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杜鹹熙說:“小心車!”
扶着方向盤将車頭打去一邊,急速越過前面追尾的車串,然而車速太快,一時剎車不及,車沖着護欄直撞過去。
金屬的撞擊撕裂聲在耳邊不斷折磨,朱莉吓得大氣不敢喘,瞥見車子前頭凹了下去,趕忙去看杜鹹熙。
人已經坐回原位,只是拿手捂了捂頭,想必是剛剛碰到了。
朱莉膽戰心驚地問:“沒事兒吧,杜鹹熙?”
杜鹹熙早已經黑着一張臉,“你這種瞻前不顧後的個性什麽時候能改?”
“哎喲,也不能怪我啊,明明是前面車子追尾。”朱莉吐吐舌頭,自顧自解開了安全帶。
車外霧氣漸濃,追尾引發的堵塞越發嚴重。
人聲鼎沸。
杜鹹熙走至朱莉身邊,問:“你手機帶了嗎?”
朱莉不明就裏,自包裏掏出來,沒料到杜鹹熙一把搶過去,啪地拆了後蓋,電池一摳,電話卡一換,又重新組裝開機。
朱莉恨得牙癢癢,“你這是不把別人東西當東西啊,強盜行為!”
杜鹹熙一臉坦然,“我要打電話讓人過來接我們。”
“我也能打啊!”
“你有號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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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鹹熙當然記得自己助理的號碼,只是手指在屏幕滑動,在視覺傳遞大腦直至反應過來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輸入的居然會是徐安柏的號碼。
朱莉湊過來看,揶揄地笑起來,“是打給她呀,別想抵賴,我記得她號碼後四位。”
杜鹹熙是真按不下那撥打鍵,只是猶豫的檔口,手機突然一震,朱莉直拍手,笑道:“心有靈犀啊你們,她打過來了。”
果然是她。
只是接通的那一刻,一個窮兇極惡的聲音猛然爆發出來,“徐安柏在我們手上。”
周圍雜音太大,朱莉聽不見電話裏的聲音,只是借車燈看到杜鹹熙的臉色漸漸黑沉,直至深邃眼中積蓄厲色,周身都散發凜然戾氣。
他将電話挂斷,說:“手機先借了,我會讓人過來接你。”
朱莉敏銳察覺到他顫抖的手和蒼白的唇色,繼而尾随着,跟他到車旁,迫不及待地問:“你去哪,發生什麽事了?”
杜鹹熙已經坐上車子,挂檔開車,車子嗖一聲,如同離弦的箭般飛馳而去。
朱莉被風吹得頭發四散,緊緊攥着兩手,在原地跳腳大喊:“混蛋,你給我回來啊!”
徐安柏醒來已至深夜。
艱難睜開眼睛,後腦勺,刺痛依舊持續。
此刻,半躺在一堆破銅爛鐵上,雙手雙腳被綁得死死。
三五男人聚在不遠處,在喝酒,劇烈的酒精氣味沖得人要流淚。
徐安柏想坐起來,然而無意踢到腳邊的一塊鐵,“叮”的一聲響,那群人發現了她。
有人說:“把面罩都戴起來,戴起來,快點!”
徐安柏還沒坐穩身體,就被人用力一推,她整個人失去重心,重重摔倒下去。
幾個人,戴黑色頭罩,只露出眼睛一處的皮膚。
徐安柏死死咬着牙關,告訴自己鎮定,聲線中還是帶着驚駭後的顫抖,說:“你們放我走吧!”
“千辛萬苦抓你過來,不讓你受點苦頭,怎麽可能會放走你?”
“抓我……為什麽?”
有人蹲去她身邊,手上亮着刀,鋒利的銀白色刀刃在她臉頰上滑動。
好像只要稍一用力,鮮紅色的,熱的,血,就會流淌下來。
徐安柏是真的嗅到了那股死亡的氣味,帶着一股生鐵腥澀的氣味,寒冷如同冬至裏那場漫天飛舞的大雪。
她努力仰起頭,讓自己不要哭得太過狼狽。
對方說:“要怪,就怪你那個唯利是圖的爸爸,要不是他攪得我們不得安寧,誰會來做這種殺人越貨的買賣。”
他們果然不僅僅只是綁架這麽簡單吧。
徐安柏幾乎是抽泣着,字不成句,“這些,都不關,關我的事。”
“是不關你的事,可你是他的女兒,現在他走了,不找你找誰?”
