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安排

京都地區不算小, 洛府所在的東區幾乎都是世家，店鋪也設立在東區，房屋屋頂大多大多用瓦，但就居住在西區的普通百姓而言, 瓦明顯太貴了, 茅草屋頂才是他們的選擇。

在現代, 住在茅草屋裏賞雪, 那叫做超然物外，在古代, 大冬天住在茅草屋裏, 那叫瑟瑟發抖。

讓人駕着馬車，洛晞和楊延親自去了一趟京都的西區。侍衛警惕守護在他們四周, 提防着有人沖過來。

一排排的房屋, 已有少許的屋頂被壓垮，不少人一邊穿着件粗麻衣，凍得發抖, 一邊拼命将屋頂的雪給鏟下來。呼嘯的寒風卷起了部分茅草，老人家追着茅草, 連摔跤了也顧不得，拍拍身上的雪繼續趕過去。

有人看見了與這裏格格不入的洛晞等人，可大多數冷漠瞥一眼, 就收回了目光。

偶爾有人哀嚎, 咒罵這該死的雪，可也嚎個一兩聲就沒了，因為天氣太冷，落下的眼淚只會轉化為刺骨的寒冷。

雪花不為人的情緒所感染，依舊紛紛揚揚從天空飄落, 看樣子一時半會沒辦法停。

楊延原本不怎麽關注這些，可看見面前這群人，沉默片刻。他扯了扯洛晞的衣袖，“要不我們給他們幫幫忙？”

“回去商量吧。”洛晞揉了揉眉心。

單憑他們數人之力，其實沒多大用處，他該想的是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這回不用洛晞勸，楊延主動上了馬車，道，“先上個折子給陛下，禀告這裏的事情吧。”

“欽天監就這麽不作為？”洛晞簡直是無話可說，“好歹他們也負責觀測天象記錄天氣狀況，如今雪都下了這麽大，怎麽都不管管百姓的死活？”

楊延輕咳一聲，“這個我可以解釋，前幾日我入宮，陛下說他最近受仙人托夢，欲尋覓個上好的時機祭祀仙人，再開爐煉丹，所以讓欽天監測算祭祀的時間和地點，欽天監遞上去了好幾個方案，結果陛下又不滿意，說是來年太晚，最好十二月月底便能祭祀。”

洛晞：“……”

洛晞頭一次覺得岳清淩要奪嫡的想法也不是那麽不靠譜。

換個皇帝，或許能好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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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拜見了洛尚書，洛尚書一愣，“朝中還真沒人提過這事，只是如今雖然雪大，但也稱不上雪災，還需觀望幾日。你如果有意，可以做些準備，洛家的人手供你指揮。”

回了書房，洛晞憋氣，楊延主動跳過這個問題，兩人開始商議需要做哪些準備。

外面的消息一條條遞了進來，楊延輕啧一聲，“糧價開始漲了，別的不說，商人倒是真的用了心，外面出點什麽事他們能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先把冬天熬過去，”洛晞開始動手記錄，“報紙先用上，單獨開辟一個板塊，放一些小型的知識，可以加上預測的明日天氣。”

要是他們早點知道會下這麽大的雪，也能早點準備。

楊延幫忙磨墨，“凍傷的人也不少，還有風寒難治，先找好一批醫師，将相關的藥材收購一部分。”

“屋子塌了的人也要給安排個住的地方。”洛晞思忖，這冰天雪地裏待一晚，人哪裏受得了？

細節處交給洛晞，楊延拿着匆匆寫好的奏折，打算直接進宮去拜見皇帝，還是打算試一試。

洛晞沉思片刻，提筆寫下了報紙的第一欄招募信息，招攬擅女工婦人數百名，用于縫制冬衣，按件結算；另，招攬工人數百名，每日結算工錢，發放冬衣，要求力氣大。

洛晞盤算了下，屋子塌了的人應該不多，其中的部分婦人正好可以專門來洛家縫制冬衣，報紙項目也可以趁機擴建，需要更多的臨時人手，便是有少量的虧損，也在可以忍受的範圍內。

寫完後，洛晞特意找洛國公要來了自己的信鴿，讓它飛去了成淳博那裏。

楊延迅速趕往了皇宮，一個時辰不到，他冷着臉又回了洛家。

“陛下說，這些不過小事，每年都有大雪，便是凍死了幾十個人，那也是正常的。”楊延給自己灌了一口熱茶，臉色不大好看。

對于皇帝而言，雪再大也有宮人清掃，宮殿裏炭火十足格外溫暖，至于外面的風雪和寒冷，與他無幹。

楊延道，“陛下還念叨着，這些國事無關緊要，倒是祭祀一事不能再拖，還打算修個登仙臺。”

洛晞臉色也冷了，“那先不管皇宮那邊，我們自己做。”

楊延進宮的時候，岳清淩也在宮內，聽到了這個消息。

等楊延失望要走的時候，岳清淩找他要奏折一觀，楊延直接遞給了他。

這份奏折又被岳清淩遞給了陸瑕，岳清淩鎮定看着他，“大皇子，如果是您，您将會如何？”

“施粥？”陸瑕試探着道。

陸瑕不确定這件事到底有多嚴重，只能努力想象一下外面的狀況。

除了災年施粥，陸瑕也并不知道更多的事情，畢竟他成長的地區僅限于宮廷，連出宮的機會都沒有。

“除此之外呢？”岳清淩繼續問道，心中卻升起絲絲無奈。

陸瑕看見不遠處灑掃的太監，靈光一閃，“組織他們清掃屋頂的雪，或者去買些瓦，修個磚瓦房而不是茅草屋，這樣屋子就不會輕易塌了。”

