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南星拍拍身上的灰塵,擡頭看着跪了一片的佃戶。用正常音量開口,“想必大家也清楚我是誰了。現在我要宣布一下莊子上的新規矩。”

她說一句,護衛就大聲的重複一遍,保證佃戶們都能聽到。

“每人明天都要領一個牌子,如果要出入莊子就要給護院出示,否則就當外人了。”南星将一句話說完稍微等了一下,繼續說,“每個牌子可以每月在管理部門領取50市斤的麥,當然這也需要你們以後出工的工時換取。”

“每人每日工作4個時辰,每月才能換取這些麥。”南星将獎勵說在前,吸引佃戶的注意後才說了需要工作的時間。

“你們工作的時間會被管事換算成分,如果多做的可以換更多的東西。只要莊子裏産的,都可以換。”

在護衛喊完後,底下的佃戶又開始了叽叽喳喳。有一個中年婦女大着膽子問,“那奴家的娃娃也要上工嗎?”

基本上每家每戶都有幾個孩子,如果孩子也要工作,那家裏就能掙不少糧。但是孩子力氣小,婦人不相信南星會用孩子幹活。

果然,南星聽了之後說,“不到13歲的孩子是不能上工的。”

底下有嘈雜起來,護衛們不耐煩的繼續維持着秩序。

沉默了一會,她繼續說,“但是,家裏有孩子的可以去過兩天就會開的學堂讀書!每上一月學,我就管一月的飯和衣!”

護衛們傳達的時候遲疑了一下,但在南星的眼神下還是傳達了這一決定。

佃戶們聽到後都安靜下來。畢竟每月那個主家會關心佃戶的死活,更不要說讓佃戶之子去讀書識字了。

能識字就代表着孩子長大後可以去做管事,就可以讓一家人都過上好日子。佃戶們是見過管事們的威風的。

就算眼光沒這麽長遠的,也因為南星管飯而想送孩子去學堂。

至于上工換糧的事,在佃戶看來就不是什麽問題。本來他們自己打的糧就根本不夠吃,而給主家出工就是他們的本分,少主願意施舍糧食那是再好不過的。

于是,佃戶們非常積極的開始登記。南星今天的工作也算是完成一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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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剩下的一半,就是現在南星眼前的這個東西了。

過去了兩天,匠信連夜把曲轅犁做了出來。雖然和南星印象裏的曲轅犁還是有一定區別,但應該具有的功能都有,南星讓仆人在自己的試驗田上試了試,非常不錯。

耕地播種的速度快了不少,也不那麽累人。更重要的是,它可以一個人操縱。

仆人用完曲轅犁後激動的不能自已。作為一個以農業為主的國家,農民們最希望的不就是有一個好用的工具,然後多種些地,多收點糧嗎?

南星點點頭,認可了匠信的制作。然後說,“你已經知道這種曲轅犁的工藝,回去就讓木匠們再做一些,盡量趕在9月讓至少每三戶就可以有一個用。”

匠信叩首稱諾,然後保證道,“吾等絕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

“你們最好不,不然就不要怪我心狠。”

揮揮手,南星讓匠信退了出去。

然後又招來後勤的管事甲,讓他按規矩獎勵匠信兩匹布,然後說如果後面有木匠再來交曲轅犁。就給他加2個時辰的工時,算作額外的報酬。

是夜,南星正挑燈編寫着孩子們的課本。

南星不打算和荀爽一樣,用《左傳》、《春秋》這種書啓蒙,而是要自己編一本教材和行為規範。

教育是最能培養忠誠的手段,南星要培養真正忠誠于自己的親信。

管理部門的那些人确實身家幹淨,又是南星親自教的算賬管事,但南星還是不放心。畢竟成年人的三觀早就固定了,她只教了幾個月根本不可能保證他們絕對忠誠。

現在就不一樣了,這些孩子如白紙,在學成後,會成為南星真正的助力。

按照自己的想法編了課本,南星又叫來泥瓦匠。

“照着這些字雕個泥塊,然後燒硬。”南星随手捏了一個方泥塊,然後又刻了一個字,讓字形突出。吩咐泥瓦匠照着這個做。

南星的紙現在銷量挺好,但沒有人找她麻煩。一是因為張珪的地位,二是因為單單是紙,并不能動搖士族對知識的壟斷。畢竟紙是空的,書籍內容還是掌握在士族手裏。

現在書籍制作艱難,數量很少,才造成了士族階級對知識的壟斷。如果活字印刷被推廣,那就是真的動搖了一個階級基礎。到時候,大概天下高門都恨不得殺她洩憤吧!

不過,現在活字印刷不過是用來印幼兒識字本,還不能流出去。

“大概什麽時候可以做好?”

