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我想你了

“真是你啊?”那人走到付一傑面前,笑了笑,“認不出我了?”

“你是……”付一傑看着眼前這人,覺得有種很熟悉的感覺,看到他的笑容時,付一傑才猛地從記憶深處把他給翻了出來,非常驚訝瞪着他,“蔣松?”

“是,”蔣松笑得很開心,“真是……沒想到啊。”

付一傑看着蔣松,心裏有種無法形容的感受。

這是他整個小學階段關系最好朋友,他們一起放學回家,一起從街這頭吃到那頭,一起聊天,一起做值日……

這是曾經讓他大驚失色,也曾經讓他覺得內疚的人。

蔣松轉學之後,付一傑一直到高中,都沒再有過這樣的朋友。

他以為這輩子都沒機會再見到蔣松了,沒想到居然會就這麽在宿舍裏碰上了。

“去吃飯嗎?”蔣松把床鋪好了之後問了一句,“我來的時候宿舍裏的人正好都去吃飯了。”

“嗯,吃食堂?”付一傑問。

“別啊,”蔣松笑了,“食堂多沒勁,去外面吧,我請你。”

“行吧。”付一傑跟在蔣松身後走出宿舍,蔣松的話讓他有種回到小學時代的感覺,那時蔣松放學了總會說,我請你吃東西。

“你昨天來的?”蔣松放慢腳步跟他并排走着。

“嗯,昨天下午,宿舍裏的人差不多都昨天到的,”付一傑用餘光打量了一下蔣松,“我還琢磨沒到的人是什麽樣的呢,沒想到會是你。”

“我剛看到你的時候都想掐自己了,太巧了,”蔣松笑着說,“不過我可是一眼就認出你來了,還是那麽漂亮。”

付一傑愣了愣,沒出聲,蔣松在三小後操場的小樹林裏刻的字猛地在腦海裏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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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送你來的?你哥?”蔣松很快地轉移了話題。

“嗯,你呢?”

“自己來的,家裏人都……忙,你哥還那樣麽?”

“哪樣?”

“拽了吧唧的,我那會兒就怕他,看見他我就想躲,他眼睛一瞪我就想跪下叫老大饒命。”蔣松抓抓頭發。

付一傑樂了:“至于麽。”

倆人一路聊着出了校門,付一傑帶着蔣松去了昨天找到的一家還算挺幹淨的川菜館子。

“我記得你能吃辣吧?”他問蔣松。

“什麽都能吃,”蔣松拿過菜單,“我做主了啊。”

“嗯。”

蔣松點了四個菜加一個湯,還點了主食。

上菜的時候付一傑忍不住說了一句:“是不是有點太多了?”

“我記得你比我還能吃啊,”蔣松看着他,“你現在不是無底洞了?我剛還擔心不夠呢。”

“好吧,”付一傑笑了,以前他倆吃一條街下來幾毛錢一份的東西能吃掉十來塊,“那我就放開吃了。”

雖然倆人這麽多年沒見,但吃飯的時候也沒什麽尴尬的感覺。

他倆吃東西都不愛說話,埋頭吃。

付一傑吃到差不多飽的時候,蔣松放下了筷子,靠在椅背上很舒服地舒了口氣,從口袋裏掏出煙拿了一根點上了。

“要嗎?”蔣松把煙盒遞給付一傑。

“不會,”付一傑搖搖頭,“你還學會抽煙了?”

“這玩意兒不用學。”蔣松笑笑。

付一傑印象裏蔣松還是當年那個小朋友,能被人一巴掌扒拉到地上,一直喊着我最怕你哥了的小朋友,眼前叼着煙的蔣松讓他有些對不上號。

“一傑,”蔣松抽了兩口煙,在煙霧那邊看着他,“有句話我一直想說……就我轉學之前那個事……”

“啊。”付一傑應了一聲。

“對不起啊,”蔣松輕聲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吓着你了吧。”

付一傑想起了自己當年一巴掌把蔣松推倒在地上的情形,他還記得自己那時的心情,大概……也許吧,被吓着了?

