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北方此時的氣候已經有了漸冷的特征。在未來地球會迎來兩個小冰河期,最近的一次就是在一百年後的晉朝。到了那時候,甚至在長江以南也會出現五月飛雪的“盛況”。
如今五月的陰平,早晚的溫度較低,中午又熱的不行,很是難熬。在這樣的情況下,城外的白河水甚至都沒有怎麽完全解凍,護城河裏基本沒水。這也是李順和将領們現在困擾的事情。
作為現在最有用的防禦建設,護城河在現在卻起不上什麽大用了。
南星皺着眉頭,看着地圖上那條與護城河相連的白河,偏頭低聲詢問每日都要去那裏巡邏的親兵。得到确切的答案後,南星重新擡頭看向盯着她的郡守和将領們,用手比劃着講述對敵之策。
在闡述完自己的意見後,南星習慣性的沉默着等待李順的反應。
沉穩的郡守也沉默了片刻,讓營帳裏陷入了一種令人不安的氣氛裏。南星的計劃有些冒險,身為一個久經沙場的老将他其實不太贊同。可現在的情況不是他贊不贊同的問題了,六成的部隊被派往北部胡人叛亂最嚴重的城市裏,有兩成在大後方作為後備力量,現在守衛在南坪的軍隊不到兩成。為了兼顧前線,他将營地從郡城搬到了更接近北方的南坪。南坪距離陰平郡城不是很遠,順白水向下,一周左右就可以抵達,在失去了朝廷信任的當下,再丢了郡城,他基本上就可以以死謝罪了。
誰又能想到那氐族的部隊可以繞過所有眼線,瞞過他們直到後方呢?
他們現在只能用有限的人手去應對氐族的騎兵了。
“就按你說的做,其他人準備迎戰。”出于對南星的信任,最後李順還是贊同了她的計劃。
李順命令軍師代他向朝廷發信,請求增援和支持,然後讓将領們各自歸隊,整頓軍隊。
南星身為都尉,自然是也要歸隊的。不過,她因為身份問題不歸其他校尉管,自己也有私軍,所有她沒有和其他将領一起回營地,而是回到了自己的暫住地。
因為人手的問題,李順只讓她去做,卻沒有給她分人。以前也是這樣,李順是從來不分她人手的,做什麽事都是她用自己的親衛。此次當然不例外。
南星不想探究李順倒是看不起自己,又忌憚自己,還是真的因為人手不足的問題。
少揣摩這些人的想法,大家都能安生些。
吩咐自己的人去白水用草垛和沙袋攔水,将表層還沒化開的冰層鑿開後,南星又跑到備戰狀态下的城牆那裏幫忙。
城牆周圍人來人往,城裏的所有的人都被發動起來。大家基本都是軍戶,又都是經常遇到戰争的“老手”,基本上不用指揮,只要分配了任務,民衆們就會按标準做好。
Advertisement
邊境城市的好處就是民衆組織性強,就算是普通老百姓都有軍隊的素質和紀律。
南星攀上城樓,遠遠的看到了滾滾濃煙。是馬蹄揚起的塵土嗎?她不知道,理智告訴她氐族不可能這麽快就進入視線範圍,可心裏卻不住的打鼓。
這是她在掌握了情報網後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失去了先決的情報,南星也不過是個擅長紙上談兵的普通都尉。
身後有軍士扛着巨大的滾筒路過,可能是實在太重,有人走了幾步就有些踉跄。南星連忙頂了上去。
從小和牛乳、乳酪的作用很明顯。她的身高現在已經有一米七五左右了,和普通男子沒什麽區別。又在軍隊裏鍛煉了三年,力氣也有了顯著增長。
頂替一下快要摔倒的士兵還是沒問題的。
“謝謝小郎君。”擡滾筒的軍士們道謝後,繼續向前走。南星在和他們放完滾筒後,沒有離開,而是将自己的寬袖和衣服下擺都挽起來,和軍士們一起去做其他的守城準備。
事實證明,做一些實際的工作比自己在哪胡思亂想要好得多。一天的高強度勞動讓南星回到住處倒頭就睡,根本就來不及去考慮其他的。
幾天後,南星的部下彙報臨時的堤壩已經做好,陷阱也布置了下去,氐族已經很接近南坪城了。如今,邊境動蕩,漢王朝對少數民族的控制越來越弱,再加上氣候變得寒冷,胡人越來越頻繁的南下。各個邊境郡縣都在苦苦支撐,雖然李順已經送出求援的信,但大概率是不會有人分兵過來的。他們現在孤立無援。
南星在聽到戰鼓的聲音後,就披挂戴甲登上側面的城牆。
李順回頭看見攀上女牆的南星,招呼道,“南都尉,來這邊。”
南星在嘈雜的背景音裏艱難的分辨着郡守的唇語,在擁擠的女牆裏左右躲閃。謹防那些幾個月都不洗澡的軍士将自己熏暈。
“這邊你來指揮,我一會兒要去城門那裏!”李順見南星半天都過不來,于是大聲吼道,在确定南星聽到後轉身帶着身後兩個将領離開了。
越是臨近戰争開始的時候,軍士們就越是躁動,明明人很多但一反剛剛的嘈雜,周圍出奇的安靜。喘息聲,兵器磕在地上的聲音,甚至是心跳聲,在安靜的女牆上變得清晰。
南星站在女牆沿邊,将手掌貼在城牆上,看向下面幹涸的護城河。遠處,氐族的軍隊發出震天的吶喊聲,整個城牆都在晃動,她的手掌也跟着顫抖,引得整個身子都有些戰栗。
“害怕?”一個比較陌生的聲音突然從斜後方傳來,那是一個留有胡須的士子。有着胡人的深眼窩高鼻梁,但面龐又不失漢人的柔和。大約是要回家,但因為敵人的奇襲被困在這裏的塞外士子。
“不。”南星掃視他後,否認道,“興奮的。”她終于知道那些男人為什麽喜歡在戰場上拼殺了,這種混着血腥味的幹風真的有種讓人上瘾的感覺。即使這是她第一次真正直面敵軍。
“某還以為你這種年紀的孩子,看見這種場面會害怕。”青衣士子微微躬身行禮,“武威賈诩,字文和。見過都尉。”
“毒士賈诩怎麽現在在南坪?”南星在心裏扒拉着時間軸,面上不顯的回禮道,“洛陽南星,字之槐。見過賈先生。”
賈诩捋捋胡子,眯着眼睛淡笑着說,“不知南都尉有何妙計,可擋着氐族軍隊?”
