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獨孤桀骜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我…我是來跟你告別的,”她一邊紅着臉一邊硬着頭皮對歐景年說,說完就後悔了,一後悔頭卻低得更厲害,兩手捏着衣角,兩腳腳尖相對着搓來搓去。

有好長一段時間,走廊裏連一絲風聲都沒有,安靜得像是子時以後的義莊。

獨孤桀骜懷疑歐景年已經走了,然而剛才她一直凝神聽着,卻并沒有聽見任何腳步聲。

獨孤桀骜懷着好奇和忐忑一點一點地擡頭,足足10分鐘之後視線才又達到走廊的那一頭,她先看見的是歐景年穿着黑色高跟鞋的腳,那是一雙極其修長白嫩的腳,腳的顏色與漆皮亮閃閃的黑色形成了鮮明對比,然而無論黑色還是白色都亮得令人炫目,她接着向上看,看見的是歐景年穿着肥大外褲的腿,這條褲子完全就是歐景年的腿的反義詞——臃腫、肥胖、粗糙、毫無美感,奇怪的是,這條褲子對獨孤桀骜既陌生又熟悉,她仿佛在哪裏看到過這樣一條褲子,但卻又不是歐景年衣櫥裏的任何一件,再接下去,就是長款的小熊睡衣了,毛茸茸可愛的睡衣一看就很溫暖,直筒設計令它顯不出歐景年美好的腰身,然而胸部有小熊圖案的部分卻詭異地突出來,獨孤桀骜的視線越過胸口,心驚肉跳地繼續往上,看見歐景年微微縮着肩,嘆了口氣。

然後她主動喊了一句:“獨孤。”

獨孤桀骜像是從沉睡中被鑼鼓敲醒一樣,整個人一動,一跳,随即緊張兮兮地看向歐景年,她兩手握拳,心念電閃,一瞬間已經就“歐景年說再也不要理我了”這個場景分析出了四十二種應對方法,其中四十種因為對內力要求高、過于殘忍而都被她抛棄,剩下的兩種中有一招已經被她用爛了,不知可行與否,另外一招是她剛才跟陳鋒現學的,看起來非常簡易可行。

獨孤桀骜只用了0.0001秒就下定了決心,一臉嚴肅地對歐景年說:“你等我一下。”

歐景年眨眨眼,不明白獨孤桀骜在這種時候讓自己等她幹什麽。

獨孤桀骜慢慢走過去,清清嗓子,用手捂着嘴噴出一口氣,确定并沒有口臭,自己對自己點了點頭,摩擦了一下手掌,又對着歐景年深沉嚴肅地一點頭,推着她的肩膀向後一步,歐景年就這麽怔忡着被她推到了牆邊,眼睜睜地看着獨孤桀骜盯着自己,上身一點點地向自己傾倒,卻在即将靠在自己懷裏的時候停住,想了想,踮起腳,發現夠不着,于是踮着腳向裏挪一點,還是夠不着,獨孤桀骜怒了,一步逼近歐景年,兩腳擠在歐景年兩腳中間,幾乎是豎直地踮立起腳掌,在她嘴唇上笨拙地咬了一口,然後皺起了眉頭——陳鋒剛才好像不是這麽做的,好像…還要舔一舔?獨孤桀骜凝着眉想了一會,兩手勾住歐景年的脖子,強迫她低頭,自己伸出舌頭,在歐景年的嘴唇上小心翼翼地舔了一舔。

“不對。”獨孤桀骜喃喃自語,放開歐景年,猛然跳起,在高處的時候有一點陳鋒對文白的感覺了,但是這個機會轉瞬即逝,她又落在地上,矮了歐景年幾乎一個頭。獨孤桀骜從來沒有這麽痛恨過自己的身高,她沮喪地低了頭,看見歐景年的大長腿,情緒就更加低落了。

