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想結婚
“孟醫生,一起去吃飯嗎?”
護士小方站在門口,手裏還拿着一個橘子,沖着正發呆的孟唯寧晃了晃,笑得彎起眼睛,“我還給你帶了個橘子,謝謝你昨晚送我回家。”
孟唯寧回過神,轉頭看了她一眼,慢慢笑了起來,眨了眨眼,“好啊。”
她把手機揣到兜裏,剛剛遲衡說的話還不斷地在腦海裏盤旋:“你看看,要請哪些朋友,等我确定好時間就可以發邀請函,最遲不超過半個月,給你一個婚禮。”
婚禮……
可是他們還沒領證啊。
之前他一直沒提要結婚的事,她還以為他不想這麽快結婚,想多玩幾年,卻沒想到他突然之間就決定要給她一個婚禮。
孟唯寧想不通他為什麽這麽做,是真的想要給她安全感,還是,對她的……補償?
昨晚,他最後到底有做了什麽對不起她的事嗎?
她無從得知,問了也沒得到答案。
南黎中醫院的食堂因為菜品好,中午總是很多人,孟唯寧和小方過去的時候,那裏正排着長長的隊伍。
小方拉着她靈活地擠到一隊人稍微少一點的地方等着,又不知道從哪裏變出一顆糖給她:“孟醫生,快沾沾喜氣,這是上午鄰居給的喜糖。”
孟唯寧還沒回過神,被小方強塞了一顆糖在手心。
紅色的糖衣,上面印着紅雙喜字,還有兩個可愛的小娃娃。
孟唯寧低頭看着,有一瞬間的呆愣。
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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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事。
可是,對于遲衡來說,好像只是一個随口宣布的決定。
“我鄰居那家是個女兒,可寶貝了,不過她男朋友,不是,她老公,也對她很好,真是好福氣。”小方撕開糖衣塞了顆糖到嘴裏,鼓鼓的,“我什麽時候也可以遇到一個良人就好了。”
孟唯寧低着頭,照着小方一樣撕開了糖衣,是一顆奶糖,塞進嘴裏甜膩膩的。
“會有的。”孟唯寧看着前方慢慢移動的人群說到,“一定會。”
“嘿嘿,我也覺得,畢竟我也還挺可愛的。”小方笑得眼睛圓圓的,“孟醫生你什麽時候結婚呀?你未婚夫那麽好看,可要抓緊呀,別被別的女人鑽了空子。”
奶糖居然是夾心的,到裏面就有點粘牙,孟唯寧舌頭頂了頂牙齒,輕聲應:“快了。”
糖雖然甜甜的,可是吃多了也容易蛀牙。
奶糖在口腔裏化開,恰好到她們點菜。
孟唯寧看着那盆苦瓜炒蛋,毫不猶豫地點了,“一份苦瓜炒蛋,一份蓮藕排骨湯,謝謝。”
苦瓜雖然很苦,可是清熱解毒。
過日子,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了,或許她應該相信遲衡,畢竟也沒親眼見到他對不起自己,不是嗎?
遲衡大概真的打算和她結婚的,孟唯寧想。
下午剛下班,她就接到了來自莫以書的電話,問她什麽時候去買三金,又問她什麽時候去看婚紗,還說應該早點說要結婚了,才好提早準備,現在準備怕不夠好。
總之語氣十分激動,聽得出來很開心。
孟唯寧坐在車上,應付了她半晌,有點疲憊,準備挂電話的時候,她居然欲言又止支支吾吾但是又難掩激動地問:“我是不是很快就要抱孫子孫女啦?”
孟唯寧握住手機的手一頓,原來她也覺得這個突然要結婚的決定很沖動嗎,甚至不太現實,以至于她懷疑他們是奉子成婚。
可這是遲衡做的決定,她基本上不會反駁他的任何決定。
再者,他們本來就是未婚夫妻,結婚也很正常吧,她也沒有理由反駁。
遲衡也是要為了給她安全感,而且他自由慣了,現在這樣寧願束縛自己也要給她安全感,她又怎麽拒絕?
孟唯寧一愣,難道現在是自己不想結婚?
手機裏莫以書還在問:“你調好假期了嗎?還要選婚紗,布置婚房,夠忙的,我怕我們幫你選的你不喜歡。”
這麽多事要做嗎?
孟唯寧忽然有點累了,揉了揉額頭,低聲道:“還沒呢,我明天去調婚假吧。”
“好,那我們就先準備訂酒店邀請客人的事了,你的朋友是你自己邀請還是需要我們一起發邀請函呢?”
