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沙皇”

袁荊終于從淺水區爬了上來,開始有了真正有分量的對手。

經紀人告訴袁荊,下一場比賽會是和一個被稱為“沙皇”的俄羅斯人對決。

這個俄羅斯人,在整個聯賽中算得上是中上等。是一個半路出家的大個子,以前是汽修工,後來入了職業拳擊,再然後又轉入綜合搏擊。他說自己熱愛格鬥,之前那些年一直在掙紮,從來沒有快樂過,感覺人生沒有目标也沒有方向。家人起初并不同意他去專門從事這項危險的運動,但是,在目睹了一切之後,父母終于對兒子自己想要走的道路表示了公開的支持。于是,他終于在18歲那年了開始了系統的訓練。這麽大的年齡,其間的辛苦可想而知。但是俄羅斯人說,即使再黑暗,只要做着自己喜歡的事,也仍然是幸福的。他付出的努力和汗水也許是別人的幾倍,出名較晚,26了才進入公衆視野。不過實力很快就得到了承認,排名一路飛升,現在28,正是黃金的時候。

袁荊比他小了幾歲,個頭也遠不能相比,但是,袁荊也想贏,非常想贏。

這是他真正證明自己實力的時候。

他希望借此擺脫過去像鬼魅一樣如影随形的那些與比賽本身無關的消息,真正告訴所有人,他是誰,他站在這裏,是為什麽。

袁荊這個名字,不是用來制造花邊新聞的,也不是用來娛樂受衆的。

——他是一名格鬥家。

——那一天很快就到來。

袁荊走出場,聽見不少人在大聲地喊着:“沙皇!沙皇!”

這把袁荊顯得好像只是一個無關痛癢的小角色。

還有些人甚至在叫着:“打死他!”

袁荊向觀衆臺看過去,喊着這種詞的,大多穿着考究,道貌岸然,但是內心卻如此嗜血。

高大的“沙皇”剃着光頭,臉龐很陽剛,灰色的眼珠,其實非常英俊。

“沙皇”是職業拳擊出身,移動速度和出拳頻率很快。散打和泰拳都更多地運用後撤和格擋來進行防禦,而拳擊則主要是依靠靈活的躲閃。袁荊的速度沒有“沙皇”快,拳頭大多打空,即使沒有,也只是刮到一點,力量上已經是強弩之末。而對于對手的進攻,卻無法有效地避開。

可是袁荊不想就這樣輸了比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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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虛晃的前手拳之後,袁荊一記後手拳就朝着“沙皇”的臉上砸了過去。

但“沙皇”不僅閃身躲開了,而且還一個勾拳重重地打在了袁荊的腹部。那瞬間的感覺又疼又麻,好像突然過了電一樣。

然後“沙皇”緊接着就是一套組合拳,雨點般地落在袁荊用來抵擋的雙拳上,袁荊的頭被震得嗡嗡地疼。突然,袁荊下巴猛地一震,整個大腦都是木的。“沙皇”的拳頭從袁荊的兩手之間掏了進來,袁荊甚至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袁荊來不及細想這些,就陡然感到一陣眩暈,身子直挺挺地向後倒去,完全不受控制。

