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入V三合一 (1)
俗話說, 物以稀為貴,人們總是更容易相信自己千辛萬苦拿到的消息。
洛晞刻意讓王俨透露消息,将盒子留在了書桌上,又撤走了部分守在書房的人, 給王家的那位提供了最大的方便, 就等着他半夜上門來取。
洛晞算計的很好, 但他獨獨漏了一點:洛國公是在邊疆帶過數十萬軍隊的。
再詳細一點, 洛國公曾經訓練過軍隊無數次,硬生生從勢弱的局面啃下了敵國十來座城池, 不論是列陣攻擊還是防守都是一流的, 洛家的侍衛巡邏路線正是洛國公親自布置的。
這一次,從外圍摸進來的小偷連外院都沒有走出, 就被抓了綁了, 半夜翻牆想要潛進洛晞院子的,才翻過牆就被逮住了,偶爾有幾個比較頑固, 交手就被打趴下。
就連在外面接應的王家大公子等人,也被順藤摸瓜‘請’進了洛家。
聽到外面的些許動靜, 洛晞半夜起身,叫來羊禹。
羊禹感慨道:“二老爺實在是厲害,不到一盞茶的功夫, 人就全部抓住了。”
“人抓住了?”洛晞沉默片刻, 感覺喉頭有些哽咽。
羊禹欣喜道,“是啊,公子,您可以出去看看。”
洛晞披了件衣服出門,外面燈火通明, 王家大公子被一群人圍着,周圍還綁了幾十個人,洛國公冷眼看着這一切。
“卑鄙小人!”王家大公子一看見洛晞,頓時失去了原本的風度和氣質,瞬間張牙舞爪就想過來撓人,臉氣的通紅,“你故意設局騙我,引誘我過來。”
周圍的侍衛憨厚一笑,只當作沒聽見,推着王家大公子的胳膊讓他縮回去,“王公子,站穩,您可別摔了。”
洛晞幽幽看了王家大公子一眼,默默轉開眼神,簡直不想說話。
關鍵信息都給你了,結果你自己不給力,一下子就被侍衛抓了,我連支援都來不及,這還能怪我?
察覺到一絲鄙夷,王家大公子氣的更狠了,似乎要噴火,“洛晞,你敢說那些信息不是你故意透露給我阿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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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晞:“……”
他也不知道王俨到底說了哪些內容。
洛國公聽了半天,也差不多知道了是怎麽回事,他按了按眉心,“你回去睡吧,這事先放着。”
“那王焘呢?”洛晞問道。
王焘正是王家大公子的名字。
王焘冷笑一聲,似乎想到什麽,堅貞不屈道,“要殺要刮,悉聽尊便,我是不會屈服的。”
“扔客房裏,明天送去王家。”洛國公淡淡道,“看那老狐貍給他兒子開出個什麽價碼。”
“爹,我有個新的主意,”洛晞眼睛一亮,對着洛國公悄悄耳語。
洛國公很快同意,“可以是可以,不過你下次有了計劃,要提前告知我。”
洛晞應了下來。
兩人都沒搭理在旁邊叫嚣的王焘。
第二日一大早,王老爺親自上門,還帶了不少禮物。
洛國公負責接待,兩人寒暄了幾句,直入正題。
“我那兒子有幾分蠢,容易被人利用,”王老爺聽了昨晚的事,揪斷了自己的好幾根胡須,心疼的呲牙咧嘴。
洛國公不鹹不淡道,“貴公子帶着人闖洛府的時候,可謂是智計百出,麾下也有武力超絕之人。”
王老爺樂呵呵一笑,只當沒聽出洛國公的諷刺,繼續道,“我那傻兒子今日也栽了一回,我帶回去肯定要好好教導一番。”
洛國公沉默片刻,道,“那盒子被我兒不小心收下了,據說是陛下要找的東西,盒子我沒讓他看,他又記挂着楊延的事情,你拿走吧。”
王老爺有些驚喜,但也沒被沖昏頭腦,反倒懷疑起來,“當真?”
