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狠毒
黎文羽一點沒變,除了那隆起的小腹。
顧延卿也沒變,除了這一身落魄的裝扮和那尚未來得及剃除的胡渣。
他的目光別無選擇的定格在黎文羽孕育着生命的腹部,神情複雜。那是他的孩子麽?他從來就沒想過會和黎文羽有孩子,仿佛那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以至于現在他面對着,完全的不知所措。
黎文羽是一個人進來的,這肮髒的牢房與她雖然簡單卻不失華麗的裝扮格格不入。
“我想辦法救你出去,條件是,你跟我回公主府。”黎文羽開門見山,将顧延卿的矛盾盡收眼底。
顧延卿緩緩擡起頭,目光上移直直看進黎文羽深邃的眸子。莫名的別扭隐隐作祟,與黎文羽鬥,他總是不願意認輸,包括這個時候。冷笑一聲,“條件?你的籌碼呢?”
“我會救你出去。”
“收起你的假好心,我不需要!”出去後再用她的權利将他困于公主府?背地裏做着讓人惡心的事?
又是一片安靜,空蕩的牢房充斥着難聞的惡臭,黎文羽胃中陣陣犯嘔,可她硬是将嘔吐的欲望壓在心底,表面無波。
“這幾月裏,你可曾想過我?”半響,黎文羽再次開口。
“當然沒有!”他脫口而出。
隐下一絲苦笑,奈何她可是日日想着他。怕他吃不好,睡不好,心情不好……
“那,你可曾想過你的爹娘,靈珊?”她又問道。
顧延卿一愣,“你什麽意思?”
“你是打算,冤死在這牢中?再也不見他們?就算你忍心,他們又會是什麽感受呢?”她準确的拿捏着他的弱處,忽然自嘲一笑,“只是沒想到,轉眼你也嘗到了被冤枉的滋味。”
她的眼神,她的表情,盡是顧延卿讀不懂的意味。她什麽也不知道,就能确信他是被冤枉的?她究竟憑什麽那麽相信他,憑什麽裝作那麽了解他的樣子?
“也?呵呵,你是在為你自己開脫麽?”顧延卿忍不住冷笑,“我的家人?在你讓皇上下旨逼我娶你的時候,你就是這麽威脅我的,怎麽,屢試不爽麽?”
“顧延卿!你不可理喻!”
“你麻木不仁!”顧延卿不甘示弱。
“你!”她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因為愛他,想得到他,那些曾經的威脅也不過說說,她怎麽可能真的動他家人?再說陸曉婉的死,與她更是半點關系也沒有!忍下心中的怒氣,“随便你,不過我告訴你,你娘知道你入獄的事當場便暈死過去了。真不知道,若是你死了,她會不會想不開……”
“你說什麽?!”顧延卿再也坐不住了,一把抓住黎文羽的雙臂,神色緊張。
“我說什麽你聽的清楚,要不要答應我的提議,全在你!”黎文羽将自己手臂上的手狠狠推開,轉頭便走。怕是只有這樣逼他,他才能找回一點理智。
心裏默默地數着數,終于在黎文羽踏出牢門的時候,顧延卿忍不住開口了,聲音很輕,帶着不甘卻又不得不的無力,“……我答應你。”
黎文羽停住腳步,背對着顧延卿的臉上勾起一絲得意的笑,她贏了。
“但願驸馬,別忘了自己的話才好。”臨走之前,黎文羽不忘提醒道。
禦書房中,皇帝冷着臉,狠狠地将手中的折子砸在了地上,正好停在黎文羽的膝邊。
“胡鬧,你現在都幾個月的身子了,還去天牢!”皇帝怒不可遏,忽而瞪大了眼睛,“誰讓你跪着的,給朕站起來!你們還愣着幹什麽,把長公主扶起來!”
一邊的幾個小宮監得到指示後連連點頭,立馬圍上來把黎文羽從地上扶起來。
“皇兄,驸馬是冤枉的。”被扶着艱難的站起身,黎文羽不厭其煩的再次說道。
皇帝頭疼的輕嘆一聲,“文羽,現在左旗确實失蹤,所有将士都指着是顧延卿殺的。丞相那邊不依不饒,逼着朕下旨處決,你這裏又逼着朕放了他。就算放,也得有個說法啊!”
“……”眼看黎文羽又要下跪,一邊眼尖手快的宮監立刻托住她下沉的趨勢,皇帝立刻投去一個‘幹的漂亮’的眼色。
“要不這樣,朕給你十天時間。十天內要是能證明他是無辜的,朕就下旨放人,若是不能,朕也幫不了他。”皇帝不得已退步,想了個兩全的方法。
黎文羽不為所動,眼臉輕垂,沉聲問道“若是不能,皇兄要如何處置他?”