岳清淩嘆氣，“大皇子，您貴為天皇貴胄，身邊仆從無數，也從不缺衣物飯食。可那些普通人，一家或許只有那麽幾件厚衣裳足以禦寒，沒辦法所有人都出門掃雪，何況百姓大多貧苦，哪來的銀兩去購置瓦片？”

陸瑕微愣，對着岳清淩作揖，承認自己的不足，“我對諸事還有衆多要學習的地方，勞煩先生幫我。”

岳清淩無奈應下。

至少比起皇帝而言，這位大皇子能夠聽得進勸，好歹也算是進步了。

王氏找了洛昶許多次，洛昶前幾次還可以謊稱自己出門了，後面只能主動去拜見。

王氏拉着洛昶的手坐下，塞給他一個湯婆子，“我兒，你手怎麽這麽涼？”

洛昶無奈，回道，“剛才在外面巡視，稍微吹了點風。”

王氏眼中的關切不假，洛昶有些難受。

王氏忽然間問道，“你爹對你怎麽樣？他這些日子晚上輾轉反側，怕是有些心事。”

洛昶眨了眨眼，面不改色，“大抵是因為阿枝和二叔的事情，阿枝這些日子在外忙碌，一忙起來就把二叔給忘記了。”

王氏眉宇間有些憂愁，“我以為是當年的事情……”

“您放心，我和二叔說是信鴿丢了信件，”洛昶安慰道，“二叔也信了，這些時日只是想着彌補阿枝，爹也是擔心兩人再吵起來，這才格外擔心。”

信鴿飛到一半飛不回來了，其實也有。

王氏信了這個理由，舒了一口氣。

洛昶有些坐立不安，“娘，阿枝這些日子想幫那些百姓，可不可以——”

王氏笑了，“你放心，我惦記着這件事。”

洛昶和王氏又聊了許久，見王氏放下了心結，洛昶這才走了。

洛晞忙碌着報紙應聘這件事，這一期的報紙，洛晞幹脆讓人在西區立了好幾個招牌，上面把報紙貼上去，四處傳揚此事。

說書人大冬天扯着嗓子，把招聘的兩則內容念了一遍又一遍，一開始只是有婦人或者孩童湊過去聽一耳朵，等到知道了相關內容，他們眼睛瞬間就亮了。

“這上面說的是真的嗎？哪裏要人？”

“現在就可以過去，還是要再等幾日？”

“這工錢要怎麽算？”

說書人被人揪着袖子抓着不放，一個個問題抛出來，說書人挨個解釋，很快又有了新的問題。

百姓雖說大多不識字，可流言傳播的速度還是極快。周圍烏泱泱頓時圍了一圈人，你一個我一個朝前擁擠，頓時就把說書人給擠到了邊上。

說書人臉都黑了，“誰把我的鞋給擠掉了！”

起先過來的是婦人居多，畢竟縫制衣裳，大多數婦人都會一些，只是有一些人格外精巧有一些人則要技藝粗劣罷了。

這些人自然不可能留在洛府，楊延在京都其它地方也有宅子，只是布置要粗糙許多，平時存放東西用，這時候倒是能用上。

一個屋子裏準備少量炭火，再讓人盯着她們縫制，內部排好次序，互相檢舉監督，做的好的再升一等，加點工錢。

王氏對這些再熟絡不過，一個個想偷奸耍滑的都被她拉了出來，挨個敲打一番。為了以身作則，王氏褪去了釵環首飾，也親手縫制了一件衣裳，指揮着屋子裏的人開始動工。

婦人這邊有了王氏接手，洛晞轉而去忙碌報紙招工一事。

茅草屋子裏，少年和中年男子縮在被子，有幾分瑟瑟發抖。

“今年雪太大了，爹，我好冷。”

中年男子咬牙，“我去那個做工的地方看看，你在家等我。”

少年一驚，“爹，大冬天在外面做工，要是凍壞了怎麽辦？”

中年男子狠心一抹臉，穿了衣服起身，“屋子裏漏風，便是縮在屋子裏過冬也太冷了，接下來怕是還有雪要下，不如我先去看看。”

少年眼睛含着眼淚，看着中年男人走遠，他也想跟上去，但沒有一件厚衣裳。

晚上，中年男子氣喘籲籲回來了，懷裏還拿着一件衣裳，“走，你明日和我去做工，是在屋子裏，暖和的很，管事人也好，晚上能有個餅子吃。”

中年男子一臉驚喜，那是瓦房，屋子裏根本就透不進風，還有炭火可以暖暖身子，便是工錢再少些，他都樂意去，甚至恨不得一天到晚待在裏面不出來。

聽管事說，主人家心善，要是誰家的屋子塌了，也可以來他這裏登記，據說會安排進一個叫做“宿舍”的地方，只是要十幾個人擠一間屋子。

有了厚衣裳，那就不怕冷了。

少年驚喜撫摸麻衣，針腳并不細密，甚至格外粗糙，但這也是不可多得的衣裳。

報紙那邊的事情基本上已經走上流程，婦人那邊還要快上幾分，當天就有好幾件衣裳做了出來。洛晞在屋子裏，看着王氏指揮着婦人工作，微微嘆氣。

人都是複雜的，王氏是個好母親，也是洛家的宗婦，至少她擔得起這樣的職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