不知道是不是先入為主的緣故,南星總覺得眼前這人不懷好意。
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南星轉頭對跟在自己身後的親兵說,“旗子準備好了嗎?”
“已經檢查過了,在那邊的也都是老手,請主放心。”
得到肯定的答複後,南星才對眼前還比較年輕的賈毒士說,“話語難免疏漏,還是請賈先生看吧!”
賈诩似笑非笑的看了南星一眼,“那诩就等着看南都尉的指揮了。”
不多時,戰鼓再次響起,遠處馬蹄聲響做一片,黃沙漫天。氐族軍隊沖了過來。
不知道主城門那裏怎麽樣,南星現在只能聽見殺聲響做一片,周圍的軍士基本上都是她的人,沒有她的命令誰也沒動。
南星命令弓箭手準備,随着一聲“射!”女牆裏就發出了千餘支箭簇,箭簇所到之處,氐族騎兵的速度肉眼可見的慢了下來。
一遍,兩遍,三遍……齊射直到氐族最前排的騎兵已經到達了護城河邊上才停下來。
一般來講,胡人在這種前期已經損失不少人的情況下,是不會再向前了的。他們只是想強一些財物,攻下城池沒意義,太多的損耗得不償失。
但這次不同,那些騎兵應該是得了命令,即使損耗這麽大,他們都沒有後退的意思。馬蹄已經踏上了幹涸的護城河床,向城牆走來。
氐族的後續部隊見城牆上不再發射箭簇,也跟了上來,與先頭部隊連接在了一起。
走到前半段,有些馬匹突然慘叫着摔倒,連帶着騎兵也摔下馬,要麽撞暈在地上,要麽被來不及停下的後續馬匹踩傷踩死。
看到這裏,賈诩忍不住道,“都尉此舉雖然有用,但只能解一時之困,我想氐族首領很快就能發覺了。”
好像在印證賈诩的話一般,氐族騎兵又一次得到命令。這次他們基本上全都下馬,開始彎腰撿拾河床淺層埋着的鐵蒺藜。南星冷靜的揮手,命弓箭手繼續射箭。
因為箭簇有限,這次沒有向剛剛那樣聲勢浩大,只有零星的氐族被射到。
“主……”眼看着敵人越來越近,南星身後的親兵探身提示着她。
南星微微握緊拳頭,冷聲道,“再等等。”
她死死盯着氐族已經進入河床的部隊人數,心裏默默計算着。
現在的南星已經聽不見他人的說話聲,專注的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知道幾瞬過去。
周圍的親兵甚至開始躁動起來時,南星厲聲喊道,“開閘!”
聽到她的聲音,不遠處手舉彩旗的士兵一個激靈,在他腦子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手就按訓練的動作行動了起來。
遠處的白水邊,一直緊盯着城牆的親兵們看到旗語,立刻拉動草堆放水。
堆積了幾天的白河水立刻噴湧而出,瞬間就塞滿了水渠,直奔護城河而去!
在聽到轟鳴的水流聲後,南星終于舒展了眉頭。又吩咐士兵們将手裏的箭簇都射出去,将在河床裏的敵人盡數攔住。
最後的結果當然是氐族只要在護城河裏撿鐵蒺藜的士兵,甚至連救命都來不及喊,就全部都被洶湧的白水淹沒。
南星的臉上終于勾起了最近幾天的第一個笑容。
不遠處,郡守指揮的城門那裏已經傳來了鳴金聲,南星讓自己的副官指揮收兵,打掃戰場。
忙碌的她沒有看見賈诩深深的看她那一眼。
作者有話要說:
小可愛們要是覺得那些有漏洞之類的,可以評論區提出來。有的時候蠢作者可能想到了,但是因為篇幅問題沒寫,或者根本沒想到,提出來的話,如果有可能我可以在後續情節裏解釋一下。盡量給小可愛們一個解釋。
要是實在不行,就當是架空(我盡量不這樣),謝謝小可愛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