“當真。”洛國公道,“我兒年幼,尚不知這東西的壞處,我不想沾染是非,所以你最好不要提我兒的名字。”
“沒想到洛國公如此胸懷大量,”王老爺吹捧幾句,又贊揚洛晞心性純善。
洛國公微微一笑,“我兒才回京都,這三年他都在江南,對這裏也有了些不熟悉,如今還需人帶着他在京都游玩一番。”
王老爺子暗自腹诽,洛晞都回京兩個月了,從小也是在京都長大,還需要別人帶着?這理由太不走心了。
話雖如此,王老爺子露出一抹笑,接着道,“我兒也缺少幾個同齡的朋友,不如我将他留下,讓兩人好好交流認識一番,他也能讓洛國公教導一番。”
關鍵時候,王老爺子毫不猶豫把親兒子給賣了。
此時,洛晞和王焘正在客房裏對峙。
王焘擡頭,高傲道,“別以為你可以輕易迷惑我,我爹已經來了,他定然會為我讨個公道。”
洛晞撐着下巴,還有幾分瞌睡,“希望你能堅持你的想法直到最後。”
恰在這時,羊禹帶着一位陌生的仆從走了進來。
王焘驚喜萬分,那是自己身邊的貼身仆人,“怎麽樣?我爹呢?”
“王老爺已經回去了,”仆人低頭,“老爺說,讓我帶句話給您,讓您好好陪着洛公子,多多聆聽洛國公的教導。”
王焘渾身一顫,不可置信看向洛晞。
王焘道,“你給我爹下了迷魂湯?”
“王兄怕是話本看多了,連迷魂湯也知道,”洛晞微微一笑,“走吧,王兄,我這裏還有一些事務尚未處理,正需你陪我。”
報紙的審核工作洛晞又接手了,再加上每天大量的投稿信件需要批閱,洛晞正好急需人手,但很多知名的文人墨客大都有官職在身,空餘時間不多,尤其是需要審核的稿件內容太多了。
有人想把他們家養的一些文人派過來,但這些文人也就會寫些錦繡文章,但要談及一些實證問題,那就完全下不了手。正好,王焘也算是王家的翹楚,審核稿件絕對夠格。
王焘憋屈地跟着洛晞去了書房。
羊禹指揮着下人搬過來一個小紙箱,裏面塞得滿滿的,“裏面都是最近的書稿。”
洛晞指了指紙箱,“這裏面內容不算少,我也不為難王兄,我們一人一半可好?這都是要選在報紙上刊登的內容,不論合不合适,總得給出一兩句的評論。”
王焘驚疑看了洛晞一眼,他平生最喜歡看書,可惜很多孤本他接觸不到,如今他居然能直接接觸到報紙的審核,難道真的是他誤會了洛晞,洛晞其實是個好人?
王焘應了一聲,拆開一封信件,仔細品閱起來,按照優秀、尚可、一般、勉強、待改進這五等進行劃分,在信件後用寥寥數語給予回應。
眼看着王焘正式上手,洛晞極為欣慰,終于撿到一個優秀的免費勞力了。
回去後,王老爺派人布置了一番,讓人把盒子給岳清淩送過去,重點講了王家如何如何辛苦,在楊延的某一個莊子裏找到了這個盒子,浪費了多少人手等等。
岳清淩将盒子收下,聽着那人把話說完,淡淡道,“我會如實禀告陛下,有勞王大人。”
等王家的人走了,岳清淩問身邊的人,“洛晞有給我傳信嗎?”