但現在想想,被吓到的原因也許不僅僅是因為蔣松莽撞的表白吧。

“為什麽道歉,”付一傑笑笑,“你也沒錯。”

“我就是……算了,”蔣松啧了一聲,“大概那是第一次跟人表白,印象太深了。”

付一傑夾了一塊回鍋肉,放嘴裏慢慢嚼着,半天才咽下去:“你轉學的事也沒跟我說,突然就不來了,我也一直沒機會告訴你,我沒怪你,也沒……”

“哎,”蔣松挺專注地盯着他,聽他說到這裏的時候,突然笑了,“我以為你要說沒機會告訴我你接受了呢。”

付一傑愣住了,不知道該怎麽接下去了,過了一會兒才說:“你以前不這樣啊?”

“哪樣?”

“就這樣,挺不要臉的。”

“臉皮也是跟着年齡一塊兒長的嘛,”蔣松掐了煙,招手叫了服務過來結賬,“去學校裏轉轉?”

“行。”

付一傑之前已經在學校裏轉過一圈,不過現在還是陪着蔣松又繼續邊聊邊轉,當消食了,剛才一不留神就吃撐了。

付一傑跟蔣松聊天很輕松,也願意說話,大概是因為小時候就很熟,現在也沒有太多陌生感,也許還因為……

有句話付一傑一直問不出口,對于他來說,蔣松不單是一個小時候的好朋友,還有可能是……一個同類。

但他沒問,也不敢問。

對于他來說,這并不是能拿到明面上來說的事,每當他覺得自己一個人憋得實在受不了想要豁出去的時候,夏飛的身影就會在他腦海裏掠過,那些跟在夏飛身後的議論和眼光就像一張網,一點點在他身上收緊。

哪怕是付坤,他也沒勇氣把最後的秘密說出來,他只敢就這樣小心翼翼地守在付坤身邊,壓着心裏的各種奢望,不去想以後的事。

蔣松的手突然從眼前晃過,付一傑吓了一跳:“幹嘛?”

“你不是吧,這麽聊着都能走神兒,”蔣松看着他,“想什麽呢?”

“沒。”付一傑很簡短地回答。

他這時才發現,他們已經走到了山邊,學校這邊的圍牆還沒修好,有條不知道被什麽人踩出來的小路一直通向山上。

“沒?沒你還走神兒?”蔣松笑了。

付一傑沒吭聲。

“這點你還真是一點兒沒變啊,”蔣松看着前面的小路,“這地兒不錯,晚上過來手電一掃估計能掃着不少直播。”

“回吧,”付一傑轉身往宿舍走,“困了。”

“嗯。”

回到宿舍的時候,其他幾個人都已經吃完飯回來了,都躺在床上。

看到他倆進來,許豪打了個招呼,說是下午發軍訓的服裝:“黑T迷彩褲,看着跟特種兵似的,挺牛逼,不過我就擔心沒我的號。”

付一傑笑着爬到上鋪躺下:“不會,頂多就把寬松的穿成緊身的。”

“別擔心,”伍平山慢吞吞地安慰他,“哪屆沒幾個胖點的啊,肯定有號。”

“那可不一定。”一直躺在床上看書的劉偉突然說了一句。

付一傑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現在胖的人不少……”伍平山還是慢悠悠地說。

劉偉擡起頭推了推眼鏡:“沒有胖成這樣的,這是特型了。”

“你這人……”伍平山被他噎得不知道該說什麽,幹脆閉了嘴。

許豪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我小時候太能吃。”

“能吃不一定胖成這樣,你大概是有病。”劉偉繼續說,一臉嚴肅。

付一傑拿出CD機打算聽聽音樂,他就沒見過這樣說話的人。

“啊,是麽。”許豪臉上的表情僵了僵。

正在櫃子前整理自己衣服的蔣松突然把櫃門“嘭”地一聲關上了,說了一句:“你丫不會說話就別說!”

“你說誰?”劉偉放下書看着他。

“你猜?”蔣松轉身走到自己床邊脫了鞋蹦上去躺着了。

“哎,”許豪一看這情形,趕緊拍了拍床,“都睡會兒吧,好好休息,明天就開始軍訓了,聽說咱們學校軍訓特變态,累着呢。”

“你說誰?”劉偉沒理會他,繼續盯着蔣松。

付一傑嘆了口氣,側躺着往下看着劉偉:“他不是讓你猜麽?”

“我為什麽要猜!”劉偉提高了聲音。

“為什麽啊……”付一傑笑了笑,“你猜?”