好像睡着了一樣,甚至什麽都沒有想,一片空白。

眼前是迅速掠過的屋頂上的燈光,天旋地轉,耳朵裏什麽都聽不見,一片寂靜。

當身體重重地摔倒在八角鐵籠地板上的時候,袁荊一個激靈,猛地反應了過來,就好像中暑之人被一盆冰水當頭澆下。袁荊知道自己剛才被打暈過去了,倒下的一瞬間,是昏厥的。

剛剛恢複了意識,袁荊就看見“沙皇”的拳頭又砸了下來。

袁荊迅速撐了一下地爬起來。可是,還沒等擺好姿勢,“沙皇”就又是一記重拳打了過來,袁荊再次狼狽地趴在了地上。

袁荊覺得,自己好像又要昏厥了。

“沙皇”好像覺得自己贏定,像一頭大猩猩一樣展示着自己強壯的肌肉。

袁荊趴在那裏,聽着好像越來越遠的觀衆們的吼聲,掙紮了兩下,還是沒能站起來。

但是他不想認輸,不想這麽快就倒在這裏。

他甚至還沒有來得及細想策略。

——他還是有可能贏的。

如果在第一場有點分量的比賽裏如此快地被人打敗,那恐怕很長時間內都再也翻不了身了。

他會被踢回到淺水區去,繼續與那些得不到普遍認可的選手們糾纏,這麽一待,又不知要到何年何月。

人們會将袁荊與花邊新聞緊緊聯系在一起。一提起這個人,想起的就全是與職業無關的東西。

——袁荊不覺得那該是自己的命運。

他有實力,袁荊堅信這一點。

作為一名職業選手,堅信自己會取得勝利。

身邊的裁判已經開始了倒計時,袁荊閉着眼睛在地上休息了幾秒,然後猛地一用力,搖搖晃晃地又站了起來。

“你竟然還能站起來?”“沙皇”看着袁荊,有點不可思議。

袁荊知道,過去在他重拳之下倒地不起的選手不知道有多少。

袁荊不敢說話,他怕一開口,憋着的這股勁兒就會全部煙消雲散。

在拳擊裏面,拳頭是不能擊打腰部以下的部位的。所以,他們我步伐雖然靈活,但是下肢卻缺乏相應的抗擊素質。也就是說,雖然對頭部和軀幹的保護極佳,但這些職業拳手并不擅長防禦針對下盤的攻擊。而這也正是像“沙皇”等職業拳擊出身選手的弱點。

于是袁荊悶着不做聲,墊上兩步,瞅準了機會,突然擡起一個前腿側踹踢在“沙皇”的膝蓋上。踢中時袁荊聽見了清晰的“啪”的一聲響,将對手給掃得一個踉跄。然後袁荊又是連續的幾腳,又快又狠,“沙皇”那條支持的腿明顯不再像一開始時那樣的穩了。

拳擊這東西,順手的時候,立刻就會覺得氣勢上盛了一截。有點像賭博,真正的賭徒講究辨別風向,感覺順風的時候,就押大,逆風的時候,就壓小。

于是袁荊趁着對手吃痛,站立有點不穩,躲閃不及的時候又是連續了幾腳,“沙皇”的腿上立刻有了一片淤青。

然後,袁荊在幾下低擡腿之後突然來了個高鞭腿,一腳掃在“沙皇”的側臉上,對手臉上立刻就見了血。

知道自己終于上了手,袁荊的信心終于又上來了。

“沙皇”的身體動作有些失去了平衡,這個細節沒有逃過袁荊的眼睛。

這時候“沙皇”似乎有點急了,低吼一聲,一躍而起,腿帶着力量向袁荊蹬了過來。

袁荊不但沒有躲閃,反而也沖上前去躍了起來。這時候袁荊的頭腦中什麽招式都沒有,只是一片空白。

他左腿一個勾踹,蹬掉對方踢過來的腳,右腿則兇猛地踢在了對方的小腹上。然後又收了回來,再次猛踹在對方胸口上。

耳朵裏聽到重物落地的聲音,“沙皇”仰躺在了地上。

袁荊的感覺有點奇特。

“連環腿”本來就是散打裏面比較常見的招式,但是兩連環居多。像這樣連續踢出去三腳并不容易。袁荊從前的師父可以,并将這作為自己的絕技,可是袁荊一直也沒成功過。即使平時踢出來了,一到比賽也無法施展。

沒想到,在這種特殊的情況下,竟然突然把年輕時候最想學的東西給悟出來了。

——袁荊的這場比賽贏得艱難。

他更清楚了自己跟頂尖選手的差距。

袁荊在出場的時候摸了摸自己的臉,有血,不疼,但是感覺麻麻的,皮膚的觸感似有似無,并不真切。半邊臉已經腫了起來,嘴裏好像有一大團棉花似的,連那些顆牙在嘴裏的感覺好像都變得有些奇怪了,輕輕一合就能咬到腫起來的肉。左邊顴骨也高了一些,使左眼顯得比平時小了不少,視線有些不清晰,那只眼睛也像是被蚊蟲咬了,有點睜不開。

袁荊已經很久沒被人揍成這個慘樣了。

——袁荊回到家洗了個澡,用冰敷了一下臉。然後就聽見門鈴聲響。

湊在門鏡上一看,果然又是魏程。

魏程看見袁荊,什麽都沒說,突然探過手,輕輕将袁荊正捂着臉頰的手和毛巾移開,看了看,然後猝不及防地又伸手過去輕摸着腫起的地方。那地方腫得亮晶晶的,讓人想親一口,舔一下。

“別。”袁荊動了一下。

魏程笑了笑:“今天打得漂亮。”

袁荊又敷上去,哼哼着說了一句“謝謝”。

“那個三連環腿尤其精彩。”魏程說:“簡直可以作為你的代表招式和必殺技法了。”

“想試試?”

魏程沒說話,視線落在袁荊只穿了一條大短褲的長腿上。

袁荊可真奇了,因為這魏程,好像有點臉紅。

他一直以為,魏程的臉皮是比城牆還要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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