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诶，你是不是喜歡我？……
夏秋之交, 天氣燥熱異常，別人倒還好，李念安每天能被戲服悶死——夕拾好鮮衣, 愛美酒, 身上法衣不僅求最貴，還求最華麗。
別的劍修衣服單薄又飄逸，她的裙底能層疊出一朵花來，李念安算是徹底懂了，什麽叫美也是一種負擔。
“這衣服得有兩斤吧”聞歸助理趙涵湊過來，手裏舉着一個小風扇給她吹：“這也太辛苦了。”
說着，她臉上流露出貨真價實的心疼, 李念安人生第一次這麽頻繁近距離接觸鐵粉，心中感動又惶然，不禁暗暗反省, 自己看聞歸的眼神是不是也這麽熱烈, 會不會讓他有心理負擔。
其實趙涵這個女孩她很喜歡, 但畢竟不是她的助理, 總要她過來幫忙, 李念安難安。
“我這邊沒什麽事了，不然你去看看聞老師那邊有沒有什麽需要？”李念安委婉表态。
趙涵嘿嘿一笑：“李老師是怕我不敬業被聞老師說？不會不會, 婷瑤姐這陣子不是忙嗎？聞老師看着也擔心。”
這話什麽意思, 傻子都聽得出, 李念安不禁臉紅，但想到經常玩消失的周婷瑤, 她又笑不出了。
短暫的休息過後，第十一場二鏡一次準備。
劇情裏，經歷了一系列啼笑皆非的烏龍後, 夕拾漸漸察覺到自己的心意，她意識到自己對葉無風有了別樣情愫，可葉無風對她依然不近人情，大小姐自有大小姐的脾氣，自己跟自己鬧起了別扭。
夕拾不再跟着葉無風，為了排解苦悶，每晚去找師姐莊步澄喝酒。
這晚，兩人又一起坐在指天閣屋脊上喝酒，莊步澄十年前埋下的夢醉梨鄉，幾杯下肚，就是夕拾這樣的海量都有些暈，再喝就醉了。
搖搖晃晃召出本命劍，踩上去的同時不忘勾走一壇未拆封的醉夢梨鄉，之後頭也不回地揮手：“師姐，酒我先借走了。”
耳邊唯有風聲呼嘯，夕拾借着滿身酒意，一口氣禦劍到葉無風院外，熟練了占據了“進可攻，退可逃”的院牆位置。
果然如她所料，葉無風還在修煉，人沒見着，一把劍先沖她面門疾刺而來，夕拾狼狽躲開，嘴裏忙不疊解釋：“诶诶诶，誤會誤會，我今天是來找你喝酒的，莊師姐新品！”
一陣夜風吹過，本在室內的葉無風悄無聲息站到了她對面，白衣蹁跹，面若神祗，仿佛下一秒就會踏破空虛而去。
Advertisement
本命劍重回主人手中，葉無風的聲音冷如冰泉：“不喝，回吧。”
夕拾沒做聲，也沒像往日一樣跳腳，直接在院牆上坐下，開了封舉起酒壇就灌。
酒還沒入口，手裏已經空了，夕拾似乎聽到了一聲輕嘆，擡起頭依舊是一張冷若冰霜的臉，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過！”執行導演喊道。
下一鏡場景和妝容幾乎不需要變動，化妝師上來稍微調整一下就出了鏡，聞歸和李念安站在一處，兩人幾乎同時開口：“昨……”
聞歸笑了一下，示意李念安先說。
“我沒什麽事”李念安掩飾性地順了順假發：“就是想說……昨晚的醬香蝦尾還不錯哦。”
她當然不想說這個，腦子裏随便拎出一個問題都比這個重要。
昨天牽手是為了解圍還是別的？
不怕鐘雅涵到處亂說嗎？
腦子擁擠着無數問題，可她一個都沒膽子問出來。
“是不錯”聞歸神色自若：“你不愛吃辣？”
昨天在方記龍蝦城點菜時，李念安點的所有東西都是不辣的，只是甘泉重辣，所謂醬香蝦尾對聞歸來說也算中辣了，他沒怎麽吃，李念安倒是吃了很多。
而別的真不辣的菜她幾乎沒動。
李念安遲疑了一瞬，含混不清道：“……不怎麽吃。”
女孩視線游離，還帶着點嬰兒的肥小臉微微繃着，嘴唇因為剛才演戲灌的幾口水還濕漉漉的，可憐巴巴又無助，倒好像說謊的人不是她，可惡的是“逼”她說謊的大壞人。