仆從為難搖了搖頭。
岳清淩道,“有了記得盡快轉交給我。”
岳清淩也不惱,這一次,他确實可以幫洛晞一次,但他沒有,而且,他是親自來抓楊延的人。
當夜,岳清淩夢見了往事。
那個時候,他和洛晞關系格外好,因為他是平民出生,就算才華橫溢,也完全無法融入世家子弟的隊伍中,只有洛晞願意搭理他。
他必須抓住洛晞,因為沒有第二個選擇。
周圍人異樣的眼神讓他難堪,仿佛每一個人都輕易看透了他心中的伎倆,唯獨洛晞沒有看透,或者說,看透卻從未說出口。
洛晞給他講了一個故事,一位勇士從小努力,長大後成功屠龍。
岳清淩追問着結局,洛晞卻說,那位勇士收下了巨龍的珍寶,也因此變成了巨龍的模樣。
岳清淩驚醒的時候,正是子時。
他垂頭,忍不住笑出聲。
在年幼的時候,他厭惡那些官宦肆意玩弄權柄,埋怨他們将百姓當作人畜,可現在,當他多年努力,終于踏入朝堂的時候,他和那些人似乎也沒了多少區別。
“嘟嘟。”窗戶外傳來稀疏的聲音。
岳清淩眯着眼睛,拿起了枕頭底下的匕首,走到了窗戶邊,以為來了刺客。
“噗。”窗戶紙被戳破了,一個鴿頭忽然伸了進來,吓了岳清淩一跳。
“咕咕咕。”鴿子叫了一聲,似乎在催促。
岳清淩目瞪口呆,将匕首放到一邊,匆忙把窗戶推開,将鴿子放進來了。
先給鴿子端來點心和茶水,再從鴿腿上取下信件,岳清淩展開信件一看,匆匆回信。
洛晞收到回信的時候,發現後面還有一行小字。
【另,鴿子撕碎窗戶紙,糊窗戶尚需數日,吾被蚊蟲困擾,好友當如何?】
洛晞不由看向鴿子,問道,“你把他窗戶上糊的紙給撕破了?”
鴿子咕咕咕叫了一聲,歪着腦袋,似乎聽不懂洛晞在說什麽。
洛晞:“……”
要不是這鴿子以前格外聰明,他還真要信了。
洛晞回信道,【新釀桂花酒,來年共品】。
王焘一開始還覺得憤懑不平,認為洛晞這厮先是設計他後是欺負他,對着洛晞都不怎麽搭理,後面就漸漸轉變了态度。
一開始是報紙籠絡了他的心,後來則是兩人在交流過程中,王焘發現洛晞的才華不輸于他。
王焘很快放下了過去的事,開始着眼于眼前的稿件和未來的報紙。
王俨上門的時候,心裏還有些忐忑,畢竟他賣了自己的大哥一次,要是大哥被欺負的格外凄慘,他也會心生愧疚。
可結果呢?王俨上門的時候,王焘和洛晞聊的極為火熱,兩人就一篇文各有觀點,正在互相争論,完全無視了王俨的到來。
王俨梗了下,上前,“大哥……”
“別吵別吵,”王焘擺擺手,示意他先安靜,繼續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和洛晞争辯着他的觀點。
洛晞微笑颔首,還沒等王焘得意多久,就繼續用辛辣諷刺的語言辯論上一個問題,三言兩語讓他啞口無言。
王俨無奈,坐了将近半個小時,等兩人讨論完,這才對着洛晞道,“洛兄,我爹讓我接我大哥回家一趟,我們王家最近有族會,必須全族人都參與。”
“好,”洛晞爽快答應了。
有王焘幫忙,這一段時間,他們把之前剩下的稿子都給審核了一遍,任務已經減輕了許多,接下來就算王焘短時間沒辦法過來,他也基本上能忙得過來了。
“回去?”王焘一呆,這才意識到什麽,直接抱着稿子不肯撒手,“不不不,我才不回去!那什麽族會也就是我爹那一輩的人在上面講些廢話,我聽的直打瞌睡,一點用都沒有。”
王俨掰開王焘的手,試圖将他扯下來,苦口婆心勸道,“大哥,你想想,你是家裏的長子,族會怎麽能不在場?這樣太不尊重,你還是跟我回去吧。”
“我不走!”王焘重新抱着桌子,死也不肯撒手。
“大哥,你想想,之前是誰說不願意待在洛家不願意看見洛兄?”王俨簡直服氣,不得不翻舊賬,企圖喚醒王焘之前的憤怒。
“那是因為之前我傻,現在我改邪歸正,有何不可?”王焘理直氣壯,看向洛晞,“你看,這份報紙的事業離不開我,我爹要是知道我如今認識了如此多的風流人物,肯定也會順遂我的心願。”
王俨一愣,“報紙?”
