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江湖別離
殺聲刺破了靜谧的夜空。皇城禁衛軍抵擋不住“叛軍”的殺伐,很快就潰不成軍。宮道上的奴才被不知從何處揮來的刀劍斬殺,慘呼一聲,便倒在了血泊中,被後面的人踐踏,死狀慘不忍睹。玉墀上堆滿了屍體,尚且溫熱的血從玉墀上流下,一個臺階又一個臺階,蜿蜒成河。
帝後已知無力挽瀾,在乾元宮飲鸩自盡。可仍有許多宮人躲藏着,未被軍兵控制。
長風将軍,誅暴君,伐佞臣。他的軍隊,他的親衛,以及他的擁護者已經占領了皇城,封閉了所有城門。大局已定,此刻不過是甕中捉鼈。
“将軍,你當真要讓這座皇宮化為廢墟嗎。”說話的人是封的扈從,江。
封斂眸,良久才揚首,望向眼前這座金碧輝煌的乾元宮,嘴角現出一抹冷笑:“天龍不在聖京城,聖京城亦難駐天龍。”
封踏上長長的臺階,來到乾元殿門前。兩百多年前的宛德盛世、宣合盛世,已是歷史的灰燼與塵埃。大延,茍延殘喘的大延,你的滅亡,早就如摧枯拉朽。
油已潑遍了乾元殿各處,包括毒死在龍椅上的延靖帝,與跪倒在龍案邊失去風華的皇後。
封遠遠地望着那位即使走到絕路還要穿上五爪金龍聖服、戴上帝冠的皇帝,眼裏冷得如同寒冰。他揚起了手中的火把,號令聲震動蒼穹:“衆将士聽命!點火!”
封的指令被将領一聲一聲傳遞到皇宮的每個角落,火也從這裏一圈一圈燃起,蔓延。
封轉過身來,整座皇城入目,已是火光沖天。殘留的禁衛軍悉數投降,被押往乾元宮,一個接一個跪在乾元殿前,跪在封的腳下。
烈火焚燒乾元殿。封站在殿門前,背後燃着熊熊大火。立在臺階下的,跪在臺階下的,只能仰望到一尊黑色的人影,好似從地獄中走出了遠古魔剎。
一聲命令:“斬草除根。”江便離開了乾元宮,遣人往各個宮裏搜尋。大火蔓延之下,躲着的人,也該藏不住了。
此刻,宮道上,兩名士兵在一片狼藉中步履迅疾,前者神情凝重,後者行色匆匆,正是尋和申。
“站住!”
申着了慌,但看尋腳步不停,也不敢停下。
“那邊兩個,站住!”
尋聽出了,那是封的随扈,江的聲音。她停下腳步,也垂下了頭,朝着江的方向抱拳。申見狀連忙照做。
“你們去鐘粹宮搜查。”
尋壓低嗓音回了聲“是”,江這才轉身去了別處。尋松了口氣,還好,堪堪躲過一劫。
幾經輾轉,申終于逃出午門。相遇至相離,不過半炷香的時間,香盡便是人散。
尋轉身走回重華殿,打算安排一具屍體代替逃走的申妃,背後卻伸來一把冷劍,搭在了她的左肩。尋一驚,渾身在一瞬間繃得僵硬。
身後之人似乎沒有殺意。他慢慢繞到尋的面前,劍刃冰冷,人卻面無狠色。
竟是江。
尋不是魚肉,怎肯為人刀俎,趁着機會挑開了江的劍,交鋒幾回合,竟占了優勢。尋心知肚明,江在讓她,便轉身旋出了幾米遠,仗劍相問:“江大人這是何意?”
“尋夫人,臣冒犯了。”江率先收起了劍,“夫人不必擔憂,申妃之事,臣不會宣揚。您,請自便罷。”
江背光而站,尋看不真切他的面容。話落後,江當真徑直走了。尋凝望着江離去的背影,心下生出疑惑。封的心腹,何故為自己掩飾呢?
天下易主,已是板上釘。淌星光,禦晚風,尋疾馳歸府,恰逢歌登上馬,還未啓程。
估計着時辰,申妃應當已經到達會晤之處。歌即将與申母女相逢,此後卻要踏上亡命天涯的旅程,心下百感交集。
那日,尋寫在石桌上的是“救”字。歌笑了,尋也明了。歌不僅僅希望尋能為她傳個話,歌還希望,尋能救出申妃。
“尋,今日一別,江湖不再見。多謝。”
歌走了,馬蹄聲漸弱,身影消失在遠方。禾淵馬似乎知曉了尋的心意,嘶鳴一聲,朝歌離去的方向追去,尋卻拉住了缰繩,使禾淵不再向前。
“禾淵,你沒聽見嗎?歌說,江湖不再見。”
禾淵馬自是聽不懂的,尋也不知自己此話說與誰聽。
歌離開聖京城,走向了山林,奔向了蠻荒,遠離俗世喧嚣。尋的右手握拳,輕輕放在了自己的胸口。不知怎的,心中竟生出一絲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