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無慘終于确認了,自己現在真的是在做夢。

他環顧這間這間過分熟悉,熟悉到以前的自己只要一睜眼就覺得頭暈目眩、惡心反胃的屋子,現在卻幾乎忘得一幹二淨。

甚至在初見之時都已經有些怔愣,仿佛是第一次踏足此地。

就當無慘打量着這間屋子裏的物件,憶往昔峥嵘歲月的時候,他聽到了對面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

接着便是急促的腳步聲和拉門聲。

無慘微微眯起眼,下意識用手擋住了從門口偷出來的陽光,可在意識到自己現在是在夢裏,并不用怕被太陽曬死的時候,他又放下了手。

細微的陽光落在臉上,無慘還是忍不住去躲避,就像人會本能地去躲避滾燙的熱水一樣,他本能地讓自己的身體重新縮回黑暗的屋裏,卻于竹簾的細縫裏看到了那個熟悉到眼角發熱的身影。

可身體卻像是無法受他控制,說出來的話,還是一如千年前一般。

好像在夢裏,熟悉的身影就會下一次從褪色到斑駁的記憶裏鮮活起來,再一次活生生地出現在他的眼前。

上一次做夢已經是很久之前了。

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他正想着,沒想到心神一動,就下意識把話說了出來。

“現在是卯時一刻了。”

“少爺您昨天下午就睡下了,是不是都不知道現在是幾時了?”

他一擡頭,就看到步夢一掀簾子湊了進來,手裏還端着一盅看起來黑糊糊的藥。

明明都來府上幾個月了,她還是穿不習慣十二單,走路磕磕絆絆的,好像下一秒就會摔倒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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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今天敢把這藥潑我身上,你就——”

無慘的話還沒說完,我就下意識接道:“從這裏滾出去~”

“——從這裏滾出去!”

我看着被搶了臺詞的老板秀麗的面容由白轉紅,像是施上了一層淡淡的胭脂,這可是後世再也見不到的景象。

哎,小孩長大以後就變兇殘了,路人說他臉色白的像死人一樣當場就被滿門滅口,才不會像現在最多敢怒敢言。

就這麽想着,我默默地伸出手,大膽着膽子,捏了一下。

草,好軟,要不再捏一把?

這麽想着,我就又捏了一把。

反正我是夢境的主人,想做什麽邪惡的事不行?反正老板也不會知道。

這要是在現實中可是大逆不道的死罪,此時此刻在夢裏不做白不做!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魇夢,沖!

少年無慘紅瞳圓睜,好像是不敢相信我居然會做出這種萬惡不赦的事情一樣,他氣的聲音都在發抖:“你怎麽敢……你竟然……!”

我一邊憋笑,拿起放在盤子裏的藥盅,想要正經說話,可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您、您先喝藥,別氣壞了身子……對不起,噗!”

無慘現在看起來就想打爆我狗頭。

但是他最後還是含辱忍下,眼圈紅紅地接過藥碗一飲而盡。

這種明明相貌及其妖豔,內心卻脆弱的像顆玻璃心的設定我真的是百吃不厭。

就像我看到迪亞波羅也會覺得意大利妖婦真是好香好香一樣,對着無慘我也是一樣的态度。

我軟音誇道:“好,我們少爺最乖了~”

“你不是說去後廚砍柴嗎?還回來做什麽?”他冷笑一聲,把藥盅随手甩在盤裏:“舍不得我屋裏這點炭?也不怕被藥味兒熏死。”

“哎呀,和我們少爺比起來,區區藥味兒算什麽,這能算事兒嗎?這根本不是事兒。”

我哐哐錘胸,拍出胸口碎大石的氣勢:“我,永遠喜歡我們少爺的臉!”

“馬屁精。”無慘才不吃她這一套,幾個月的相處下來,他已經對她的彩虹屁免疫了:“我要出去走走。”

平時的小要求可以,但是這是原則性問題,我很難做主。

“可是今天外面很冷……”我遲疑起來:“這不太好,等開春了再去吧。”

那一瞬間,無慘的表情是真的很難看。

我幾乎可以猜到他想說什麽,無外乎「是不是連你也覺得我快死了」、「我連出去都不配嗎」之類無能狂怒的話。

可不知道為什麽,他居然硬生生地忍住了。

潛意識裏的意識告訴我,這很不無慘。

他不是這樣的。

其實很奇怪,這個夢做到現在,有一半是受我控制的,但是有一半也不是。

比如想說的話,幾乎就是脫口而出,好像我就是這個時代的人一樣。

見他可能是真的生氣了,我也見好就收,趕緊把東西收拾了下去。

以我來看呢,對待無慘這個小妖精呢,有點棘手,有點類似于莫德雷德:你不能對他的病表示同情,也不能對他的病不關心。

不過這麽看來,老板不做人以後,脾氣真的是與日見漲啊,這漲了一千年,要是把這漲勁兒換到日本大陸,這都漲沒了。

正當我要出去的時候,無慘突然說話了。

他坐在被褥裏,素白的襦絆襯地他的膚色愈發雪白。

無慘欲言又止:“你……”

“你覺得我很好看?”

