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陰謀(上)

“行了,他還留下什麽話,盡管說吧。”葉敬輝聲音平淡到沒了溫度。

阿齊擦了擦眼睛:“店長,不如我們先回去,找家賓館休息休息,我再跟您說。”

可惜固執的葉敬輝卻沒有理會阿齊的好意:“現在說吧,過一會兒我都沒興趣聽了。”

阿齊沉默良久,才輕聲道:“他說,在你找來屍體精心布置了那場車禍欺騙他的時候,他很痛苦,現在讓你也嘗嘗這種痛苦。”

葉敬輝睫毛輕輕顫了顫,臉上卻依舊保持着平靜:“還有嗎?”

阿齊向前一步,讓他靠着自己,把他狠狠按在牆上的手輕輕拿了下來,心疼的握在手心裏,哽咽着說——

“他說,當你偷偷摸摸在背後抓他把柄想讓他下臺的時候,你就該料到今天的結局。既然當初是你玩弄他在先,現在他原封不動還給你,這樣才公平。”

葉敬輝微微眯起眼來,唇角的笑意卻更加擴大,似乎只是在聽戲一般:“繼續。說”

感覺到他緊攥在掌心裏的手指,阿齊擔心的看了他一眼:“店長,不如我們先開車到附近的煙臺,找個賓館,你先……”擡眼看見他脖頸處一連串可怕的吻痕和齒印,阿齊的頭垂得更低,“至少先洗個澡吧。”

葉敬輝冷冷道:“把他留下的話都說完。”

“呃……他說,他曾經喜歡的人既然被你弄死了,他對你,不會再留絲毫情面,請你盡管恨他。”

葉敬輝嘴角翹起個冷笑,雙手環抱胸前,靠在牆壁上:“完了?”

“嗯……”

“你昨晚也被他關起來了?”

“是,今早才放出來的。”

“關天澤有沒有對你怎樣?”

Advertisement

“沒有……”

“那就好。你先扶我下樓,開車送我去賓館休息幾天吧。我……有些累了。”

“嗯。”

車上只有兩人,原本坐在副駕駛座的陳然也不見了。

葉敬輝嘴角的笑意更大,摸了摸口袋,果然連手機也不在。

知道陳然的消失肯定和關天澤的出現有關,既然阿齊一個字也沒提,葉敬輝自然也識趣的不去提。

坐在車後座輕輕靠在椅背上,身體卻更加難受。

這幾日正是夏季最熱的時候,昨天被他折騰到深夜,出了一身汗,再加上他留在體裏的那些污穢東西沒有清理,葉敬輝只覺得全身都發癢,雙腿到現在還有些顫抖,被鐵鏈鎖了一下午的緣故,已經麻木到失去了知覺。身後那個地方更是疼得厲害,即使貼心的阿齊給葉敬輝找了一個柔軟的墊子,那裏卻依舊像被針紮一樣,一陣陣鑽心的疼痛。尤其是車子過高速公路的減速條時,輕輕一彈,整個身體都像要散架了一樣。

葉敬輝強忍住痛苦,借來阿齊的手機,随手撥了個電話。

“鐘叔,動用店裏的保镖,現在就去機場,把司明截下來。”

那邊沉默片刻:“店長的意思是?”

“把他綁到店裏,告訴他,我回去後,一定會讓他生不如死!”

那邊輕聲道:“是,店長。”

車上的氣氛有些沉悶,葉敬輝突然揚了揚唇角。

“阿齊,你知道對付一個驕傲的人,最好的辦法是什麽嗎?”

阿齊忐忑的不敢說話,葉敬輝輕輕閉了閉眼,冷冷道:“就是毀掉他的尊嚴。”

“店長……”阿齊擔心的扭過頭來看他。

葉敬輝微微一頓,輕笑道:“司明的手段果然比我更狠,我都不得不欣賞他。”

片刻之後,手機再次響起,是來自鐘叔的電話。

“店長,您在哪?快些回來吧。”

葉敬輝心中一驚:“怎麽了?”

“我們剛才去機場,沒有接到司先生,反而見到了你哥哥和弟弟,他們說,讓你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來,有急事!”

葉敬輝沉默片刻,沖阿齊道:“今天到B市的航班是幾點?”

“已經來不急了,只能買火車票。”

“火車要走多久?”

