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請封

大祁王朝二十年冬,懷有龍嗣的儀妃遭人下毒,雖保住了一命,但已然成形、八個月大的嬰孩卻胎死腹中。

帝王大怒,下令徹查,一夕之間,後宮風聲鶴唳,人人自危。

在這樣緊張的氣氛之下,祁煊的第一個孩子出生了。婉妃懷胎十月,平安産下一名男嬰,帝王大喜,晉婉妃為婉貴妃。

相比鳳溪宮的歡欣喜慶,鳳玉宮就顯得蕭瑟許多。自從失去了肚中的嬰孩之後,儀妃便終日以淚洗面,本就因為中毒而有所虧損的身子,更是快速的衰弱下去。

原本一個眉目如畫的嬌俏美人,如今卻是形容枯槁,面色憔悴不已。

皇上在她剛失去孩子時,曾經來看過她,可是婉貴妃産下龍子之後,皇上就再也不曾踏足鳳玉宮了。儀妃躺在床榻上,眼裏、心裏滿滿的都是恨意。

不只鳳玉宮氣氛慘淡,蝶妃的鳳翔宮也是冷清的很。原本她和婉妃齊頭,可現在婉妃母憑子貴,成了後宮中第一位貴妃,生生壓了她一頭。

後宮中最不缺乏的,便是見風轉舵。原本巴結着蝶妃的妃嫔,幾乎全靠向婉貴妃了;也不乏有勢利眼的內侍和宮女們,開始慢慢疏遠蝶妃。

明貴人雖說只是個貴人,但架不過她背後有太後娘娘,所以就算她一直待在貴人的份位上,其他人也不敢輕慢她。

就連其他妃嫔,也不敢明着給明貴人難看。兩相比較之下,乏人問津的蝶妃,反倒落了個比明貴人還難堪的處境。

除了婉貴妃晉位,帝王又點了幾個貴人和嫔,大肆分封妃嫔,一下子後宮變得充實許多。饒是如此,還是有許多大臣,趁着帝王喜得龍子之際,上書請封皇後。

而且儀妃被下毒的事,也成了一個好理由。大臣們以後宮不可一日無主為由,洋洋灑灑寫了好幾頁的奏章,目的就是一個──請陛下盡早立後。

“封後、封後,這些老不死的,就差沒自薦他們的女兒了。”祁煊“啪!”的一聲,将奏折狠狠摔在桌案上。禦書房內其餘幾個人,眼觀鼻鼻觀心,恭敬的低垂着頭。

祁煊雖然推了幾年前那次的選秀,但是之後的選秀卻是不能再取消。因此許多大臣趁着上一次的選秀,将家裏适齡的女兒都送進宮來。

自從婉貴妃和儀妃傳出喜訊之後,各大臣們便開始關注,後位的人選。如今遇上宮闱不正,堂堂一國之君的妃子,竟然被人下毒,連龍嗣都沒有保住。

如此好的機會和借口,大臣們怎麽會放過,結果祁煊便收到了許多請封皇後的折子。

“你們說,朕該不該立這個皇後?”祁煊突然将問題丢給底下的臣子們。

站在底下的幾個臣子們對望了幾眼,楞是沒有人敢先出聲。

“左相,你說。”

被點名的左相在心裏哀嘆一聲,真是怎麽也躲不過。他上前一步,恭敬的說道:“回陛下的話,微臣以為皇後居中宮,為六宮之首,應為德才兼備,秉德溫恭之女。”

“所以呢?”祁煊慵懶的繼續問道。

“回陛下的話,微臣以為,難。”左相低垂着頭,恭敬的說道。

“嗯,太尉你說呢?”

“回陛下的話,微臣與左相所見略同。”太尉向前一步,四兩撥千金的回道。

“侍禦史,朕希望能聽見不同的想法。”祁煊轉向樊季,淡淡的說道。

“啓禀陛下,微臣以為,現今後宮之中,能堪此重責大任的人……無。”樊季上前一步,将心中想法如實說出。

“哦?朕以為,婉貴妃勤勉柔順,賢良淑德,難道也不足以堪此重任嗎?”祁煊挑了挑眉,疑惑的問道。

樊季在心裏翻了個白眼,若是不知道婉貴妃的來歷,以婉貴妃的聰慧敏捷,再加上婉貴妃剛誕下一名皇子,确實足以擔此重任。

偏偏婉貴妃的身世,和皇子的來歷,樊季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知道,陛下這是要藉他的口,反對其他大臣薦舉婉貴妃為後的聲音。

