之間被有心人搶走的。她不能冒這個風險。

女孩子是該矜持。但是,解語姐姐曾自嘲地笑說,女孩子的矜持,偶爾最是要不得,相較而言,誤事的時候居多。

姐姐的話,不同于任何人,她覺得很有道理。

唐修衡低低地笑起來,取出一個玉牌,遞給她,“特地給你做的,年前就做成了。”

薇珑接到手裏,凝眸細看。玉牌一面篆刻着一只小兔子,另一面則雕篆着她的小字清歡。

“……”她哭笑不得,又不知道說什麽好了。據說,定情信物都是玉牌、玉佩、平安扣之類的,前兩者好歹都會篆刻打動人心的詩詞或是蘭草之類高雅的花草。

他這算什麽啊?合着信物就是認定她是傻兔子是了吧?

真夠喪氣的。

還有比他更煞風景的人麽?

在她看向他的時候,他修長的手指蘸了杯中的茶水,在圓幾上寫了“喜歡”二字。

因着先前的事,讓薇珑本該雀躍的時候無動于衷,只是看着他,鼓了鼓小腮幫。

随後,唐修衡在“喜”字前面加了個“我”字。

薇珑眼眸再度變得亮晶晶的。

末了,唐修衡在“歡”字後面加了個“你”字。

薇珑擡了眼睑,笑靥如花,凝視着他。

他與她四目相對,用口型把這四個字說出來。

無聲,但足以讓她心頭震動。

他伸出手去,語聲低而溫柔:“薇珑。”

“嗯。”她綻放出最甜美的笑容,将自己的手放到他掌中。

他手一收,把那只綿軟的小手握于掌中,心頭翻湧着歡悅的波瀾。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番外,莫名有種終于彌補了這兩只第一世的磨難、第二世的心疾的苦的感覺~

就想讓這兩只什麽事都順一些,再順一些~倆病人跟着我和你萌熬到現在,實在不容易啊,是吧?

︿( ̄︶ ̄)︿

就要開啓閣老寵妻模式了,內容提要都會标出程詢在所在章節的年齡~下章是他二十七歲那一年~這一點一定要注意一下哦,不然會因為之前的章節發生混亂【他二十七歲的時候,修衡才十歲】~

早安(づ ̄ 3 ̄)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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