“十個小時。”

葉敬輝馬上打電話給火車站訂票,因為此時是旅游旺季,卧鋪硬座都賣光了,三天內都只有站票,葉敬輝二話不說訂了一張站票。讓阿齊飙車到火車站,剛好趕上了上午十點的火車。

“店長我送你吧。”

葉敬輝笑了笑:“不必了,你留下來找陳然吧,他失蹤了,你不想救他嗎。”

見葉敬輝一臉不容拒絕的固執,阿齊只好用力握了握他的手:“你一路保重。”

“嗯,找到陳然以後,待在這兒,安心過日子吧。”

葉敬輝一個人在硬座車廂連接處站着,因為沒有洗澡,全身不舒服的緣故,一直緊皺着眉頭。

路過的人似乎很好奇,這樣一個俊美的男子,一個人趕路,手裏什麽行李都沒有,雖然臉色慘白像是生了場大病,目光中卻帶着不容逼視的冷傲,真是個奇怪的人。

昨日那麽激烈的情事持續了一個下午,到現在,雙腿已經麻木到失去了知覺,每走一步都是鑽心的疼。身後也因為沒有洗澡清理的緣故,黏膩的液體全都幹涸在腿上,讓人直犯惡心。

葉敬輝靠着冰涼的車壁,手指緊攥着,用一次次深呼吸來掩蓋心底尖銳的刺痛感。

在火車上站了十個小時,回到夜店的時候,整個人像是從冰窖裏拿出來的一樣冒着寒氣,四肢也凍到發涼,似乎連血液都快凝固了,舉步艱難。

葉敬輝強撐着進了電梯,直達三樓,鐘叔果然等在那裏。

“到底怎麽了?”葉敬輝問。

“店長,到您房間看吧。”

葉敬輝打開門,只見潔白的地毯上鋪滿了照片,照片裏,自己被好多不同的男人壓在身下,在床上,沙發上,浴缸裏,甚至在地毯上,擺出各種各樣匪夷所思的姿态,每一張照片都拍得極為逼真,或赤身裸體,或衣衫半褪,臉上卻都是同樣迷醉的神色。

關天澤,你終于出手了,這些照片也終于派上了用場?

葉敬輝冷笑一聲,這些不過是為了拒婚而拍下來的假象罷了,現在PS技術那麽發達,真以為你可以用這些威脅到我?

正想轉身,卻見面前的巨大屏幕突然亮了起來。

葉敬輝全身猛的一僵——

像是瞬間從頭頂潑下一盆冷水,把原本就冰涼的四肢澆了個透,心底也像塞進了一大塊碎冰,攪拌着,揉捏着,慢慢的,碾成了粉末。

那巨大的屏幕裏,自己正四肢分開綁在床上,襯衫整個解開了,露出白皙的胸膛,雙腿緊緊纏着身上的人,全身泛起一層漂亮的粉色,雙眼迷蒙,雙唇也張開,不停随着那人的動作喘息。從拍攝的角度看過去,只能看見葉敬輝裸露的身體以及被情欲染上紅潮甚至滿是陶醉表情的臉,而另一個人,卻只有衣着整齊的背影。

關天澤,果然是我小瞧了你,知道說謊最高的技術,是在謊言中夾雜真話。

這樣一來,有這段逼真的視頻在,就可以說那些照片也全都是真的,別人自然會相信你,畢竟照片可以造假,視頻裏的那個人,卻拍得清清楚楚……

“這是誰給你的?”雖然極力控制情緒,葉敬輝的指尖卻不由得輕輕顫抖,于是把手指緊緊收入了掌心,攥住。

“是……”

鐘叔還沒說完,身後卻突然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

“是我。”說話的是葉敬文,沉着臉站在門外的,還有葉敬希。

葉敬輝僵着身體,慢慢回過頭來,看向葉敬文:“你不是去旅行了嗎?”

葉敬希平淡的道:“敬文本來打算去歐洲一趟,早上我去機場送他,卻收到了一份大禮,說是你出事了。我們以為事情很嚴重,就急忙回來,放進電腦裏看,結果卻是……”

“結果卻是這個讓人震撼的視頻。”葉敬文補充道。

“誰給你的?”葉敬輝沉着臉問。

葉敬文沒有回答,拿過遙控器輕輕一按,讓那畫面定格。

“那個人,是司明對嗎?”葉敬文問。

“這件事你不要管,你回美國去,繼續讀你的書。”葉敬輝從他手中搶過遙控器,扔到床上,“我會處理的。”

“你要是能處理,就不用連大哥都驚動了。”葉敬文哼了一聲。

“我跟敬文既然收到了這份禮物,你覺得爸媽那邊還會無動于衷嗎?”葉敬希也是臉色陰沉。

“……你是說,這視頻,可能會被送到爸媽手裏?”

葉敬希聳聳肩:“不是可能,媽媽已經收到了,爸爸今天正好不在,沒有看到,不過,我不敢保證那人會不會再寄去一份。”

葉敬輝全身不由得顫抖起來,扭過頭去,那副畫面看上去居然會有種惡心到想吐的感覺。

那個人是自己?緊緊纏着他不放,在他身下尖叫着,被快感逼到眼角發紅,臉上全是情欲紅潮的人……

是自己嗎?

為什麽突然不認識了?

那明明就是被虐待的場面,手腳都被鐵鏈鎖在床頭,他衣着整齊,自己卻赤身裸體,在他身下輾轉承歡,一臉迷醉的神色,享受的表情,張開嘴喘息個不停,乍眼看去,是不是像在拍攝最下流的G片?

