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可不想和你比慘
對關青柳而言, 這次在村裏集訓,主要發揮副教官和陪練的作用,畢竟大家學習的那些, 都是她從小就接觸,也最精通的。
如此以來, 也就導致本該十分辛苦的集訓, 關青柳卻過得挺輕松, 擁有一些可以自由出入主動權,也算是基地設置在她老家的一些福利。
為期三個月的集訓告一段落時,暑假也差不多要結束, 關青柳也将随隊返回A市。
雖然在村裏的時候, 關青柳大多數時間都呆在基地裏, 沒什麽自由, 但是再次到了需要離開老家的時候, 心情還是有些複雜。
臨行前,再次去關欣月的墓前祭拜過後,當她去向孫大夫辭行時,孫大夫拿出一個文件袋。
“這裏有你需要的東西,既然不開心, 就徹底斷了吧。”
作為一個十分傳統的老人,孫弘毅,也就是孫大夫能提出這種建議,既有他了解關青柳的脾氣,知道她肯定不會輕易将那件事揭過的原因。
更多還是因為他對關青柳的關心和愛護, 他不希望從小到大,最受村裏的男女老少喜愛的孩子,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受委屈, 被人借血緣關系拿捏她、針對她。
接過文件袋的關青柳着實感到有些意外,在孫大夫明知常家對不起關欣月,還對關欣月做出那種令人發指的暗害之舉的情況下。
當常家找上門要認回她時,她打電話跟孫大夫說這件事的時候,孫大夫不僅沒有提及這些過往恩怨,還告訴她,常家是她的父族,讓她要跟常家那些人好好相處的反應中。
就能看得出來,對這些思想傳統的老一輩而言,向來都認為天下無不是的父母,身為晚輩,就該天然服從血緣關系,尊敬孝順長輩。
孫弘毅此刻的言行,顯然與他以往所奉行的理念相違背,也更讓關青柳有些心虛。
“謝謝爺爺,我其實,也沒打算多做什麽。”
孫弘毅點點頭:“我知道,你就是想要揭穿那件事,讓那些人知道你媽媽當年所受的委屈而已,所以爺爺想為你提供一些幫助,免得你口說無憑。”
關青柳小心問道:“爺爺,您真的不反對我和常家撕破臉啊?”
孫弘毅露出一些笑意,認真點頭表态。
“不反對,之前是我想岔了,總覺得那些過去都已經過去了,你回常家,他們就算是為了彌補,也會好好待你,才會讓你要跟他們好好相處。”
“将來要是在外面遇上個難事,好歹有個父族做依靠,應該會讓你少受一些委屈,現在看來,是我把事想得太簡單了,常家根本就不可靠。”
文件袋裏裝着的是關欣月當年在幾家大醫院體檢的報告,每一家的檢查報告都能證明,她的身體是因為長期服用某種含有避孕成分的藥物,導致身體機能嚴重受損。
從而使得孕婦在懷孕後,母體出現各種并發症,對胎兒的發育十分不利,建議流産。
若不是情況真的已經嚴重到致命的程度,醫院是絕對不會冒着某些風險,直接白紙黑字的建議孕婦流産,而且還是多家醫院都一致做出這種診斷。
由此可見,關欣月當年執意選擇要保胎,堅持要生下她的決定,到底冒了多大風險。
回到家裏,看完文件內容後,除了對常家生出一種深深的怨恨,關青柳還感到有種從沒感受過的巨大無力感,瞬間湧上心頭。
她的媽媽完全是在用自己的命在賭,付出自己所能付出的一切,承受旁人所難以想象的巨大壓力和痛苦後,才歷經艱辛的成功生下她。
可她還沒來得及好好孝順媽媽,沒讓媽媽過上真正輕松自在的日子,媽媽就已經早逝,子欲養而親不在的巨大痛苦,再次席卷而來。
正在這時,門外卻傳來敲門聲,迅速收拾一下情緒後,關青柳才起身打開門,卻發現門外站着的是簡澤程。
“你怎麽這時候來了?”
面對這個問題,簡澤程再次忍不住在心裏腹诽,那官方連關青柳的吃喝都加以限制的非人規定,否則他現在手上端點什麽吃的喝的,肯定會方便很多,不過他還是趕緊解釋道。
“是孫爺爺有些不放心,讓我過來陪陪你。”
三個月前,孫弘毅還是以防賊的态度不時警告他倆要保持距離,僅僅是時隔三個月後,簡澤程就能獲得奉令前來‘陪陪’她的機會。
不得不說,這肯定是因為簡澤程在過去這段時間裏,表現得足夠優異,才能成功争取到孫大夫的信任和支持。
邊讓對方進來的同時,關青柳邊嘟囔道。
“這老頭真是愛操心,我能有什麽事,還讓你來陪我,我一個人難道還會怕嗎?”
簡澤程面帶笑容,語氣溫和的回道。
“因為孫爺爺和我一樣,都很擔心你會因別人做下的錯事,而受到傷害,那些人,不值得。”
關青柳明白他的意思,若她沒有那些特殊經歷,或許真的會為自己的出生,為自己身上流着那些傷害她媽媽的那些人的血,感到痛苦與愧疚。
可她受後來才徹底複蘇的前世記憶影響,對常家那些人,完全沒有絲毫的感情,也不再糾結于血緣與親情之間的聯系。
所以,她并沒有因為那些的确不值的原因感到痛苦,只是單純的在為她媽媽過去所受的傷害和委屈,以及後來所遭遇的那一切感到痛苦,為她媽媽的早逝感到傷心。
不過在這種時候,突然收到他們二人的關心,關青柳的情緒的确緩和許多,她本身并不是一個喜歡沉湎于過去的人,若不是受到的刺激過大,她也不至于會有些失控。
“謝謝你們的關心,放心,我肯定不會讓那些不值得人的傷害到自己。”
簡澤程點點頭,想了想,他認真看着關青柳道。
“說起來,我還一直沒有跟你講過我家的情況呢,想不想聽一下?”