“我自己發吧。”
“那……”
“莫姨,我在開車,晚上再說吧。”孟唯寧實在覺得累,便打斷了莫以書的話。
莫以書很開心,就算被她打斷話也沒半點介意,連連答應,還讓她開車小心。
電話挂斷後,孟唯寧握着方向盤發了會兒呆,才啓動車回家。
走到半路,心思忽然一轉,轉頭去了清樓。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去,就是那一瞬間,忽然就想去清樓看看。
天氣熱,孟唯寧車上準備的都是小短裙,她上車之前随手拈了一條,恰好是當初第一次去清樓穿的那條小白裙。
到了清樓門口,才發現招牌不知什麽時候換掉了,不再是之前那個花枝招展的牌子,而是像府邸牌子一樣,紅底金色字,還是小篆。
就很離譜。
看着不像酒吧,倒像個什麽正經場所。
沒有說酒吧不正經的意思,主要是這招牌真的有點過分正經了。
要不是她知道這是酒吧,還以為這是個什麽複古圖書館。
酒吧裏人很多,一如初見那會兒,唱歌跳舞喝酒調情的比比皆是。
孟唯寧進去後一路順着人稍微不那麽擁擠的地方走進去,不多會兒找到一個卡座坐下。
她剛坐下,一個侍應生端着托盤路過,見到是她,立即熱情地彎下腰問:“孟小姐?要喝什麽?一個人來的嗎?”
孟唯寧沒想到自己會被認出來,她看了一眼侍應生,有點眼熟,但是不認識。
想到之前在西山的那場聚會,孟唯寧也就理解了,對他露出個溫柔的笑,“今天清樓的招牌是什麽?”
“栀子醉。”侍應生說完笑了笑,“孟小姐還有朋友要來嗎?我們銘哥今天不在,不然銘哥會來招待你的。”
“沒關系,就來一杯栀子醉。”
“好的,一杯栀子醉,稍等。”
孟唯寧其實很少來酒吧,她的休閑時間不算很多,大部分都貢獻給了西山的藥園子,其他時候都去尋清靜了,沒時間也沒興致來酒吧這樣聲色滿滿的地方。
侍應生走後,孟唯寧就盯着舞池發呆。
她在想,遲衡為什麽會喜歡這些。
是喜歡這樣熱鬧的氛圍,還是喜歡有趣的人。
她可以承認,自己是真的很無趣,所以,是因為自己無趣,所以,他才想要來這些地方尋開心嗎?
侍應生穩穩地端着高腳杯穿過擁擠的人群來到孟唯寧面前,低頭給她輕輕放下酒,“您的栀子醉,請慢用。”
随後又像一條靈活的魚鑽進人群中,很快消失不見。
清樓大門口進來一個人,穿着簡單至極的背心,寬松的短褲,腳下踩着一雙人字拖。
明明是很市井的打扮,卻因為那張臉和完美的身材而顯得與衆不同,氣質和檔次都拔高了。
他眉眼間帶着一點自然而然的淩厲,但到了見到吧臺的侍應生的時候又露出一點笑意。
“餓了嗎?”男人敲了敲吧臺,笑着問,“要不要吃夜宵?”
侍應生擡頭一看,立即笑起來,熱情喊到:“銘哥!”
伏銘扯了扯背心,輕輕地倚靠着吧臺,正要問他想吃什麽,剛剛給孟唯寧送酒的侍應生剛好回來,一見到他先是喊了一聲銘哥,緊接着說到:“孟小姐來了。”
剛剛還一臉灑脫的伏銘立即站直了,垂眸看着他,不敢置信似的,問他:“孟小姐?”
“嗯!就是之前西山的那個孟小姐。”
“在哪兒?”
“就是裏面……”
侍應生話音未落,伏銘急急地沖了進去。
侍應生說的是孟小姐來了,沒說跟誰來的,伏銘覺得,應該是她一個人來的。
為什麽會突然來他這裏。
伏銘想不到,也不敢去想這個問題。
酒吧內人群擁擠,伏銘一雙眼不斷地在燈紅酒綠裏尋找孟唯寧,好久,他停了下來,視線停留在某個方向。
孟唯寧坐在那裏,穿着白色的裙子,安安靜靜,恬淡得猶如一朵盛開的栀子花。
一如初見。
有人不小心碰到他,把他撞得回過神來。
他邁開腳,往孟唯寧的方向走,沒幾步,卻又忽然停了下來。
低下頭,扯了扯背心,看着自己的短褲和拖鞋,撓了撓頭,迅速轉身,飛快往樓上跑去。
不過幾分鐘,伏銘換了一身清爽的白襯衫和休閑褲,就連鞋子,都跟着一起換成了休閑款式的白鞋子。
下了幾步樓梯,他忽然又轉回去,再過了會兒出來的時候,頭發半幹,清爽利落,帶着一點微微的香。
這一次,他沒再停頓和轉身,小跑着往孟唯寧奔去。
快到跟前的時候,他又慢了下來,裝作一副很悠閑的樣子,在孟唯寧旁邊坐下,漫不經心問到:“嫂子,今天怎麽有空來?”