那個驕傲的葉敬輝脫了衣服,原來不過如此,不過如此!!

這樣的姿态,被最重視的家人看到了。

雖然一直都是個厚臉皮,這些年在外面風流不少,可至少在家人面前還有尊嚴在的,如今……什麽都沒了。

“你心裏應該很清楚,能拍出這麽逼真的視頻,如果沒有當事人的許可,是很有難度的。是不是你想拍下來做紀念,結果卻落到別人手裏,成為了把柄?”葉敬希的聲音不帶任何情緒,冷冰冰的道,“還有一張,是你跟蕭逸一起的,你拿着鞭子虐待他的場面,我想你看過很多遍,也沒有興趣再看。”

葉敬文輕嘆:“居然連跟你一起長大的蕭逸都被你玩兒了一次。他這次算是被你毀了,那段視頻已經被公布了。你的這段,還有照片,目前只有我們自家人收到,我們還在等對方談條件。”

見葉敬輝不說話,葉敬希冷着臉道:“我本來不想管你這些風流韻事,只是,被長輩看見這些醜态,你就不覺得羞恥嗎?早知如此,當初為什麽要去拍這些東西?不止那麽多照片,連視頻都用上了,你到底還有沒有羞恥心?”

葉敬輝笑了笑,轉身坐在床上,拿起旁邊的水杯喝了一口冰水,涼意直達心底。

暗暗攥緊了拳頭,一臉平靜的道:“是,我就是這樣的人,你們不是早就知道了?既然如此你們還跑來我的夜店裏幹什麽,不怕這裏的空氣污染你們?”

葉敬希怒道:“你這是什麽态度?要不是怕這視頻惹來更多麻煩,你以為我會閑着沒事來夜店找你?”

“行了大哥,我自己惹的麻煩我自己會解決,你手裏那麽多公務需要處理,就不要在我這種人身上浪費時間了。”微微一頓,“還有,敬文,你喜歡的人是純潔無瑕的天使,你沒有資格要求我也變成那樣,我本來就是這樣無恥的人,做什麽事,也跟你無關。”微微眯了眯眼,笑道,“鐘叔,送客。”

直到那兩個人摔門離去的時候,葉敬輝才鑽進被窩,把頭深深埋在枕頭裏。

眼眶裏有溫熱的液體順着流了下來,那居然是淚?很多年沒有流過淚,原來自己也會有痛苦到流淚的時候。

或許是被奪去了呼吸的緣故,胸口那尖銳的刺痛感居然漸漸變得麻木起來。

這是我願意的嗎?我被人下藥算計拍下視頻送去給親朋好友看,是我樂意的嗎?為什麽在你們眼裏好像一切都是我主使的一樣,別說同情我,安慰我,反而全是責備和諷刺呢?

到現在還清楚記得自己在葉家老屋種下那三棵柳樹的場景,那時年紀還小,當時還天真的說兄弟三人要共進退,以後有了子孫再到樹下乘涼喝酒。後來那樹果然長得枝繁葉茂,三人之間的隔閡卻越來越大了。

原來,一直以來最在乎他們的,都是自己。

原來,不管是葉敬文還是葉敬希,在走的時候沒有跟自己說再見,是真的不想再見。

即使在知道父親患了胃癌的時候,都幫忙瞞着,怕大哥生意太辛苦顧不過來,怕小弟會影響到學業,偷偷摸摸繼承了葉家的家業,這些年來使盡各種卑鄙手段,暗中幫着瀕死的天宇集團渡過一次次難關,每年葉敬文生日的時候都會整點發祝福,每次在Q上遇到葉敬希都忍不住想敲過去兩句話……

原來,在他們心裏,自己竟是沒有任何出息,只懂花天酒地的敗類。到現在,變态程度更升了一層,居然找人壓倒自己,拍照片,拍視頻,在男人身下陶醉到哭泣……

原來,一直以來,在他們心裏,葉敬輝居然如此不堪。

即使現在被人下藥算計,也被當成是天生淫蕩。

即使自己曾經激烈反抗過,手腕上深深的勒痕還沒有消腫,也不會有人在意。

即使現在全身是傷,後庭還一陣陣鑽心的痛,也不會有人關心。

即使那些照片只是為了拒絕父親安排的婚禮,這段視頻更是別人拍下來威脅的,說出來,都沒有人信。

就是現在難過到想跟人說說話的時候,都找不到一個對象,只能拼命把頭悶在枕頭裏,害怕流淚的樣子會被看到,更被人瞧不起。

這麽多年,自己一直假裝風流和多情來逃避父親安排的婚姻,藏在暗處幫着天宇集團,如今看來真的大功告成了,那種不知羞恥的浪蕩形象,不知不覺間早已深入人心。只有自己還在那天真的以為,至少在家人眼裏,葉敬輝沒那麽惡心呢。

原來自己錯了,在他們眼裏,葉敬輝比想象的還要惡心。

所以在出事的時候,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就判了罪。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