洛晞試着籌措語言,“嗯……”
一開始是免費勞動力,現在他覺得,多一個王焘他好像是輕松了許多。
王俨緩緩道,“洛兄,你不是說,将來報紙發展好了,也會讓我參與進來嗎?”
王焘大怒,“我還在這呢,你就想搶我的位置!”
王俨頓時不幹了,“憑什麽我在家要安撫我爹,出來後還得安撫你?而且我先認識的洛晞,還不讓我也加入一起做報紙?”
眼看兩兄弟瞬間吵起來,洛晞揉了揉眉心,“事情不少,你們要是願意,絕對可以一起來。”
正好,他還在寫其他地區的計劃書。
王俨高興了,冷哼一聲,自己在旁邊坐下,和王焘一起審稿,這次,有了不同意見的成了他們,兩兄弟再次吵了起來。
王家,王老爺坐在屋子裏等啊等,等到一壺茶都喝完了,新的一壺茶也開始涼了,天色開始暗沉下來,他也沒能等到王俨和王焘回來。
王老爺看向管家,“你說這怎麽回事?我讓阿俨去接他哥,結果他自己人都不見了。一個兩個的,族會明日就要開始了。”
管家不好瞎說,“或許他們在洛家還有事要磋商。”
王老爺撫了撫胡須,“我親自去看看,這兩個小的,實在是不省心。你繼續幫我把一些東西給布置好,等着我回來便可。”
洛家,王俨和王焘沉浸在審稿中,偶爾拊掌大笑,偶爾皺眉思忖,偶爾怒罵,“這都寫的些什麽玩意兒!”
洛晞奮筆疾書,寫那份其他地區的計劃方案,畢竟其它地方不比京都,定價上要斟酌,但是很多稿件的審核又較為複雜,不能讓人把信送到京都來,這樣耗時太長。
王老爺和洛國公寒暄一二,兩人一同進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這樣的場景。
王老爺也聽說過報紙這個稀罕物件,還特意叫管家訂閱過,讓人将每一期的報紙都送一份到府上來,如今一見洛晞正在看報紙,頓時來了興致。
洛國公陪着喝茶,王老爺瞥了一眼自己的兩個兒子,轉頭看向洛晞,“你這報紙,可是有了章程?”
洛晞看向洛國公,洛國公微微颔首。
洛晞心頭一定,将他的簡單計劃了個大概,也拿出了自己草拟的計劃書。
王老爺一邊聽一邊皺眉,有時候又點點頭,“可取之處不少,但有些方面還需要斟酌意兒,你看這些地方……”
洛晞一邊聽一邊記錄,偶爾争辯幾句自己的觀念,将計劃書修修補補改了許多內容,洛國公坐在旁邊喝茶,順帶着喂鴿子。
王家,管家看着徹底暗下來的天色,喃喃道,“老爺不是去接兩位公子了嗎?怎麽還沒有回來?莫非和兩位公子一樣,都留在了洛府?”