孟唯寧先是聞到一陣淡淡的栀子花香,轉過身去,看見伏銘。
侍應生不是說他不在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
孟唯寧本來就是臨時起意來的,伏銘這樣問她,其實有點為難她,因為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來。
“你剛回來?”孟唯寧随意問到。
“嗯,剛從外面回來,有點熱,所以去洗了個澡。”
“好吧。”孟唯寧跟他其實沒什麽話要說,一是因為不太熟,二是因為,他們身份有點尴尬。
不過,轉瞬之間,孟唯寧想起昨晚,他冒着大雨來幫自己,渾身上下濕透,所以又多嘴問了一句:“你有感冒嗎?”
“嗯?”伏銘愣了下,“什麽感冒?”
“昨晚,你全身都淋濕了。”
“這個嗎?”伏銘挑了挑眉,笑起來,“有你開的藥,我喝了就沒感冒。”
夏季天氣就是這樣,前一天晚上還是傾盆暴雨,第二天就是烈日灼灼。
“嗯,你自己注意一點,昨晚真是辛苦你了。”
“沒關系,都是應該的。”伏銘的目光落在那杯她喝了一半的栀子醉上,“這個喜歡嗎?”
孟唯寧端起高腳杯,輕輕晃了晃,喝了一小口,眼睛滿足得眯起來,“喜歡。”
小狐貍一樣勾人。
伏銘垂眸,習慣性想去摸口袋裏的煙。
口袋空空如也,他擡頭四下看了看,拉住一個侍應生,“給我來一杯栀子醉。”
“喜歡就好。”他說。
酒吧裏實在吵鬧,孟唯寧和他坐得不近不遠,聽他說話有點朦朦胧胧的感覺。
但好像又聽見了。
他說,喜歡就好。
這話遲衡也總這樣說,每次他給她買了什麽東西,總要習慣性問她一句:“喜歡嗎?”
她每次不管喜不喜歡,都會回到:“喜歡。”
他就笑着應到:“喜歡就好。”
她不是一個喜歡給別人添麻煩的人,所以只要別人送的東西,問她喜不喜歡,她都會說一句喜歡。
但是,剛剛好像又不一樣。
伏銘問她喜不喜歡,她說喜歡,好像是真的因為喜歡才說的喜歡。
這個叫栀子醉的酒,她确實喜歡的。
一點酸,一點甜,又帶着一點酒香,再回味,又好像還有一點栀子花的清香。
最後的栀子香好像才是點睛之筆,又點了主題。
她最喜歡的花,也是栀子花。
在這一點上,好像他們是相同的。
“這個是怎麽做的?”孟唯寧剛問出口,又馬上有點後悔。
他是酒吧老板,應該不負責調酒,也許根本就不會調酒,自己這樣問他怎麽做的,是不是有點讓他為難?
剛這麽想着,伏銘應到:“這個做起來還是很簡單的,就是表達起來會有點麻煩,要不嫂子跟我去吧臺,我調給你看一下?”
孟唯寧沒想到他會這樣提議,原本就是随口說的,也有一點好奇,但沒那麽好奇。
“走吧。”伏銘忽然站起來,“我也好久沒給別人調酒了,正好這會兒手癢。”
孟唯寧:“……”
他都站起來了,她好像真的有點無法拒絕。
吧臺調酒生看見伏銘和孟唯寧過來的時候,還以為伏銘是要送孟唯寧出去,結果沒想到,他居然要親自調酒。
調酒生驚呆了,他們這位老板,什麽都好,就是不太喜歡笨蛋。
當初招人,條件就很高,其中一個條件就是,他研發的産品,只示範一次怎麽調,他就要學會,否則走人。
沒想到他現在,居然要親自調酒。
調酒生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孟唯寧身上。
美則美矣,就是太清冷,不夠濃烈,不夠性感。
難道老板喜歡這款?
可是……
調酒生微微有點疑惑,這位美女,就是西山那位,不是有對象麽,跟銘哥好像還是朋友。
“幹嘛呢?”伏銘敲了敲吧臺,“你還不想讓位置?”
