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哭訴
聞骥和鐘曉禹并沒有在鄉下待太久,本來往年鐘曉禹回家時,就算外公外婆對他冷淡,倒也不至于趕他走。可是這一次多了聞骥,再加上鐘曉禹和聞家的糾葛,所以沒待幾天就被鐘老爺子趕回城裏了。
鐘曉禹提着行李,耷拉着腦袋,沒想到外公這樣狠心,連年都還沒過,就将他和師兄掃地出門了。他想不透,就因為自己身體裏流着聞家的血,就這樣不受待見嗎?
上一輩的恩恩怨怨他不了解,也沒人告訴他,可是卻要他背負,鐘曉禹心頭鈍痛,在外公外婆和母親的眼中,他似乎只是個累贅、拖油瓶。
他們花了兩天的時間回到S市,聞骥看着鐘曉禹低落的樣子,斟酌着語言開口,“曉禹,你跟我回家過年吧?”
鐘曉禹微微一愣,垂下頭悶聲說道:“太快了,我還沒有準備好。”
是的,他還沒有準備好,去面對自己的身世。更何況才剛得知自己是聞家人,就要跟着聞骥回到聞家過年,讓他心裏壓力很大。
聞家是個什麽背景,連他這個小人物都知道,原本他以為自己和聞骥之間天差地別,結果一夕之間,自己竟成了聞骥的堂弟。
他到現在還有一種如置夢中的不真實感,若真要說,就好比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給砸中了,只是還不曉得這餡餅他能不能消化得了。
因此對于回聞家過年的提議,他一點也不心動,想也知道過年時,聞家這樣的大家族,肯定是全家都到齊的,屆時他該用什麽身分出席?
是要用聞骥的師弟還是堂弟?不管是哪個身分都不适合。只是師弟怎麽會在過年時,和聞骥一起回家?若是堂弟,這等于是在全家族面前來次大認親。
無論這兩種情況中的哪一種,鐘曉禹都不想經歷,他到現在還是有些無法接受自己是聞家人的事實,怎麽能要求他馬上心無芥蒂的跟着聞骥回家?
聞骥大概也猜得到他的心思,所以沒有逼迫他,得到否定的答案之後,便不再提起。鐘曉禹在心裏暗自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對聞骥的感覺越發複雜起來。
雖然知道聞骥是因為自己是他的堂弟,所以才會對自己好,可是聞骥的好,讓他本就沉淪的心,更加陷入泥沼拔不出來。
他一方面貪圖聞骥的好,一方面又想抗拒,因為他知道,再這樣下去,他會越來越管不住自己的心。……
離過年只剩下三天了,可是聞骥還是窩在小區裏,沒有回聞家的打算。鐘曉禹憋了幾天,終于忍不住開口問道:“師兄,你不回家嗎?”
“你叫我什麽?”聞骥拿着本雜志坐在客廳裏,陪着鐘曉禹看電視,聽見對方開口,擡起頭淡淡的問道。
“……哥,你不回家嗎?”鐘曉禹別扭了一會,低聲開口喚道。自從上一回聞骥和他相認後,便逼着自己改口喊他哥。
“陪你。”聞骥滿意的點點頭,只丢下兩個字,便又一頭紮進雜志裏。
鐘曉禹愣了愣,心裏微微一縮,遲疑的開口問道:“你是因為我說不回去,所以才留下來陪我?”得到對方的點頭承認後,他很感動,卻也不免有些擔心,“不回去可以嗎?”
他還沒被聞家承認,應該說聞家還不曉得他的存在,所以不回去過年也沒什麽;可是聞骥和他不一樣,若是不回去,不會落人口實嗎?
像聞家這樣的豪門世家,裏頭的彎彎繞繞肯定不會少。鐘曉禹聽聞骥提過,對方是聞老爺子老二聞河的麽子,縱使聞骥再低調,卻也不免會被大家時刻關注着,若是聞骥不回家過年,還不曉得會被傳成什麽樣子。
“可以。”聞骥聽出鐘曉禹話中的擔憂,嘴角勾起微微的弧度,頭也不擡的回答。
鐘曉禹皺了皺眉,便不再開口。過了不久,聞骥起身去了廁所,他正無聊的轉着電視頻道時,門鈴突然響了。他站起身來到玄關,透過貓眼一看,心裏忍不住咒罵一聲,陸言還真是陰魂不散。
門外的陸言紅着一雙眼,整個人縮在羽絨外套裏,頗有幾分可憐的味道。不過鐘曉禹可不是會憐香惜玉的人,他打開門,面無表情的開口問道:“有事?”