伍平山本來已經躺下閉上眼睛準備睡覺了,聽了這話沒忍住樂出了聲。

“無聊!”劉偉說,回身拿起自己枕頭狠狠往床上甩了兩下,“無恥!”

沒人接他的茬,幾個人都躺在床上跟睡着了似的,他砸了幾下枕頭,也躺到了床上。

付一傑把耳塞塞好,随機了一首歌,閉上了眼睛,他昨天晚上沒睡好,中午又吃得太多,現在是困了。

下午一直睡到有人拍他的腿,他才猛地醒過來,一下坐了起來,迷迷瞪瞪地看到許豪站在他床腳。

“起這麽猛也不怕閃腰,你的衣服,”許豪把手裏拿着的一套衣服放到了他床上,“我們去的時候你還沒醒,就沒叫你了,蔣松幫你領的,應該合身。”

“謝謝,”付一傑拿過衣服看了看,這種寬松衣服大小沒什麽所謂,他也不像付坤那麽講究,“你領了麽?合适嗎?”

“有特大號的,”許豪笑了起來,“我正好能塞進去。”

“蔣松呢?”付一傑下了床,發現蔣松沒在宿舍。

“跟高中同學出去了,”許豪說,“他同學就在咱旁邊那個建築學院。”

晚飯的時候蔣松也沒回宿舍,付一傑跟着伍平山和許豪去食堂吃,剛打好飯坐下,劉偉端了盤子也坐到了他們這桌。

吃飯的時候他們沒叫劉偉,現在誰也不願意跟這人說話,覺得他這人太不好處,現在他這麽一坐下,幾個人頓時話都不說了,全都低頭吃。

付一傑盡管中午吃了不少,但睡了一覺起來,肚子又空了,吃到一半他又去打了一份肉餅和二兩飯。

“看不出來啊一傑,”許豪看着他的餐盤,“你挺瘦的,吃得不比我少啊。”

付一傑笑笑:“我要放開了還能再吃這麽多。”

“你怎麽這麽能吃?吃這麽多?”劉偉也看了看他的餐盤,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嗯。”付一傑應了一聲,劉偉這表情讓他不舒服,就好像他現在面前放着一頭牛似的。

“吃得也太多了。”劉偉又說。

付一傑放下筷子,從口袋裏掏出了自己的飯卡,舉到他面前:“知道這是什麽嗎?”

“飯卡。”

“誰的?”

“你的啊。”

“不是你的?”

“不是。”

付一傑點點頭,把飯卡放回了口袋裏:“那我吃多少關你屁事?”

蔣松是快12點才回的宿舍,宿舍裏的人都已經睡了。

付一傑跟付坤打了快半小時電話,感覺話費估計得吃不消了才挂了電話,蔣松站在床邊脫衣服的時候,付一傑還沖着牆發短信。

“還沒睡呢?”蔣松小聲問。

“嗯,”付一傑翻了個身趴到床邊,“你喝多少酒啊,這酒味兒都直沖雲霄了。”

“沒少喝,我都暈了。”蔣松低頭換鞋的時候沒站穩晃了晃,他擡手想往上鋪床欄杆上扶,一把抓在了付一傑手上。

付一傑下意識地想抽手,但沒等他動,蔣松已經迅速地松開了手,順着勁倒在了床上,悶聲說了句:“晚安。”

“晚安。”

軍訓開始之後兩天,付一傑都沒能把班上同學都認全了,除了同宿舍這幾個人,他看誰都長一個樣。

再過了幾天,同宿舍的人他也快不認識了,都曬成了統一的色兒,黑成一片,他只能大致從體形上認出許豪。

付坤打電話來說在家裏裝好網線了,給老媽申請了個QQ號,讓他找個地方上網,視頻聊聊。

拉練完了之後,付一傑顧不上累得半死,晚上跟蔣松在學校後門一個小雜貨店的二樓找到個網吧,挺破舊,窗簾都髒得看不出原色兒了,機子也都慘不忍睹,但外部設備還挺高端,都配了攝像頭和耳機。