“沒有沒有!”調酒生立即陪着笑臉,麻溜地騰出地方給他,“銘哥,你請。”
伏銘松松地挽起襯衫袖口,洗了個手,就開始拿着調酒的工具忙活起來。
那個調酒生本來站在旁邊看,被他趕去跑堂了。
孟唯寧坐在高腳凳上面安靜地看他,因為喝了酒,雖然度數不高,但她酒量原本就不好,所以有點微醺,變得懶懶的。
好像累了,她幹脆手肘放在吧臺上,撐着臉看,乖巧地像一個好學的學生。
伏銘從未有過的認真,嘴唇微微抿着,眼睫低垂,在頭頂燈光的照耀下,有一種迷人的魅力。
這個酒要用到冰塊,他把冰塊放到不鏽鋼杯子裏,一陣花裏胡哨的搖晃後,襯衫袖口掉落下來,擋住他的手腕。
看起來,好像有點影響操作。
孟唯寧雙手捧着臉,低聲道:“你袖子掉下來了。”
“嗯。”伏銘沒管袖子,依舊搖晃手裏的杯子。
冰塊在裏面一陣叮鈴哐當的響,孟唯寧卻只注意到他松松垮垮跟着搖晃的袖口。
“你挽上去吧。”她說。
實在晃得她有點眼暈。
“要不你幫我吧,挽到手肘這裏就好。”伏銘終于停下了手裏搖晃的動作,開始做別的程序,“我這裏實在騰不開手,這個時間上也有點講究。”
孟唯寧愣了一下,擡眸看了他一眼。
而伏銘卻好像這話根本沒有任何問題,十分專注地在調酒。
孟唯寧暈暈乎乎地想,為什麽這人這麽不講究。
女生幫男生挽袖子,這個動作本來就很親密,先不說他們男女有別,他們之前的關系,做這樣的事也不太合适。
“其實你不挽上去也可以。”
反正他好像已經把冰塊都搖晃完了,應該沒有別的東西要搖晃了吧?
只要他不搖晃,她就不會眼暈,那麽他的袖子,随便怎麽樣都可以。
“嗯,也沒有很影響操作。”伏銘話落,襯衫袖口就立即“不小心”碰到了旁邊的酒。
孟唯寧:“……”
好像幫他挽上去,也沒什麽吧?
只要他們彼此坦蕩都不亂想,應該,就沒問題?
目前看來,他是很坦蕩的,那麽就是自己亂想了。
“要不還是我來幫你吧。”孟唯寧試探着問。
“那就麻煩嫂子了。”伏銘說。
孟唯寧:“……”
他在吧臺裏面,她在吧臺外面,有點夠不着。
孟唯寧想了想,幹脆從高腳凳上下來,走到裏面,在他手上動作慢下來的時候,伸手去幫他挽袖子。
他的肌膚滾燙,和她的不一樣。
因為用了力,胳膊繃得緊緊的,就連血管都看得很清楚。
孟唯寧學過西醫,看見他手臂上的血管,總忍不住條件反射,想紮針。
她不敢耽擱什麽,兩下把袖子幫他挽上去,然後就重新回到對面坐好。
這次沒再出什麽幺蛾子,伏銘順利幫她調完了栀子醉,輕輕推到她面前,“這次的度數低一點,你當果汁喝。”
孟唯寧本想拒絕,但又想到這酒是他專門給自己調的,拒絕的話又咽了回去。
伏銘微微帶着笑,垂眸看她,孟唯寧從他的眼神裏,瞧出一點期待的意思。
怎麽感覺有點像小學生給老師檢查功課。
孟唯寧在他的期待中,端起了酒杯。
喝之前,還看了他一眼。
她先是低頭輕輕抿了一口,緊接着直接喝了一大口。
跟剛剛的侍應生調的酒相比,雖然同樣是栀子醉,卻有着天差地別。
伏銘調的,明顯更好喝,雖然酒香不如剛剛的濃烈,卻又恰到好處。
孟唯寧是真的喜歡了,把剩下的一飲而盡。
伏銘有點呆滞:“你就……一下喝完了?”
孟唯寧頓了下,心想,難道自己喝太快,有點不尊重他?
都說品酒,就是要慢慢喝,才叫品酒,她剛剛那樣,在他眼裏是不是有點不懂行?
山豬吃不慣細糠。
是不是她?
“太好喝了。”孟唯寧飛快地補救一句,“所以一下沒忍住,就全都喝了。”
“我不是這意思……”伏銘擦幹淨手,從旁邊拿了瓶啤酒慢慢喝着,“雖然度數低,但這好歹也是酒,我怕你後勁大。”
這樣啊?
孟唯寧松了一口氣。
她真的怕他誤會自己不尊重他半天的勞動成果。
“嫂子酒量好麽?”伏銘随口問,“要不我叫遲哥接你吧,你喝了酒,不好開車。”
想到遲衡,就想到他提的要結婚的事。
孟唯寧腦袋真的就一團漿糊,連連擺手:“他忙,我不打擾他,我叫代駕吧。”
“那我送你也可以,正好家裏妹妹的藥喝完了,嫂子重新寫個藥方給我,或者拿點藥也可以。”
孟唯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