關青柳有些心動,但也有些遲疑,一個動不動就喜歡往這偏僻的小山村裏跑,就因為在這裏受到過別人真誠的關愛和救護的人。
怎麽看,都不像是擁有一個幸福家庭的樣子,最大的可能是因為很缺愛。
“謝謝,不用了,我可不想和你比慘。”
聽到這話,簡澤程立刻明白對方應該是已經猜到些什麽,不過他還是低聲道。
“可我今天很想找人傾訴一下,在這個世上,除了你這個女朋友,我似乎再也找不到更适合傾訴的對象了。”
這話一說,讓關青柳再沒有拒絕的餘地,同時也在無形之中拉近了兩人的距離,同為無父母可依靠之人。
“那,我就聽一下吧,不過你要先做好心理準備,我并不擅長安慰人。”
簡澤程點點頭:“正好,我也不需要安慰,因為我一直覺得,安慰的語言往往太蒼白,起不了太大作用,倒是那份願意耐心聆聽的心意更重要。”
關青柳對此也有同感,雖然事無絕對,有些安慰能起到很大觸動作用,有些其實只是在增加被安尉者的負擔。
俗話說,幸福往往很相似,不幸卻有千萬種,簡澤程父母在他不滿三歲時就離婚,而他因為小時表現異于常人,有些類似自閉兒或低能兒,成為父母都不要的累贅。
隔輩親這種常見的社會常态,并沒有發生在負責養育他的祖父母身上,連他家中的保姆對他都比那些血緣親人有耐心。
在這種冷漠環境中長大的孩子,往往性格多少都有些不健全,簡澤程并不是自閉兒,他只是因為天生的智商超高,專注力強。
幼時不知控制,很容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才會表現出反應遲鈍,不給或極少給人回應的現象,父母離婚時,将他當拖累,你推給我,我推給你的場景,都讓早慧的簡澤程看在眼裏,記在心裏。
爸爸再婚後生的孩子,不僅受其父母嬌寵,對他态度冷漠的祖父母也非常喜愛的差別待遇,成功讓他明白一件事,不是他那些血緣親人不喜歡孩子,他們只是都不喜歡他而已。
由于小時候表現出內向孤僻,稍顯怪異的性格,從來不會與同齡人玩到一起的同時,簡澤程還會受到其他小孩的欺負,祖父母對此不聞不問,甚至還會訓斥他不該招惹別人。
為了不被欺負,他自己在網上查找武術教學資料,也就是在那時,他從各種教學質量良莠不齊的無數視頻中,關注到關欣月拍的各種短視頻以及直播。
比起其它那些吹得天上有地上無的各種武學,關欣月拍的那些短視頻內容,絕對堪稱是最良心的精品。
而且最重要的是,關欣月拍的那些視頻內容,就是以教授她的女兒,以及村裏的孩子們練習武術為主要素材。
非常适合簡澤程這樣的初學者,教孩子的同時,身為老師的關欣月還會習慣性的教孩子們一些做人做事的道理,指出孩子們犯的錯,加以教導與糾正。
也正是受這些視頻的影響,從自己的家庭中沒有機會獲得任何教導的簡澤程,逐步開始認識這個世界,知道一些處世做人之道。
從中汲取到一些經驗後,簡澤程才試着改變自己和周圍人的相處方式,以及待人的态度,成功為他的生活減少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若不是簡澤程自己主動說起這段過程,誰也不會想到,簡澤程已與武安村結緣近十年,對村裏這些和關青柳一起長大的小孩,都相當了解。
其中就包括那個在早年拍攝的視頻中,同樣和關青柳的關系特別親密,時常挂在關青柳身上撒嬌的吳霜晴。
先是在簡澤程小學畢業的那年,他的奶奶在照顧同父異母的弟弟時,遭遇意外身亡,後來又被初一老師意外發現他的智商超高的事,并在家訪時,将這件事告訴了他的爺爺簡朋賢。
得知自己的大孫子之所以會在小時候表現異于常人,是因為他的智商超高,卻沒有得到正确的引導與針對性的訓練。
并不像他們所以為的那樣,是腦子有問題後,簡朋賢大喜過望,終于開始正視起簡澤程,并将這件事告訴他的兒子簡景光。
可是,孤獨的野蠻生長到十二三歲後,簡澤程該懂不該懂的,都已經懂了,早已渡過需要父母親人關懷的階段。
面對那些遲來的關心,簡澤程态度冷淡,任由簡朋賢和簡景光再怎麽努力,也沒能得到簡澤程的半點回應,讓那父子二人懷疑他是不是存在情感缺失方面的心理毛病。
哪怕三年後,簡朋賢因病去逝,簡澤程對其臨終前的忏悔,以及将其遺産留給他繼承的行為,都無動于衷。
因為在那之前,他也曾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真有什麽毛病,所以才會不被人愛,也不會愛人,感情十分淡漠,活着沒什麽意思。
但有初三那年,沖動之下,突然前往武安村旅游的經歷,讓他明白,就連素未謀面的陌生人都有可能會珍視他的生命,關心他、愛護他。
而他,也會因此生出感激、親近,乃至類似孺慕的感情後,簡澤程已經能夠确定,他是個正常人,對那些只因發現他可能存在的價值,才試圖向他付出感情的人,不給回應才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