當晚,王家的三位老爺公子都沒能離開洛家,三人都在洛府歇下了。
第二日,王老爺原本還有些戀戀不舍,不過見洛晞要出門,也終于想起了正事。
恰好,今日要開族會。
“走,回去,”王老爺一拉兩個兒子,“先把族會解決了。”
正好,族會上也說一說報紙的事情,讓年輕人開開眼界,多想些點子,最好多派幾個人來洛晞這。
洛晞出門,是因為柳家的事情,柳冠給他遞來了口信。
柳冠雖說平日是個纨绔子弟,但作為權二代,他實際上還是能靠得住的。自從洛晞說了那位瑞滢姑娘的死因後,柳冠就上了心。
果然,柳冠抓住機會,逮住了這位堂弟柳朗的把柄,逼問這事和他有沒有關系。
柳朗原本還在狡辯,可等到柳冠将柳朗不在場的證據摔在他面前,他就頓時安靜了。
洛晞來的時候,柳冠剛發完脾氣。
“你自己說,”柳冠怒道,“看看你都做的些什麽破事!”
柳朗哆嗦了下,小心翼翼看向洛晞,“我認識不少青樓的嬷嬷,她們也希望自己教養的女兒們能夠嫁入世家,好給樓裏掙一些顏面,我這才動了心思。”
“瑞滢姑娘是星月樓裏容貌最為出衆的,我想着,性格培養一下,便是不能入了洛公子的眼,也能被其他公子給看上,我也刻意問了下,他們都說洛公子喜歡冷美人,還要才華出衆性格獨特……”
柳朗小心翼翼解釋着自己的原因,整個人簡直欲哭無淚,他就是想着往上爬,這才動了歪心思,希望能夠靠着獻女得當受到重視,結果這位瑞滢姑娘當天就被楊延請了出去。
不僅沒能收獲到衆人的賞識,反而得罪了一大批世家公子。
柳冠忍不住嘲笑柳朗的眼光,“誰說洛晞喜歡那樣的,洛晞分明就喜歡像楊——”
洛晞一個眼刀飛過來,柳冠頓時想起了前幾天被揍的經歷,終于記起了閉嘴。
“後來呢?繼續。”洛晞按了按眉心。
柳朗接着道,“後來我擔心這位瑞滢姑娘把我給賣了,所以我才讓人去提點她幾句,說好過一段時間救她出來,結果她真的被楊公子安排去種田,在莊子裏沒少口出狂言,我就不想把她贖回來了。”
“再之後,楊公子請我們去莊子裏游玩,那位瑞滢姑娘來找我,說是要我去給她讨個公道,我當初保證過會讓她嫁進世家,但我根本沒說過這些話,再然後——”
柳朗咽了口唾沫,繼續道,“再然後,那位瑞滢姑娘姑娘拿剪刀逼着我,說不然她就要尋死,我當時腦子沖昏了,就說她要死便去死,別纏着我,然後她就一剪刀捅了自己的肚子。”
柳朗害怕別人以為他是謀殺,就立刻跑了,結果事情居然變成了楊延逼着瑞滢姑娘自缢。
“膽小如鼠,”柳冠又罵了一句,“你早說不就沒事了?既然人不是你殺的,那你怕什麽?越是遮遮掩掩的越是有問題,到最後你也洗不幹淨了。”
洛晞看向柳冠,“你們家怎麽說?”
柳冠誠懇道,“我父親和幾個叔叔商議了,說是讓他配合着大理寺去記錄一下案情,将事情從頭到尾講清楚,盡快洗清楊延的嫌疑。等楊延出來後,再讓他去楊延那登門道歉。”
洛晞點了點頭,又道,“既然你這麽說,我也放心了些許。”
柳冠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其實有關內侯打點,楊延在诏獄裏應該也沒什麽大事,最多被削去世子的位份,其實受不了什麽罪,你大可不必來。”
洛晞無奈,“你讓他沒了足夠的身份,和那些庶子庶女相提并論,一同仰仗着關內侯施舍的一丁點好處,那就是對他最大的懲罰。”
柳冠狐疑道,“你家又沒有庶出,你怎麽這麽了解他?這就是愛,咳,知己的力量?”
洛晞:“……”
他覺得知己這個詞有點危險。
洛晞緩緩道,“你看過的話本也不少,難道就不知道,某些人知道的越多,就越容易被打?”
