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簫聲:戰神
駐京王,是不受皇上控制的相當于親王的存在,實際上是要比親王高一點的官位。
說是官位,也不盡然。
從古至今,也沒有幾個人能封上駐京王,除了前朝的前朝,也就是葉泓他們的祖父,武皇帝,破例的封了自己的叔父為駐京王,卻因為此舉差一點被逼宮奪位。
自那以後,再也沒有出現過駐京王這三個字。
葉千秋沉吟半刻,道:“沒有這個必要。”他随便拿個官位都可以做的很好,駐京王這個名頭太過惹人注意了。
葉泓斬釘截鐵道:“一定要封駐京王。”他看着已經這麽多年沒見過的哥哥,“這是朕欠你的。”
穆遙捏了捏葉千秋軟乎乎的手心。
葉千秋頓了一下,回握住了他的大手:“好。”
葉泓對這樣的回答似乎很滿意,他難得的在衆人面前笑彎了眼睛。
汪德海也挺高興,兩只手不停的交錯摩擦着。
李鳳閣領命退下了。
葉千秋注意到桌子上有一張挺大的羊皮紙,他指了指,問道:“那是什麽?”
穆遙把他推了過去,葉泓站到書桌後,手指在羊皮紙上點了點:“這是北辰的軍情地圖。”
葉千秋湊了過去,看清楚上面畫了些什麽之後,瞪大了眼睛。
羊皮紙上細細的描繪出了北辰所有的國土以及周邊的板塊,專門用朱砂點出了戰亂還未停止的地方,上面還詳細的對各地的情況做出了批注,葉千秋看見了楊柳城的位置,被點了好幾點朱砂,這表明楊柳城已經淪陷了。
楊柳城三個字上方是葉泓的字跡,寫着漠南兩個大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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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辰坐落在星南河以北的地方,實際上離漠南很近,甚至還不及啓涼到北辰的距離。漠南人已經侵占了整座城池,朕本來以為他們會一鼓作氣攻上祥嶺,沒想到他們反而直接在楊柳城駐紮下來了,而且還幹出了屠城這件事,朕決不能輕饒了他們。”葉泓冷目道。
穆遙沉下了臉,葉千秋也有些沉默:“……我們,就是從楊柳城過來的。”
葉泓擡眼掃了一眼站在一邊充當透明人的關皓,關皓立馬舉起雙手:“我不清楚,我只是奉你的命令送祁風去楊柳城接任……”他頓了一下,顯然是想起了昔日的好友,“但是我和葉……王爺是在祥嶺相遇的。”葉千秋要被封王的消息不出意外的話,明天就會在朝堂上宣布,現在改口叫王爺也沒錯。
葉千秋道:“世子說的沒錯。祁風将軍,還請節哀順變,畢竟人死不能複生。現在我們要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怎麽打好這場仗。”
“王爺說的從楊柳城過來,是什麽意思?”一直沉默的岑寂突然出口問道,葉泓也看向葉千秋,顯然對這件事也有疑問。
葉千秋怔愣了一下:“我沒告訴你們啊?那年我被楊青山帶走,一直住在楊柳城。”
葉泓問道:“那楊老将軍呢?”楊青山是前朝的戰神,就算年老,只要還活着,對這場戰事一定有幫助。
葉千秋道:“他在楊柳城就和我分開了,可能是要去關外祭拜戰死的老友。”
葉泓轉身對岑寂道:“傳令下去,立刻派人秘密前往漠南關外,尋找一名……”
“尋找一名年約六十多歲,頭發花白,但是身體依然矯健的老人,他應該穿着一身麻布的衣服,需要注意的是他身上可能佩戴着一把雕刻着雄鷹的劍。”葉千秋接過了葉泓的話頭。
岑寂抱拳領命:“謹遵聖旨。”
待岑寂出去之後,汪德海也被禦林軍首領有事叫去了,葉千秋捧着汪德海走之前硬塞到他手裏的熱茶,喝了一口,八卦的問葉泓道:“那個侍衛,是不是,嗯?”
葉泓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坐在了書桌後面:“……嗯,嗯。”
葉千秋了解的點點頭,意味深長的“哦”了一聲。
只有穆遙還在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知道這兄弟倆到底在打什麽啞語。
葉泓咳了一聲,用手指重重的點了點羊皮地圖:“接着說這個。”他的手指從楊柳城的地方滑到了右下角,那裏寫着三個大字,琴落山。
“這裏我們來的時候聽別人說過,聽說風景挺好的,山上還有個琴落寺,香火也不錯。”葉千秋插了一嘴。
葉泓點點頭:“沒錯,不過這個就是前線戰士們的難題。琴落山山勢險峻,在山體中段有一段斷開的地方,看上去是一個一線天,雖然說沒有什麽隐患,可是這裏已經被漠南人派過去的先鋒隊給占領了。他們人數不多,但勝在卑鄙狡猾,手段用無不盡,每當我方隊伍經過時,他們就會利用琴落山的山勢,推動碎石,以此來截斷我軍的去路。”光是在這個地方北辰就已經折了不少兵力進去了。
“不能繞過去嗎?”葉千秋沉吟道。
“朕也想過這個問題,不過這座山基本都已經被漠南人占領了,要攻打這座山,必須要設下埋伏,只不過要經過那窄窄的一線天,着實是困難重重。”葉泓很是頭疼道。
穆遙張了張嘴,還是沒說話。
葉千秋注意到了:“你想說什麽?”