“謀害同僚,是死罪。”
“皇兄,顧延卿是難得的良将,立功無數,煜國正值用人之際,這個損失我們虧不起!”黎文羽心下一驚,立時将事态的嚴重上升到了國家的性質。一時擺動的衣袖刮起一陣微風,将案上零散的紙張拂起,飄落在不遠的地面上。
“正是這樣的人才,犯下這件事,才更留不得。若是有點功績就能目無王法,朕的天下都已經亂成了什麽樣子?豈不是告訴大臣們,有點功勞的人就可以殺幾個自己看不過的人?”皇帝據理力争的反問道。
“顧延卿是被冤枉的!”黎文羽再次陳述道。
皇帝看着她堅定地眼,無奈的甩袖背過身去,“朕知道你信他,不管什麽時候你都信他。就像當時你勸朕用他時一樣!”皇帝的語氣帶着不易察覺的憤懑。
明明什麽都不了解,什麽都不清楚。沒有親眼看見,也沒親耳聽見,她就這樣莫名其妙的信他。
“臣妹以項上人頭擔保,顧延卿是冤枉的!”見皇帝始終不信,黎文羽又賭上了自己的命,語氣中更顯強硬。
皇帝看樣子是聽得厭煩了,擺擺手,“十日,朕說了十日!下去吧。”
并不是所有人都像黎文羽那樣毫無理由的就會相信顧延卿,就算是再寵她的皇兄也一樣。沒有人會不問原因的相信一個被所有指認為殺人兇手的人,更何況在丞相一黨的虎視眈眈下。
皇帝給了黎文羽十日,可是卻派兵把手了她的公主府,不讓她随意出府。說是若是需要用到什麽人,就讓人當他帶來或者派人去傳個話。這般目的也是為了不讓黎文羽無意動到胎氣。
四五個月大肚子,越顯沉重了。黎文羽行動上确實多了許多不方便,還經常不舒服,往日健康的身子此時虛的很。
第一個被黎文羽找來公主府的人是王成楠,情理之中,不過卻是在十日之期已過兩日的時候。
黎文羽想了許多辦法,雖然士兵一口咬定被殺的是真的左旗,但她知道那不是。這分明是場欲蓋彌彰的陷害,若她猜的不錯,真的左旗該是還活着。然而順着這條思路想下去,情節未免太過可怕。
“那日是那人先下手攻擊的将軍。”王成楠如實回憶道,眼下黎文羽是唯一能救顧延卿的人,他自然全力協助。
“可有人看見是他先下的手?”
王成楠為難的搖搖頭,“我當時已是與将軍走的最近,将軍動作很快,那人功夫實在差,一招便去了大勢。後面的兄弟估計是沒看清楚。”
“走在後面的可都是龍騎兵?”若是龍騎兵該是會站在顧延卿這邊的。
“也有普通士兵,想是都得了好處,都站在了左旗那邊。龍騎兵當時也未看清,沒敢亂說話。”
“那些士兵的臉你還記得麽?”
“分配人馬時大概看過,具體卻是記不清了。”
黎文羽一手撐着桌角,緩緩站起身子,走至窗邊,略帶暖意的風吹在臉上,腦袋有片刻的暈眩,但并不嚴重。過了好一會,王成楠不知她在想什麽,剛想開口問卻聽到她的口中忽然輕吐出的幾個暗藏血色的字眼。
“全殺了。”聲音輕若浮絲。
王成楠愣在原地。全殺了?那可是百餘人。更何況他根本并不能詳細知道是哪些人。
“統一龍騎兵的口徑,就說是那人先動的手,功夫差得很,根本不能和左旗匹敵。好好捧捧左旗。”她就不信了,那樣的人左池還好意思說是自己的兒子。“有不配合的,殺。”
“公主……!”王成楠震在了原地,他無法相信從眼前這個女子口中說出的話,句句大逆不道,卻出口自如。他忍不住想勸她,黎文羽卻不給他說話的機會。
她繼續問道:“從宛城到德安,十日時間可夠?”
王成楠無法跟上她跳躍的思維,只好開口答道:“若是日夜兼程,馬不停蹄,j□j日也就能走一個單程。”
“找個差不多的屍體,打造一套和左旗一樣的盔甲給他穿上。再埋進沙土裏放幾天,等時間到了,再挖出來。”
“……”王成楠的手開始抑制不住的抖動。
“所有的事,做幹淨了。具體事項,我會再告訴你。”站的久了,黎文羽又走回了塌邊坐下,桌上的水涼了,她送到了嘴邊忍住沒喝,又放了回去。
直到離開公主府,王成楠整個人還是恍恍惚惚的。那個女人,他相信她是深愛着将軍的。只是除了将軍,一切生命在她的眼裏,都是草芥!
全都是一文不值的草芥!令人發指!
軍營的夥食出了問題,當日近千名士兵食物中毒,吐血身亡,有同顧延卿出征過的,也有從來沒有出征的。
軍營的全部火頭軍,全部處以極性。德安城的天紅了一片,籠罩着駭人的死氣。
下月,該是除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