聞歸無奈：“你對朋友也這樣？為了朋友的口味改變自己的？”
李念安倏然擡頭，狗狗眼眨了眨：“我不是……”
“就因為你是我粉絲？”聞歸看着她。
話題轉變太快，李念安一時沒跟上，只敏銳察覺到聞歸語氣不對，下意識就想先道歉。
“對不起，我……”
一道帶着笑意的女聲插了進來：“你們聊什麽呢？”
鐘雅涵五官平平，但一笑起來，立刻會生動明媚好幾個檔次，連年齡感都會消減，自有幾分嬌憨可愛。
平時李念安喜歡看她笑，也喜歡跟她聊天，但此時聞歸明顯誤會了什麽，她着急解釋，并不想跟她聊。
偏偏鐘雅涵跟眼瞎似的，自顧自聊了起來，根本不給她解釋的空間和機會。
眼看着聞歸表情重新變得淡淡，李念安一顆心也墜入了谷底。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小心眼，總覺得鐘雅涵特別喜歡在她跟聞歸聊天的時候湊過來，尤其是最近幾天，鐘雅涵飾演的玄渺劍宗莊長老之女莊步澄，跟男女主的戲份交叉特別多，三人整天在一起，她幾乎無時無刻不在刷存在感。
可偏偏她每次過來都是找她說話，很少主動招惹聞歸……
李念安覺得自己想多了。
腦海亂成一團，第十一場三鏡一次也開始了。
院牆上，葉無風提起酒壇就灌下一口酒，之後将酒壇扔進夕拾懷裏，聲音一如既往清冷：“喝了，回吧。”
聞歸扮演的葉無風側身背對李念安，李念安看不清他表情，只覺得他聲音很冷，一時幾乎弄不清楚這究竟是葉無風對夕拾的冷淡，還是聞歸對她的。
氣場變化太明顯，監視器後的杜導皺了皺眉。
夕拾還是第一次見到葉無風喝酒，本來好奇他會不會一杯倒，結果這人喝了那麽一大口，臉都沒紅，聲音也沒變。
她讪讪起身，剛要走，餘光瞄到他發紅的耳垂。
夕拾停下腳步，轉瞬湊到葉無風面前，試探：“我帶了整整一壇，你就喝一口，不合适吧？”
杜導喊了咔，讓李念安調整狀态。
聞歸就站在她旁邊，李念安羞愧得想跳牆，剛才說錯話惹他誤會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連戲都拍不好了，她口口聲聲把聞歸當偶像、當榜樣，卻讓私人情緒影響拍攝進度，還有什麽臉跟他說話？
李念安閉上眼睛，将腦子清空，牽手、解釋和鐘雅涵通通先不想。
聞歸看着她。
十一場三鏡第二次開始，眼睛睜開的一霎那，她又變成了恃寵而驕的天才小師妹。
聞歸眼底劃過一絲幾不可查的笑意。
少女踮起腳尖，得寸進尺地湊近葉無風：“我帶了整整一壇，你就喝一口，不合适吧？”
少女仰着一張白皙嬌俏的小臉，臉頰微紅，淡淡的酒氣和身上的馨香混在一起，侵蝕着人的理智。
葉無風停頓片刻，居然又灌了一口。
夕拾壞心頓起，忍不住逗弄這個喝酒後變得乖乖的葉無風，哄着騙着他喝下了半壇。
“夠了。”葉無風死活不肯再喝。
夕拾遺憾，目光掠過他依然清冷無波的臉，停留在耳邊發紅的一片。
“你醉了！”她斬釘截鐵。
葉無風果斷否定。
夕拾湊得更近，近到能聞到他身上隐隐的酒氣：“你如果沒醉，那告訴我，我偷看你洗澡，有沒有跟陽林尊者告狀？”
葉無風召出了本命劍。
夕拾緊急後退：“誤會誤會！我就再問最後一個問題，你那天為什麽寧願自己受傷，也沒傷我？”
葉無風抿起嘴，不說話。
夕拾壯着膽子上前，小心避開本命劍，湊近，壓低聲音：“诶，你是不是喜歡我？”
監視器後，杜子騰清楚地看到了聞歸瞬間繃直的身體，雖然幅度不大，時間很短，卻還是沒有逃過導演的眼睛。
旁邊執行導演贊不絕口：“聞老師不愧是聞老師，葉無風的隐忍非常到位。”
杜子騰卻微微搖頭。