原委已經查清,供詞也上交了,洛晞親自去找了岳清淩,催促他盡快将此案了結。
岳清淩正在練字,聽了洛晞的話,也是不緊不慢,“急什麽?一個案件,走流程也要半個月左右,這才不到三天。”
“你是不是還惦記着他當時讓你落水那件事?”洛晞無奈,诏獄那種環境,人待久了真的會哪哪都不舒服,心情也格外壓抑。
“我哪有這麽大的氣性,”岳清淩放下筆,嘆了一口氣,“你這人,怎麽不想想你自己。你打算什麽時候出仕?”
“再等等,”洛晞不急,反正他大伯親爹兄長都在朝廷裏,只要他想出仕,随時都可以。
岳清淩沉默片刻,嘆了一口氣,“盡快吧,其實這次機會就不錯,為了安撫武将一脈,只要你出仕,位置肯定不差。”
洛晞拒絕,“我不想踩着楊延上位。”
岳清淩冷淡道,“他們楊家當時可是想着踩着你上位,不也一樣敢做?你要是下不去手,那就我來。”
洛晞沉默片刻,忽然問道,“其實我想了許久,也沒能明白,皇帝的人究竟是怎麽混進來的。三年前我墜馬的時候,身邊都是自己人,知道我行程的人也極少,能下手的也沒幾個。”
楊延說,馬被人喂了烈性的藥物,一開始還沒問題,後期馬就會肆意奔跑不聽指揮,再加上可能的措施,騎馬的人會有生命危險。
但是當時,除了他們一衆朋友和幾個貼身侍衛,馬場的仆人全是洛家的小厮。
岳清淩低低一笑,“對,是我。”
洛晞看着岳清淩,心裏一緊。他對朋友的記憶定格于三年前,記憶中他們關系熱絡性情溫和,偶爾說起一些新鮮事情,都格外開心。
三年後,明明容顏依舊,卻是實打實的陌生。
岳清淩眉宇間皆是鋒利,目光已經冷了下來,“是他們先動手的,我只是還擊。當時我不能将事情告訴你,我只能用自己的辦法來反抗。”
洛晞看着岳清淩,悚然一驚,“當時邊疆的人,要殺誰?”
“你。”岳清淩道。
洛晞一怔。
岳清淩一笑,似乎又有些說不出的難過,“我發現了關內侯在其中的手筆,所以在皇帝讓我表示忠心的時候,我借着皇帝的人,将陷阱移到了楊延身上,可惜有些內容我沒能發現。”
八年前,洛國公去了邊疆,彼時邊疆還是處于日常厮殺狀态,掌權人為楊炳華,等過了五年,楊延和洛晞在京城墜馬,洛國公忽然上位,楊炳華被迫邊緣化,京都送去了一大批糧草和軍備去邊疆。
洛晞思路通了,“他想殺我,嫁禍到皇帝身上,然後逼着皇帝安撫邊疆武将,給更多的軍備?”
這簡直是瘋了。
“哈,他們打了長達十幾年的敗仗,勉強維持局面,當時難得看見了勝利的希望,可不得抓緊,”岳清淩嘲諷道,“就連你父親和楊延,也未必完全不知情。既然關內侯想要軍備,那換成他兒子墜馬,想必他更開心。”
“你……”洛晞看着岳清淩,忽然懷疑自己是不是錯了。
或許他不該讓他入朝為官。
岳清淩的表情格外冷漠,他很累,對這一切也厭惡至極,卻也不能休息。
岳清淩看着洛晞,玩笑道,“洛晞,你沒錯,我也沒錯,只是我們被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推着走,沒了自己選擇的餘地,現在我想着,要不把他們都殺了,不然我這輩子都沒辦法清淨。”
洛晞平靜看着他,“想想你的母親,還有妹妹。”
岳清淩扶額,嘆氣,不得不承認,“你說得對。”
有了牽絆,就必須讓步。
岳清淩沒有細說當時的情景,洛晞卻能想象到那些日子的危機。更讓洛晞心裏發寒的是,事發地點是在洛家的馬場上。
除了洛家人,其他的人手根本混不進來。
岳清淩代表着皇帝的一方,可以進入馬場上下藥,是因為洛晞信任自己的朋友,完全沒有意料。
但邊疆關內侯楊炳華的人呢?他拿什麽混入洛家?