可她沒有錢。
誰都知道木楚山的小女兒是一無所有的窮女人。
她甚至舍得要通過轉賣手中的所有專利來應付一個又一個的債權人。
所以他們想了一個辦法,要在和她相關的人身上下手。
他們當着徐安柏的面打電話給那個通話最為密切的人,只是電話接通,響起杜鹹熙聲音的時候,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杜鹹熙是不會缺錢的,可杜鹹熙并不是好惹的。
大家商量着要換個地點,換個交錢的方式,無商不奸,既然道高一尺,怎麽能不魔高一丈?
有人提議,“不如一刀解決了杜鹹熙以除後患。”
“我們只是要錢,殺人這種事情,不能幹!”
“怕什麽,再怎麽樣也不會比現如今更差!”
徐安柏蜷成一團瑟瑟發抖,将每一個字每一句話細細聽進心裏。
時間一分一秒,拉長至細細一條,狹窄而綿長,顫抖着揚起在風裏。
忽然有尖銳的鈴聲響起來,細條倏忽斷裂,徐安柏渾身的肌肉都是一僵。
仍舊掙紮着坐起來,兩只手在拼命掙脫枷鎖,猛然間被一塊邊緣鋒利的廢鐵刺痛皮膚,她連呼吸都是一滞。
這或許是一次機會。
她用手在那處上下地滑。
男人們遠去幾步,将電話接通。
中途,許是杜鹹熙提出了什麽要求,幾個人竊竊私語幾句最終妥協,匆匆折返過來。
最終,将話機放在徐安柏臉旁,說:“告訴他你還沒死。”
徐安柏雙手死死握着背後那道鋒利,兩眼狠狠瞪着這群男人。
手機漸漸遞到嘴邊,杜鹹熙在那邊以低沉的聲音說:“徐安柏,你說話,你好不好。”
徐安柏突然覺得心裏酸得不行,眼淚嘩嘩落了一整張臉。
杜鹹熙仍舊在說:“徐安柏,你別擔心,我很快就到。”
徐安柏嘗到那股眼淚的澀味,就像是提神醒腦的一劑良藥,她忽然大聲喊出來,“杜鹹熙,你別管我,你走啊,他們會殺了你的!”
聲音尖銳至極點,所有人都是一顫。
包括對面正在開車疾馳的杜鹹熙。
手在方向盤上猛地一敲,很久沒有過這樣的無力感。
明明聲音就在耳邊,觸不到她,像是一場醒過來的美夢,疼痛讓他清醒。
另一頭,幾個男人罵罵咧咧,其中一個抓上徐安柏的頭發,手上一用力,将她頭拉起來,再狠狠給了一巴掌。
杜鹹熙的聲音更冷,似刀,幾乎吼起來,道:“不許動她一根毫毛!”
徐安柏在暈過去的那一秒,聽到他話語堅定中最不穩的那個尾音。
杜鹹熙是害怕了。
害怕了。
害怕……失去她嗎?
再醒來的時候,有男人淩亂的腳步聲,幾個聲音交談着,只能分辨出零星的只言片語。
“他來了。”
徐安柏真真切切地聽到這句話。
那個永遠不會聽她話的杜鹹熙,來了。
廢棄的老工廠,鐵門外,杜鹹熙打着手電只身而來。
男人問:“你來晚了。”
杜鹹熙咬着牙關,恨不得上前打一架,可敵在暗,我在明,只能壓抑忍耐着,更豎起耳朵聽四周的動靜。
他說:“這裏太偏僻,還要去籌錢,這已經是極限。”
“可你是杜鹹熙,沒有杜鹹熙做不到的事情。”
“那你們就應該知道該早點放了她。”杜鹹熙微微眯着眼,似狼嗅刀鋒,硬碰硬,“在沒有見到她之前,我不會把錢給你們。”
忽然就有腳步聲逼近,下一秒,杜鹹熙的腹部重重吃了一拳。
手電落地,卷起風聲,在沙石地上一路滾。
杜鹹熙膝蓋發軟,已經用盡了力氣不讓自己跪下來,卻無法如願,有人自後狠狠踢一腳他的內膝蓋。
另一人搶走了杜鹹熙手中的包。
然後立刻響起一陣憤懑的喊聲,“你拿這點錢來糊弄我?”