進去的時候屋子裏人都坐滿了,全在玩魔獸争霸,喊成一團,只還有一個位置了。

“你上。”蔣松拿了張凳子坐在他旁邊。

付一傑有個QQ號,還是在以前電信的網吧20塊一個小時的時候申請的,那會兒還叫OICQ,他好玩申請了,還傻了吧唧的在昵稱那欄填了付一傑,不過之後一直也沒用過。

好在密碼還記得,是付坤的生日。

費了半天勁上了QQ之後,付一傑查了付坤給他的號,看到了老媽這個號的名字,花仙子露露。

“你媽自己起的?”蔣松在旁邊看樂了。

“大概是,”付一傑笑着點點頭,“要我哥給起名字肯定叫長安之星……”

付一傑戴上耳機,點了視頻聊天。

畫面卡了能有一兩分鐘才突然出現了付坤皺着眉的臉。

臉出來沒到一秒鐘,就又定着不動了。

看到付坤臉的時候,付一傑頓時心裏一陣狂跳,莫名其妙地就覺得自己連眼皮都開始發燙,他偏了偏頭,怕蔣松看出他的不對勁。

付坤的臉像照片一樣定格在視頻框裏,付一傑試着喂了幾聲,就聽耳機裏唏裏嘩啦地響,夾雜着付坤忽遠忽近的喂喂聲。

“打字吧,”蔣松看得都着急了,“這破速度。”

付一傑:聽不清,打字吧

花仙子露露:你旁邊的是誰?怎麽長得有點像蔣松?

付坤認人很厲害,去他店裏買過一次衣服的人,過幾個月再去,他都能認出來,但付一傑沒想到他居然能一眼認出十年沒見的蔣松。

“你哥神人啊,”蔣松也吃驚了。

付一傑:你牛啊,是蔣松,他在我下鋪

花仙子露露:我這邊你倆的臉定着沒動,特別傻

沒等付一傑把字打完,他手機響了,拿出來看到是付坤打過來的。

“怎麽視頻着還打電話啊?”付一傑接起來問。

“費勁死了,”付坤啧了一聲,“我倆手指頭杵半天才出來一個字兒,不如打電話呢,主要是媽想看看你。”

“我還沒去問宿舍裏能不能裝上網線呢,我們這裏就一個電信的營業廳。”付一傑笑笑。

視頻上定格着的付坤的臉終于動了一下,變成了老媽瞪大了眼睛的臉。

“我看到媽了,”付一傑笑着說,“以前沒發現老媽眼睛這麽大呢。”

“二寶貝兒!”電話裏傳出了老媽的聲音,“你怎麽黑了這麽多!”

“曬的,軍訓都在太陽底下,我還算好的,我們宿舍有人黑的就剩牙和眼白了。”

“累嗎?宿舍同學怎麽樣?你哥說剛你旁邊的那個是你小學那個好朋友?”

“嗯,是不是很巧。”付一傑笑着說,扭頭看蔣松的時候卻發現蔣松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走開了,叼着煙站在網吧的窗戶旁邊。

“多好,有個認識的同學!”老媽聲音很大地說,“好了我不跟你說了,你爸和我都挺好的……”

“等等等等!”付一傑一聽就知道老媽又得突然挂電話了,趕緊一連串地喊,“電話給我哥給我哥。”

“在呢,”付坤笑着說,“我先搶過來了。”

“……其實我也沒什麽說的了。”付一傑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讓付坤接了電話是想幹嘛。

“知道了,回去吧,這陣兒軍訓累吧?還有幾天?”

“沒幾天了,我倒沒覺得累。”付一傑沖着攝像頭笑笑,也不知道付坤能不能看到。

“反正你自己注意點兒,一個人在外邊,”付坤的聲音裏帶着擔心,“沒事兒也別跟同學出去瞎玩……”

付一傑靠在椅子上,看着視頻裏付坤卡着一幀幀跳出來的畫面,心裏的想念一點點變得強烈,他伸手在屏幕上付坤的唇上輕輕摸了一下,一想到這才剛開始軍訓,他就一陣難受,一直強壓着的話還是沒能壓住。

“哥,”他皺着眉,用很低的聲音說,“我想你了。”

那邊付坤頓了頓,過了一會兒才開口:“知道。”

“我回宿舍休息了,挂了。”付一傑突然有一絲慌亂,飛快地合上了手機。

站起來轉身想叫蔣松的時候,發現蔣松已經抽完了煙,就站在他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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