甚至,楊延、岳清淩都再三提到了,洛國公未必不知情。
慈不掌兵。洛晞在書中,最終看見了這麽幾個字。
深夜裏,洛晞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翻看着邊疆的卷宗,但怎麽看,都只能發現,洛國公是這件事情的最終受益者。
更甚至,洛晞發現了自己的脈案。
洛晞和系統閑聊了許久,可惜這次系統什麽也不肯說,說這是規定,不能随便開外挂,讓主角全知全能。不過,适當的時候,回憶起過去可以有。
當晚,洛晞夢到了當年的事情。
他墜馬的時候并沒有死,只是五髒六腑受損,急需一味藥材。他躺在病床上,一直在發高燒,可還有着最後的一丁點意識。
一位醫師說,如果有那藥材,或許能夠救治妥當,沒有就只能靠病人活生生熬過去,熬不過去就只能等死。就算沒死,身體也會遭受到損傷。
很多藥材洛尚書都讓人送去了邊疆支援給洛國公,也包括那一株藥材。當日,洛尚書放飛了許多鴿子,讓洛國公盡快将藥材送進京,最好能親自偷偷回來一趟。
要是洛晞熬不過,那或許便是最後一面。
可是沒有回應,整整半個月,洛尚書都沒有收到邊疆的信件,也沒有人送來藥材。他整日整夜守在洛晞床邊,就怕哪一日,洛晞的身體忽然就涼了。
夢裏,他熬了過來,洛尚書的信件自然瞞不住他,在自家出事也讓他開始懷疑起來。
楊府閉門,施夫人為了照顧楊延累倒,即将病逝。最後,洛晞什麽也沒說,只是在确定自己能夠下地之後,求了洛尚書去了江南。
之後,便是三年的養病。
恢複了三年前的部分記憶,似乎也不是多麽愉快的事情。
洛晞依舊是風輕雲淡的表情,只是待着身邊的人冷了幾分。
原本洛國公給他添上去的擺件,他直接讓人包好放進了庫房;原本打算送過去的文章,也被洛晞暫時擱置。
那鴿子喜歡到處飛,今日在洛晞這裏吃吃瓜果,明日去洛國公那裏蹭蹭點心,後日又去找洛尚書。因為府裏衆人都知道是洛晞的鴿子,也沒人會刻意為難。
今天,洛晞一邊給鴿子梳理羽毛,一邊道,“我養你還不夠?你最近別往我父親那邊去了。”
“咕咕咕。”鴿子叫了一聲。
洛晞端來一盤點心,“吃了我的點心就是我的鴿子,不許跟着別人跑。”
鴿子點了點頭,大概是答應了。
洛晞很欣慰,喂了好幾塊點心。
等到點心一吃完,鴿子振翅飛了出去,轉身就進了洛國公的書房。
洛晞:“……”小白眼鴿!就知道吃!
岳清淩收拾了下自己的官服,帶着盒子進了宮。
“陛下,臣在對楊世子進行多番拷問後,尋得了這盒子的下落。”岳清淩将盒子交給了旁邊的太監,恭敬道。
皇帝嗯了一聲,“那女人的死因,可曾查清楚?”
“俱柳家旁支柳朗所述,那女子為自缢,她性格好強希望用此方示來逼迫他,結果柳朗不為所動,那女子便憤而自缢。”岳清淩将當時柳朗描述的前因後果講了一遍。
“罷了罷了,楊延也是世家子弟,便是真的殺了那女子,也不怎麽容易定罪,”皇帝擺了擺手,見此作罷。
便是真的追究起來,楊延也大可以稱自己不知情,是下仆所為,誰又能說得清其中的關鍵?