杜鹹熙單手撐地,甩開身旁一人的桎梏,突然笑起來,“六千萬不是一個小數目,我不可能有力氣将錢翻山越嶺地拎過來。”
“你敢耍滑頭?”
杜鹹熙說:“錢對于我只不過是數字多少的概念,我有的是錢,我現在,只要她。”他将嘴裏散發淡淡腥味的液體吐出來,艱難站起來,整了整西裝下擺,揚起下巴道:“剩下的錢我放在車裏,六千萬,不連號,只要你們把徐安柏交給我,我立刻就告訴你們車子的地點。”
杜鹹熙不是好騙的主,別人對他耍心眼,他加以十倍百倍的奉還。
男人們耳語幾句,主事的留下來,其餘的一一按照指定方向去尋車。
他說:“徐安柏就在這倉庫裏,你盡可以喊一喊她。”
杜鹹熙便喊:“徐安柏!”
廢鐵上,費力割斷捆綁兩手繩子的徐安柏突然聽到一個熟悉的男聲。
“徐安柏!”
她頓時坐直了身子,大聲地喊:“杜鹹熙你快走,你不要管我!”
身陷囹圄,卻還在逞強。
空氣裏,有她被掌掴的微弱聲響。
杜鹹熙捏緊拳頭,欲要沖破這道阻礙,然而被那人攔住,一個冰冷的鈍物就抵在他的腰部。
“再敢往前一步試試看。”
杜鹹熙顧不了那麽多,拽住這人的領口,大聲吼,“我說過不要碰她一根毫毛!”
果然是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就怕這不要命的。
男人明顯瑟縮一下,面對這個幾乎癫狂的杜鹹熙,他完全是無計可施。
幸而有電話過來,回複已經找到了杜鹹熙的車子,他拿槍砸一把杜鹹熙的肩,往後退兩步,說:“她歸你了。”
嘴角卻帶着一絲詭異的笑。
杜鹹熙撥開這人,松懈下防備,幾乎毫不回頭地用背面對他。
心裏只是有一個念頭,想看到安然無恙的徐安柏。
推上這破敗生鏽的大門,他喊:“安柏,安柏,你在哪?”
徐安柏被人自地上拽起來,一路拖拽着往大門外走。
杜鹹熙的聲音帶着一種遙遠的沙啞響在耳邊。
如同窮途末路後一座燈塔。
她想,就快見到你了吧,杜鹹熙。
一扇門,古舊的吱呀聲。
驚起叢林間沉睡的鳥兒。
撲翅聲由近及遠。
——下一秒,終是見到彼此了吧。
可黑暗裏,唯有月色,凄冷地緩緩流淌。
沒有人。
杜鹹熙始覺慌張,這座昏暗的倉庫裏沒有她的氣息。
“安柏,你在哪?”
大門打開而投下的一道白色狹縫中,有一個凸起的異物吸引他的關注。
居然……是一部手機。
杜鹹熙對着那話筒說:“安柏,在嗎?”
細碎的哭聲帶着濃重的鼻音。
她在另一頭,也不肯相信,一切居然會是錯過。
一個男人的聲音随後響起,“杜鹹熙,你也太傻了,我們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就放過徐安柏。我們是要錢,可父債子償,他爸爸欠我們的,不只是錢。”
電話挂斷。
杜鹹熙緊緊握着手機,“喂!喂!你放了她!”
一個人影自後頭出來,舉着手,月光走過光滑的金屬,瑰麗的一道弧線跳躍。
原來智者千慮,是真的會必有一失。
難道要救不了她了嗎?
就此失去她了嗎?
棋錯一着,所以……滿盤皆輸?
作者有話要說:我準備下一章直接楠竹死,女豬死,然後完結!啊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嚴肅臉……倫家開玩笑的- -
PS:話說這文是明天倒V吧,從二十一章開始,于是,話說,其實從這邊往下看,也不會要很多銀子,想要看的孩紙們繼續看吧,不想看的孩紙們,咱們只能江湖再見鳥,偶會想念你們這群霸王的,嘤嘤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