歐景年覺得她應該笑,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忽然有點笑不出來。

眼前的獨孤桀骜雖然才和她相處了短短的兩周,卻似乎已經是她最親近、最熟悉的人了。那張小麥色的娃娃臉是如此可愛,可愛到她不忍心這張臉上有一絲一毫的沮喪,這張臉本該是滿溢青春活力而又誘人的,全世界所有的蘋果梨都不會比她更甘甜可口。

可是現在,娃娃臉失去了活力,蘋果梨變成了苦瓜幹。

歐景年喉嚨眼發幹、眼睛發濕,一下就踢掉高跟鞋,身高整個降了下去。獨孤桀骜怔了怔,下意識地擡頭看了下高度,卻發現這樣一來,自己依舊比歐景年矮,她正要抓住這次機會再踮腳的時候,歐景年已經輕輕地低下頭來,捧住她的臉,吻住了她。

獨孤桀骜無法形容那是一種什麽感覺,如果一定要說的話,大概比功成圓滿、閉關出來時候的那種飄飄欲仙的感覺要更迷醉一些吧。有一瞬間她想起了很久以前她偷喝師父藏的酒的時候,那種辛辣的滋味入了喉,起初是詭異而惹人厭的,但後來忽然就變得順滑而引人入勝了。身周好像有花的香氣包住了她,令她目眩神迷,無法抽身,腳下好像有雲把她托起,帶着她在半空中飄飄蕩蕩。

獨孤桀骜的臉越來越紅了,這股紅自內而外地浸透了她的皮膚,散出體外,連空氣都好像被這股輻射似的紅給傳染了,帶着熱度的氣體一波一波地在獨孤桀骜和歐景年之間奔波反射,兩人之間的空氣迅速地升了溫。

獨孤桀骜溢出一聲意義不明的輕哼,反手抱住了歐景年。

她和歐景年同時一怔,兩個人都迅速地推開了對方,歐景年的頭撞到了牆上,一瞬間就痛出了眼淚,獨孤桀骜一個踉跄,後腦勺也差點親吻地面,然而歐景年第一個喊的是:“獨孤!”而獨孤桀骜第一聲喊的是:“奶娘!”

歐景年的臉比剛才更紅了,草率地摸着頭,眯着眼,瞪着獨孤桀骜問:“奶娘?”仿佛她此刻才認識到獨孤桀骜是個發育完善的成年人,喊出來的詞語也可以有某些暗示意義。

獨孤桀骜撓了撓頭,機智地解釋了一句:“我…我從小是奶娘帶大的,剛才…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想起了她…她死得好早…”恰到好處地低頭,營造出楚楚可憐的鼻音,畢竟這是她的看家本領。

歐景年:“…別哭了,我們回家吧。”

獨孤桀骜低着頭:“…奶娘,母親,父親…”

歐景年:“…乖,我帶你去吃飯好不好?”

獨孤桀骜:“我想喝可樂。”因為她暈可樂,所以這東西一般只能在歐景年的允許下喝。

歐景年:“不行。”

獨孤桀骜:“…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師父…”

歐景年痛苦地揉了揉太陽穴:“回家給你叫外賣…滿意了嗎?”

獨孤桀骜立馬露出一個微笑,馬上又把這微笑收了,怕歐景年反悔,扯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歐景年:“等等。”

獨孤桀骜:!!歐景年不會是要反悔吧?難道她真的要把歐景年打暈了帶回去?

歐景年:“我先去上個廁所。”

獨孤桀骜終于想起來歐景年的身體狀況,左手一擡,一直沒離手的紅色塑料袋被她拎在歐景年面前。

歐景年:“…不,我用衛生巾。”從睡衣的寬大口袋裏掏出一片衛生巾,展示給獨孤桀骜看:“這個東西,是衛生巾,經期用這個比較衛生,而且吸水量也高多了。”她看了一眼獨孤桀骜左手拎着的紅塑料袋,頓了頓說,“那個東西只有古人才用。”

獨孤桀骜眉心一跳,沒有再多啰嗦。

歐景年快樂地走進了廁所,歷經一整天之後,終于得以順她自己的意思,換上了一片衛生巾。

絕交的事,兩人誰也沒再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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