皇帝打開盒子,查看那份供詞,越是看越是憤怒不已。
“還請陛下恕罪,”岳清淩跪拜道,“楊延遲遲不肯說出供詞所在之處,臣最後決定遣禦林軍四處搜證,再加上王家的配和,這才尋覓到此盒。”
“與卿無關,”皇帝冷笑,“這些刁民倒是膽子大,一說要錄供詞,便什麽髒的臭的都敢說,朕當年只讓你去下了藥,讓侍衛去插了針,針都沒用上就被查出來了,如今還敢說是朕指使的。”
岳清淩低頭。
等了約莫一刻,皇帝平緩了怒氣,“邊疆那裏,楊炳華那老匹夫想要搶功績,連世家子弟都敢随便下手,差點打破了平衡,朕看他是還不夠冷靜。”
岳清淩一聽這話便知道,關內侯大概會被冷處理一段時間。
至于有多冷,冷到哪個地步,什麽時候結束,就全看楊炳華的本事了。
皇帝說到這裏,微微嘆氣,“這些年,你為朕辦事,也是勞累了你。”
“臣不敢說累,陛下能信任臣,是臣的福氣,”岳清淩掐了自己一把,逼出些許淚光,看上去似乎被皇帝的這句話打動。
皇帝嘆了口氣,又對岳清淩安撫了好幾句。
岳清淩說到這裏,也想起來了一件事,“那一日,洛晞從诏獄出來後,洛晞當街遭遇了刺殺,下手的人極為有經驗,如果不是洛國公趕來及時,怕是……”
岳清淩繼續道,“臣觀洛晞剛出诏獄就逢此事,怕是容易讓人懷疑到禦林軍的身上來,所以想徹查一番。”
“有什麽好查的?不過是幾個小毛賊膽子大,想要劫持一位世家公子,恰好撞上了洛晞。”皇帝淡淡道,“不過一點小事,不必浪費人手。”
岳清淩的心一沉,面上低頭,似乎在認真聆聽皇帝的教誨。
“我知道洛晞是你的朋友,你也一直記挂着他,”皇帝和顏悅色道,“洛國公也上了折子,正好,也該為洛國公封世子了。”
岳清淩再次叩拜,“多謝陛下。”
得到了岳清淩的準信,洛晞親自來诏獄接人。
诏獄裏光線黑暗,哪怕已經走過了一回,洛晞依舊覺得這地方格外陰森。
旁邊的侍衛負責領路,拐了好幾個彎,洛晞終于找到了楊延所在的地方。
拿鑰匙打開了門,楊延正歪歪斜斜靠在椅子上,聽見動靜後睜眼,看見洛晞,不由一愣,“你怎麽會在這?”
“想見你,我就過來了。”洛晞坦蕩道。
楊延一噎,“這又不是什麽好地方,你沒事往這邊來幹嘛?看我的話,你現在已經看完了,可以走了。”
洛晞嫌棄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又對着楊延道,“依你的脾氣,能忍這幾天,倒還真是不容易。”
“你這是諷刺還是誇獎?”楊延笑罵了一句,“快走快走,我這裏不留你。”
洛晞拉着楊延站了起來,“其實我是來接你出去的。”
“你搞定了?”楊延一愣,似乎還沒反應過來。
“自然。”洛晞挑眉。
楊延看了洛晞好幾眼,“你倒是厲害,這麽快就破局了。”
洛晞正色道,“我記得上次我和你說,改日再約,一同飲酒。恰好,我覺得今日天氣不錯。”
“随你。”楊延不無動容。
兩人牽着手,從诏獄裏面往外走。
走廊有幾分陰森,楊延閑着沒事幹,就戳了戳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