葉無風清楚自己喜歡夕拾，也知道夕拾喜歡他，只是夕拾任性跳脫，葉無風不清楚她對他的喜歡，是不是就像随便喜歡一件法衣、一塊極品靈石、一個法寶，雖然不确定，但對于她的質問或表白，他心底不可能完全沒準備。
可剛才聞歸的表演，就像是被戳中了隐秘的心事。
過度诠釋不是聞歸的表演風格。
杜子騰猶豫要不要重新來一條，結果反而是聞歸先提了出來。
第十一場三鏡三次開始的時候，呂敏也到達了片場。
正在拍攝中，呂敏也不好去跟導演和制片打招呼，就跟新助理一起站在旁邊看表演。
這還是她第一次在現場看李念安表演，本來還擔心夕拾性格張揚跳脫，李念安腼腆內斂，演繹出來會不會表演痕跡過重。
直到親眼看到，才發現她杞人憂天了。
鏡頭前的少女滿眼狡黠，踮着腳尖湊到喝醉的少年眼前，歪理一堆堆地逗弄他喝酒，一步步引他說喜歡自己，別說周圍工作人員了，她不知不覺間都是一臉姨母笑。
這個人不是李念安，打死李念安她也不敢調戲聞歸，只有千嬌百寵的夕拾大小姐，才敢肆無忌憚地逗弄自己喜歡的男孩，才能完全不怕受傷地問出喜不喜歡。
呂敏一時驚喜又欣慰，要不是場合不對，都想帶頭鼓個掌。
第十一鏡結束也到了午飯時間，呂敏提前在影視城對面的餐廳定好了包廂，沒叫周婷瑤，也沒帶新助理，就她跟李念安兩個人。
“我在旁邊等了半小時，婷瑤也沒回來，她這段時間一直這樣？”呂敏給自己和李念安分別倒了杯熱茶。
李念安張了張嘴，最後還是沒說話，點了點頭。
整個包廂一時沉默下來。
呂敏和周婷瑤是一個地方的，算是從小一起長大，李念安認識呂敏的同時，也就認識了周婷瑤。
周婷瑤雖然性格極其內向，還有點自卑，但做事細心周到，三人無論工作還是私下，關系都不錯。
這段時間周婷瑤莫名其妙開始玩消失，按理說早就該開除了，但別說呂敏，李念安都狠不下心來。
敲門聲輕響，服務員開始上菜，直到服務員出去，兩人誰都沒拿筷子。
桌子中央的清蒸多寶魚冒着熱氣，李念安和呂敏隔“霧”對視：“你找她談了？”
呂敏點頭，不只找她談了，還在私下裏了解了很多情況。
“前兩天，婷瑤找我借錢，支支吾吾也說不出個理由，開口就是二十萬。”
李念安吃了一驚。
周婷瑤家庭條件只能算是一般，但父母健康且都有工作，她自己收入也不算低，單身姑娘一個，并不需要什麽大開支。
呂敏揉了揉太陽穴，憂心忡忡：“婷瑤談戀愛了，男方……八成是個pua高手，三天兩頭從婷瑤要錢，她也是個傻的，對人言聽計從，誰勸都沒用。”
李念安後知後覺：“談戀愛？”
周婷瑤從小內向自卑，別說談戀愛了，跟男孩子說話都能緊張到口吃，也就這兩年才有好轉，她從哪交來的男朋友？
呂敏也覺得這事不對勁：“既然勸沒用，那就強制放假吧，讓她回家待一段時間，也是為她好。”
說完，偷偷觑李念安臉色。
李念安好笑，她自然明白，呂敏氣周婷瑤玩忽職守，又怕懲罰輕了她不同意，夾在中間兩頭為難。
“先放一周，你多勸勸她。”李念安表态。
呂敏松了口氣。
周婷瑤的事情暫時得以解決，兩人閑聊着吃了頓午飯，一餐結束，呂敏猶豫片刻，還是将幾張照片發給了李念安。
“本來想等你拍完電影再告訴你的，但婷瑤這事讓我心慌，想着還是得先告訴你。”
餐廳網絡信號不太好，李念安等着照片傳送，笑道：“表情那麽嚴肅，壞消息？”
六張照片全部傳送結束，只草草掃了一眼，李念安就愣住。
照片全部是她，清一色偷拍角度，被偷拍倒沒什麽，只是照片拍攝的場景，全都很私人，有一張甚至是她剛打開酒店房間門的。
點開第一張——夜市燈火通明，周圍熙熙攘攘，她戴着鴨舌帽的半張臉掩在陰影中，只露出下巴和嘴唇，旁邊高大男人低頭看她，左手握住她的右手。
一股寒意爬上脊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