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思憶
丁敏君回憶中。
“我從小便并師父收養,六歲時被收入室中成為親傳弟子。
從我記事時起,極少見師父笑。有一次我無意中看到她拿着一幅畫在看,看着看着便不自覺露出了笑容。有一句詩“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雖然形容師父有過不妥,可我當時就覺得什麽都比不得師父的笑容。可從那往後,我會經常跟在她的身後,卻再沒見到她露出那樣的笑容。
師父武功極高,性情剛烈,每次看到她練劍時的樣子我都會極為羨慕,端的是英姿飒爽。為了能讓師父開心,我努力學習,學着她的一言一行。也拼命練功,希望自己也厲害起來,做出師父那般有威嚴的樣子。更盼着師父能笑着誇我幾句。
師父卻總是很嚴厲地指出我的不足,急時也會怒罵,再不然就是懲罰。後來入門弟子漸漸多起來,師父對我的關注越來越少,我知道她是嫌我資質差。
我自然是不甘心地。有時見她誇哪個師妹師弟,便會很生氣,事後總會找機會整那人一頓。
師父和衆師叔伯不在時,我身為師姐自然需要擔起責任。我凡事力求與師傅做得一樣,我看不上的自然要罵,再笨些的就要懲罰。師弟妹們見了我,都小心翼翼地。我那時不懂,以為他們是跟敬重師父一樣對我。後來才明白,他們對師父是敬畏,對我只是純粹地忍氣吞聲。
紀曉芙是入門較晚的小師妹,她的家世好,學東西也快。師父曾贊過她劍法狠辣,性格剛毅,最像她老人家。我那時聽到這句話,恨不能跳出來問師父:那我呢?我依着師父的一言一行幾……十幾年,從沒懷疑過,我才是最像師父的那一個!咳咳……”
說到這裏時,丁敏君還是忍不住激動起來,惹得一陣咳嗽。
安适見着,下意識伸出手想去幫她拍拍,平撫一下,眼看要落到背上時,卻還是停住了,悄悄收了回來,垂在身側。複又轉身進屋,倒了些溫水。
他将杯子遞在丁敏君的手中道:“丁姑娘還是不适宜激動,如今也天色晚了,還是快些回去睡吧。”
丁敏君喝了口水,平緩了情緒,咳嗽聲漸漸消去,偶爾咳出一兩聲。
“好了,你睡去吧,也難為你願意聽我說這些東西,還是很無趣地。”
安适不知道該怎樣回答,說有趣這不可能,說是挺無趣的,那他以後的日子也太平不到哪去了。
“每人皆有自己的緣分,強求不得的。若偏要想不開,往往受苦的還是自己。丁姑娘應當聽過一個詞‘舍得’,先舍而後得。扔掉心中的一些執念,很可能會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收獲。好了,你若實在不想休息,也不勉強你,明日我就會幫你調理睡眠。我先回了。”
安适知道像丁敏君這樣的性格,你說得太多,她反而越聽不進去,也只能先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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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敏君望着他的身體掩進黑洞洞的屋內,不一會兒,便有星點亮光,接着便是一屋昏黃燈光。拿着油燈的身影映在窗上,緩緩挪移,一會兒便沒了蹤跡。
她也不知道此時為什麽非要盯着一個男人的房間看,直到那燈熄去,一片漆黑。她才如夢驚醒般,也回到自己休息的屋子。
她躺在床上,熄了燈,那月光還在,窗戶紙被整個黑屋襯得慘白。
放下心中的執念?她心中最大的執念便是當上峨嵋派的掌門,實現她一生的榮耀。若她放棄,她這一生還能做些什麽呢?像靜玄那樣将來去做周芷若的左膀右臂,聽憑調遣。這樣的日子她只在腦中想想,便覺得已經受不了。
所以她搖頭,做不到!
不想周芷若還好,想到這個人,她就會想到自己的死。若說她另一個執念,那便是找周芷若報仇。趁着周芷若還沒得到那些武功秘笈,找個機會先解決了,省得後患無窮。
想着想着又激動起來,她陸續地又咳了一陣。
冷靜,冷靜!一切還早,她不能再生氣了。
她停止了思緒,強迫自己什麽也不要想,安靜下來,先睡覺。只是之前牽扯了太多東西出來,她雖不想,那些東西卻強行地在她腦中運行。她處在似睡非睡,似夢非夢中,度過了一夜。
雖然沒睡好,卻仍在天亮時早早醒了過來。
一出門,看見安适正從藥庫出來。安适瞧見她,剛要打招呼,卻在看清她的面容後停了下來。只一夜,丁敏君眼圈烏黑,形容憔悴!
這應該不會是他的話起了作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