左相和太尉心下也了然,他們本就是祁煊親自拔擢上來的,也算是祁煊的心腹。自然對于婉貴妃的來歷和身分,略知一二。

婉貴妃本名李婉兒,李父在先皇時曾在朝為官,卻因無意間得罪樊相,被樊相誣陷,最後落得滿門抄斬的下場。李婉兒由于自幼體弱多病,被李父送往夫人老家山上的別莊修養身子,因此逃過一劫。

可憐年紀輕輕的李婉兒,一夕之間家破人亡,若不是有李家忠仆護着長大,她早就跟着父母一起去了。

這一輩子祁煊醒過來時,就開始着手調查樊相。除了調查出樊相和舒國勾結之外,也查出李婉兒一家的這一樁冤案。

因此他找到李婉兒,把人收為己用,并且答應事成之後,他能許給對方榮華富貴、尊貴的身分;但是李婉兒卻只有一個願望,她只想要樊相抵命。

祁煊答應,一定會給李婉兒一個滿意的交待。如此,李婉兒便心甘情願的改頭換面,進了宮成為祁煊的一枚棋子。

李婉兒的聰慧和性情,都讓祁煊很欣賞,曾經不只一次想過,就算讓對方替他誕下子嗣,也未嘗不可。

不過每當有這個念頭,心裏就會閃過燕歸的容貌。縱使李婉兒已經做好了準備,祁煊卻一點也提不起興致來。

次數多了,李婉兒也看出了端倪,曾有一次打趣的說道:“真想見見,是誰人能讓陛下如此守身如玉。”

當時祁煊沒在意,日後再回想起來,不禁笑嘆李婉兒的心思真是敏銳。……

祁煊和左相、太尉及樊季關在禦書房裏,一關就是一下午。等到天色變暗了,左相等人才離開宮裏。

左相三人走出宮門,樊季的馬車已經等在了外頭,左相和太尉向樊季打了聲招呼之後,便和樊季在宮門前分手。

樊季上了車,有些疲憊的靠坐在榻上,綠竹随侍在一旁,看見樊季疲累的模樣,趕緊上前替他捏捏肩膀。

“公子,老爺已經等您許久了。”綠竹湊到樊季耳旁,輕聲禀報着。

“嗯,我知道了。”樊季皺了皺眉,心裏生出一股厭煩的感覺。

自從他官拜侍禦史以來,樊相對他的态度便大大的轉變。每日噓寒問暖不說,還常常找他到書房談話,美其名關心他,實則旁敲側擊朝中的事務。

更甚者,樊相不只一次向他提過,希望他在陛下面前,替樊仲美言幾句。其實說穿了,樊相就是希望樊季能替樊仲謀得一官半職。

樊相卻不知,祁煊已經打定主意,今生都不想再見到樊仲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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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國

舒子棋拖着疲累的身軀,回到巷底的小院。

他輕手輕腳的打開小院的門,然後轉身插上門闩。正想悄無聲息的回到自己的房間時,一道嗓音從正屋裏傳了出來。

“怎麽回來的這麽晚?”随着話音剛落,正屋的門便打了開來,一個一身青衫的年輕男子,就站在門口。

“今天集市上人多,所以待了久一點。”舒子棋低聲說道。

“我不是說過……咳咳……”男子眉一皺,正想說話,卻因情緒過于激動,開始不斷咳嗽。

舒子棋見狀,趕緊扶着男子到桌旁坐下,替他倒了一杯熱茶。男子喝了茶之後,終于緩過勁來。

“我說過,你就負責替我砍柴、跑腿,我自有月錢給你,何必再去賣藝。”男子說完,又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喉嚨。

“公子肯收留舒某,已經是極大的恩惠,舒某又怎麽可以拿公子的錢呢?再說舒某好手好腳,也可以養活自己。”舒子棋淡淡的說道。

“你這樣抛頭露面,難保不會被追兵發現。”男子皺了皺眉,不贊同的說道。

“……我自有分寸。”舒子棋頓了頓,開口說道。

“罷,好心被你當驢肝肺,你愛去賣藝便去。”男子見舒子棋堅持,臉色也不好看。

“公子早些休息,最近天冷了,當心身體。”舒子棋見男子動了怒,有些無奈地勸道,說完也不等男子有所反應,便離開了主屋,還幫他帶上大門。

舒子棋先到廚房燒了一些熱水,草草得擦了身子之後,又到柴房拿了一些木炭,放在火盆裏,等炭燒紅了,才拿到主屋去。

他輕輕的打開大門,端着火盆轉進內室,只見男子已經背朝外卧在床榻上。舒子棋将火盆放在床邊,替男子拉好被子,将房內原有的兩個火盆又添了些燒紅的炭。

等到房裏夠暖和了,他才悄悄的退了出去。他卻不知道,等他離開之後,床上原本假寐的男子,倏地睜開眼,盯着他離去的方向,久久才又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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