“骥哥在不在?我有事找骥哥。”陸言抖着聲音問道,臉蛋凍得紅通通的,牙關都隐隐在打顫,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你找他什麽事?”鐘曉禹倚靠在門邊,懶懶的問道,陸言這副我見猶憐的樣子在他的眼中,真是虛僞的讓他想吐。
“我找的是骥哥,不是你。”陸言抖着身子說道,鐘曉禹打了個呵欠,“他不在。”陸言一聽,沉下臉來,“鐘曉禹,讓開!我知道他在。”
“不想說就滾。”鐘曉禹瞥了他一眼,冷哼一聲,陸言本來要回嘴,突然開始瑟瑟發抖,不斷道歉着,“對不起,我只是想見骥哥,你別生氣,是我不好,不該來打擾你。”
鐘曉禹厭煩的說道:“少在我面前裝可憐,這副假惺惺的模樣,想唬誰呢?”誰知話才剛說完,身後突然聞骥的聲音,“怎麽了?”
鐘曉禹渾身一僵,還來不及回頭,就見陸言的眼淚啪搭啪搭掉,哽咽的說道:“骥哥,你別怪曉禹哥,是我不該來打擾你們。”
鐘曉禹酸得牙都快掉了,陸言這副白蓮花樣,是想裝給誰看?!他沉着臉站在一旁,一聲不吭的看着陸言唱作俱佳的“告狀”。
陸言話裏話外都在暗示,鐘曉禹小雞肚腸、為人惡毒,這樣冷的天氣故意把他晾在外面,還騙他說聞骥不在,甚至出口辱罵他。
鐘曉禹在一旁翻了個白眼,傅建仁和陸言倒是絕配,一個可以去當編劇,一個可以去當演員,以後不怕沒飯吃了。
他聽着陸言哭訴,表面上聽起來很大度,其實字字句句都在指責他,心裏一陣厭煩,在聞骥還沒開口前,便低喝了一聲,“閉嘴!”
陸言吓得一縮,睜着一雙媲美小鹿斑比的無辜大眼,臉蛋上還挂着淚珠。鐘曉禹這時也不免誇贊對方一聲好演技!這情形若是不知情的見了,肯定是站在陸言那一邊了。
才剛想完呢,不知情的就出現了,一個人影從電梯沖了出來,一見到門口的情況,二話不說就對着鐘曉禹開炮,“鐘曉禹!有什麽沖着我來,何必為難小言?!”
鐘曉禹一愣,上輩子的那一幕似乎又在眼前重現,當時他只是對着陸言吼一句,“閉嘴。”便換來傅建仁的一頓咆哮;沒想到這次他連話都還沒說,在對方眼中,就成了自己在“為難”陸言。
鐘曉禹心裏生出一股怒氣,對着傅建仁、對着陸言,也是對着自己。他恨傅建仁的虛情假意,和不顧八年情分的狠心;他也恨陸言的裝模作樣,和居心叵測。
可是他最恨的,是自己的不長眼和不争氣。
不過好在一切都還來得及,他已經重生了,他也看透了傅建仁和陸言,這一輩子,他不會再讓對方有機會害他,或是傷害他。
只是還沒等他替自己出氣,一旁的聞骥已經開口,“鬧夠了沒有?!”這還是鐘曉禹第一次聽見聞骥的語氣中帶着這樣明顯的情緒。
傅建仁僵硬着臉,站在陸言身邊,對于聞骥他還是十分畏懼和忌憚的,現在見聞骥語氣不善,他也不敢反駁什麽。
“骥哥,你別生氣,一切都是……”陸言怯怯的開口,還沒說完,就被聞骥的一記眼刀吓得閉上了嘴,他還從未見過聞骥發火的模樣,此時不禁也有些害怕。
“曉禹,外面冷,你先進去。”聞骥轉頭向鐘曉禹說道,語氣和剛才截然不同,雖算不上溫柔,卻絕對是溫和了許多。
“不用,我倒想聽聽,我是如何為難陸言了。”鐘曉禹雙手抱胸,冷哼一聲靠在門邊。
傅建仁臉色一僵,其實他也不曉得對方如何為難陸言了,只不過他才剛到,就見陸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不是被欺負了能這樣哭?
再加上瞧見鐘曉禹臉色難看的瞪着陸言,便先入為主的認為,肯定是對方欺負陸言了,因此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罵了一頓再說。
反正他勾引對方的行動已經失敗,他也不想再繼續裝溫柔扮好人,只是他剛才滿心滿眼只有陸言,壓根兒沒瞧見站在一旁的聞骥,否則他才不敢逞威風。
“陸言,你來說。”聞骥淡淡的開口,陸言抽抽噎噎的把事情說了一遍,傅建仁馬上用一副“你太狠心、太惡毒”的眼神瞪着鐘曉禹。
“骥哥,小言沒有得罪過他,他這樣還不叫為難小言?”傅建仁咬牙切齒的說道。
“我就是把他攔在外面又怎麽樣?他說不出找我哥有什麽事,我為什麽要放他進去?”鐘曉禹挑了挑眉,冷哼一聲。
“嗯,是我吩咐曉禹的,若是要找我,都說不在。”聞骥難得說了一句長句子,內容卻讓陸言的臉色難看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