葉泓也點了點頭。
穆遙沉思了一下,道:“草民有個辦法。不知皇上有沒有自己去看過琴落山?”
葉泓疑惑的搖了搖頭,他的确沒有去過。
“草民之前一直是北辰的士兵,鎮守在漠南邊境,也有随将領去過這琴落山附近。雖然說是一線天,但實際上也是可以同時通過三到四人的,就算被漠南人占領了,琴落山那麽大,漠南人也不至于處處都能照看到位。”穆遙道,“而這琴落山,有一個地方草民敢保證可以不費一兵一卒就到達漠南人身後,施以埋伏。”
葉泓喜道:“是何地?”
穆遙道:“回皇上的話,在這一線天的東面,有一處山洞,裏面是暗河,但只要經過了那一段水流,前面的出口就可以直接到達琴落山另一邊,另一邊是一片樹林,常年茂盛,絕對可以藏下不少人。且就算不走這條路,只要略微改變一下陣型即可。”
“說來聽聽。”
“除去前一個走暗河的方法,第二個方法,可以用一種名為游蛇陣的陣型。三人為一個小組,九人為一個大組,只需十幾個這樣的組合……”穆遙話還沒說完,葉泓突然舉起一只手,示意他先停下。
衆人凝神聽着外面的動靜,按理說這個時候已經沒有宮人在外面打掃了,只有值班的禦林軍還守在門外。
可是衆人都聽到了一聲悠長的簫聲,綿遠婉轉,凄長不絕。
葉泓愣了一下神,随即反應過來道:“沒事,是岑寂。”
岑寂有個白玉短蕭,據他說是他的父母離世前留給他的唯一一個貼身之物。
葉千秋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對葉泓笑笑:“我們先回去了,回頭我讓他把這個寫下來呈給皇上吧。我要先回去了,昨天晚上就沒睡好,我要回去睡覺。”說着,他打了個哈欠,眼睛閉了閉,再次睜開時,已經霧蒙蒙的了。
葉泓把他們送到了門口,看着兩人相攜而去,心底不經意間有些羨慕。
他看着之前岑寂離開的方向,眼神複雜卻又包含着旁人理解不了狂熱的感情。
岑寂收起短蕭,定定地看着天上開始聚攏起烏雲,沉默不語。
宮門外,葉千秋問道:“你是如何知道那些辦法的?”按理說,穆遙只是一個平民百姓,知道這些兵書上的陣法,着實有些奇怪。
“回去再告訴你,看這天,快要下雨了,我們先回去。”穆遙擡頭看看天,給葉千秋理了理額前的亂發。
待兩人回到丞相府時,天上才剛剛開始落雨,而且還有越下越大的趨勢。
“幸虧回來的及時,不然就要淋雨了。”葉千秋接過穆遙遞給他的帕子,擦了把臉,乖乖的伸手讓穆遙為他脫下外衣。
穆遙把衣服搭在屏風上:“你之前問的問題,還想聽答案嗎?”
“想啊,你說我就聽,你要是不想說,畢竟世間人人都有藏在心裏的秘密,不想說也是正常的。”葉千秋雖然嘴上這麽說着,卻還是一副“快說快說”的迫不及待的樣子。
穆遙笑了笑,轉過身開始脫自己的外衣:“我父親,是前朝的穆霖将軍。”
“什麽?穆霖将軍?那個沒有官位的挂名将軍?”葉千秋驚訝道。
穆霖是前朝時朝中的一員大将,原先是江湖中人,其有一套自己的作戰之法,曾帶領北辰跨越西蠻,戰勝東屏,卻死在了漠南王阿日格圖木的刀下。
有人說他是一代戰神,也有人說他曾和前朝四大鎮國将軍同起同坐。
然而事情的真相從來沒有确切的說法。
穆遙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他是為了我娘才被漠南人殺了的。”他娘是名鎮北辰的歌女,就算腿有殘疾,只能坐着輪椅,而且只賣藝不賣身,也有人如潮湧一般去聽她的歌。她本來可以嫁給那些或心甘情願或另有企圖為她贖身的達官貴人,卻甘願跟着當時還沒有什麽名聲的穆霖走,隐世埋名,為他生了一兒一女,卻被漠南王看上,強擄了去,受不了那等侮辱,也不願被漠南王當做已經成為将軍的穆霖的把柄,一把匕首了斷了自己,走的幹幹淨淨。
而那把匕首,就是吾思。
後來吾思被穆霖帶了回來,交給了當年還小的穆遙。
他爹說:“穆遙,你要好好的帶着妹妹長大,不要想着爹娘。爹娘,只要你們好好的,就什麽都放心了。”
之後,穆遙的記憶中只剩下了幼小的妹妹,爹決絕的背影,還有鄰居可憐的話語。
“這麽小,還這麽小,爹娘就都沒了。該死的漠南人啊,造孽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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