“回少主,明日就可。”莊子上唯一的泥瓦匠低頭回複。

“嗯,明天拿來給我看。”

泥瓦匠離開後,南星又翻出一個厚重的本子。這是她在最近兩年編的《家規》。與正常的家規不同,南星編的更像是生活條例、工作條例之類的。

這個《家規》在張府用了一年多,每次仆人吃飯時都要被抽查,如果背不下就不許吃飯。南星靠這個管家,效果着實不錯。

現在,她依舊要沿用這個方法,只不過要加上些忠于少主,和學習有關的條例。

在扣工錢,撤職等一些列威脅下,莊子上的管事們首先背會了這個有幾十條的《家規》。最近幾天,管事們在田間地頭,河邊作坊等地方的念念有詞,吓壞了佃戶們。

後來得知是在背《家規》,佃戶們也一陣緊張。這家規說不定會用到他們身上。有了這層疑慮,佃戶們頓時慌了起來,紛紛發動起來向家裏做管事的人家打聽。

于是,在南星還沒有真正推行《家規》的時候,佃戶們已經把條例知道的差不多,有的記性好都能背出不少了。

當然這也都是南星的活字印刷板做出來之後的事情了,此時的南星并不關心這些。

她是打算親自帶這些孩子的,自然不用擔心先生的問題,可是上學的地方到底在哪裏,南星并沒有計劃。

對此,她打算去問問唐管家。

“如果您只是想辦一個學堂的話,那麽我建議您可以在村中間挑一個倉庫。”唐管家顯然把莊子的事情摸得很清楚,南星一問他立刻就答了上來。

“倉庫?”男星不太确定,現在的倉庫都是那種沒有窗,建的非常高大,用來儲存糧食的。用倉庫來改建學堂真的可以嗎?

“因為您要做曲轅犁,儲存木材的倉庫已經被騰空了。”

漢代的人對伐木還是非常謹慎的,每年伐木的量是固定的,所以今年南星突然要改造犁具,對木材的需求急劇增加,村中間儲存木材的房倉庫已經被用空了。

為了保持木材的幹燥,儲存木材的倉庫是透風通氣的。只要稍微改造,透光性也不錯,用來做臨時的學堂是再好不過的了。

“好,那就暫時用它吧。新建學堂的位置和設計就交給你了,抽一批人盡快把新的學堂建出來。”男性用紙把自己的要求寫了下來,交給了唐管家。

“是,少主。”忙碌的唐管家又一次裏領命離去。

南星沉浸在了自己編課本的世界裏,沒有發現身旁的綠水和唐管家交換了一個羞澀的眼神。

……

第2天,南星坐着馬車“噔噔”的去了荀府。

“先生,您已經決定好了嗎?”南星翻看着荀爽交給她的書,平靜的問道。

“你已經學的差不多了,為師沒什麽可教你的了。”荀爽捋了捋胡子,淺笑着說。

“更何況‘道’在頓悟不在教,沒有誰可以教得了別人頓悟。”這位名留青史的道學家,平靜的看着窗外的景色。

夏日裏百花齊放,明明是生機勃勃的景象,可不知為何尋找卻看出了凄涼。

“學生知矣,還望先生保重。”

“我自珍重,你也要保護好自己呀。”荀爽回過神來,摸了摸自己學生的頭,僅僅是7歲的孩子卻已經如此穩重。

環境逼着他不斷的成長,別人都到張家出了一個天才,生而知之。可只有教導他的老師知道這個孩子有多辛苦。

幾年的相處已經讓荀爽對南星有了幾分對小輩般的關愛,所以此時離別他倒覺得有些憐惜這個孩子。

突然有了幾分打趣她的想法,心上喝了口水後問道,“子弟為何通人事,而吾等欲使其佳?”

南星聽到這略顯耳熟的問題,抖了一個激靈。等等,這不是謝安問其子侄的問題嗎?難道這問題還是此時的流行不成?

果然偉人們的惡趣味都是一樣的。

不過也好,這個問題是有标準答案的。南星毫無愧疚之心的照抄了謝玄的回答,“譬如芝蘭玉樹,欲使其生于庭階耳——”

“咚!”荀爽卷起手中的書敲了一下南星的頭。

“芝蘭玉樹生于自家庭階,乃賞自家之心耳”荀爽為了南星能有天下之心,簡直是操碎了心。“欲使子弟佳美乃公之心也。天下興亡,乃衆人之道也,修其心,鍛其德,才可傳家道,以備不時之需也。”

“出世,修其身傳其道。入世,以家學而平亂”荀爽嚴肅的看着南星解釋道。

南星聽後,垂首拜服,“學生知矣,謝先生賜教。”

先不說南星是否贊同荀爽的觀點,但是這幾年,荀爽确實在盡心盡力的教她,無論如何,她都認為荀爽是他真正的老師。

作者有話要說:

《世說新語》:謝太傅問諸子侄:“子弟亦何預人事,而正欲使其佳?”諸人莫有言者。車騎答曰:“譬如芝蘭玉樹,欲使其生于庭階耳。”

手一抖,明天的存稿發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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