害,我還以為是啥問題,原來就這。

我松了口氣,感覺到氣氛緩和下來以後,說話也輕松了一點。

我抿唇笑了笑:“少爺……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人哦。”

“真的?”

“真的。”

“那你會永遠認定我最好看嗎?”

他問這話的時候,紅色的眼珠子一直死死的盯着我,好像我說個不字他就要炸毛一樣。

我笑了:“那是自然。”

你們是不是真的信了?

當然是假的!

這種東西自然是随口說出來哄哄他的,小朋友嘛,順毛撸。

畢竟我可是一個牆頭衆多的人,就連看JOJO我都能排出一排喜歡的角色,更不要提動漫裏,我的男神加起來不知道有多少。別說腳踏兩只船了,我得把自己長成蜈蚣才差不多夠我踩一踩。

且不說就鬼滅之刃裏,我牆頭都好幾個,我甚至連珠世夫人都喜歡。要不是宇髄天元實在是老婆太多了,我都想當他第四個老婆。

更不要提無慘的人設和意大利妖婦還這麽像!

好看的紙片人,我肯定是都喜歡啦。

不過,要是論我真正用眼睛看到的三次元版人物,無慘真的是我見過最美麗的人,無論男女,不分性別。因為他完完全全是從紙片人裏走出來的,不會像拍真人電影一樣貨不對板,甚至還有關俊彥的聲線!

我輕車熟路地走到後廚,就看到阿菊坐在廚房門口,懷裏還抱了一只毛茸茸的柴犬幼崽撸着毛毛,感到有人來了,她還有點驚慌地擡頭:“誰?”

發現是我以後,她松了口氣:“我說你能不能走路出點聲!吓人啊!”

“我吓人嗎?”

“那不廢話。”阿菊又撸了一把狗子,看得我心頭癢癢:“這家裏就沒幾個能穿得上唐衣的,除了你,哪個人都能把我揪過來罵一頓。再過一會兒廚房就忙起來了,也就現在時間還早,還能坐一會兒。”

“你不去照顧少爺啦?”阿菊撇撇嘴:“你說為啥少爺沒看上我呢?我也想去照顧少爺,看你一天的活就很輕松,還有空上我這裏閑聊。”

“什麽看上不看上的。”我無語了:“姐妹,用詞準确一點啊,我只是被他挑過去做侍女。而且我也不輕松啊,平安京十二時辰無休,要是晚上少爺犯病了我還要起來照顧他,有時候一夜都睡不了,你好歹一覺睡到大天亮。”

“哎,都是一個村子出來的,為啥我就這麽倒黴,你以前也沒這麽能說會道啊。”阿菊仿佛是發現了盲點的華生,一口氣說下去:“我記得就是你之前生了場病,病好了以後就變得開朗了許多,人也比以前機靈。”

她狐疑地湊過來,看着我的臉,好像看我就能看出什麽一樣。

咋回事?是懷疑我這身體的主人是穿越的?

害,搞不好真的是呢,我也這麽覺得。

不過既然是在夢裏,如果觸發了什麽不好的事件,我拉閘就行了。

“你說你這啥病啊,我也染染,說不定就一病變聰明了?”阿菊問。

我一把推開她,嫌棄:“去去去,你與其指望這個,還不如指望自己能不能生個眼病,變成雙眼皮。”

“真的嗎?”阿菊激動了,“眼病還有這種效果嗎?”

我冷漠地說:“但是更多可能是直接瞎掉。正如我那個病,更有可能會直接病死。”

阿菊嘆了口氣,“唉,沒意思。”她還是保持現狀吧。

柴犬幼崽抖抖身子,從阿菊懷裏站起來,跳下她的膝頭。

阿菊看着柴犬的動作,忽然與我說道:“對了,你聽說大陰陽師晴明大人失憶了嗎?”

等等,誰失憶?什麽失憶?!

晴明大人?那個禿頭戰神?白發藍眼紅眼影的那個?!

我看着那只一溜小跑過去的柴犬,毛茸茸的小尾巴像一捧小黃花,一扭一扭的,看起來分外可愛。

和那個上門要求晴明幫他找殺鳥兇手的犬神是同一物種呢。

我:“……”

所以還能不能好了!

我神情極為複雜看向撒下陽光的天空,一想到我腳下的這片土地,過去未來要經歷被月球人砸、大火、僞神降臨、海國入侵,等等可怕事件,就不免瑟瑟發抖。

這是噩夢吧?是噩夢吧!

哎,我這夢真是的,怎麽還綜進來了陰陽師的背景呢。

要是老板當鬼的年代是這樣的,那他也太慘了。

平安京時代那可是神仙打架啊,就他那鬼水平,在平安京根本待不住,連鬼童丸都能過來随便一鏈子把他拴住,更別提鬼滅大師源賴光。

順便我要為自己澄清一下,我絕對沒有腦補過鬼童丸栓老板的魔鬼場面!絕對沒有!

想起鬼切一刀随随便便削了酒吞狗頭的劇情,我真實要為這個生活在我夢裏的老板默哀三秒。

看來老板能茍到大正時代,屬實太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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